回到家，收拾行李。
第二天打的，前往市郊的機場。
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回國了。
記得父親曾經提過，在他很小的時候回來過一次，但是那時候實在是太小了，以至於記憶早以模糊。
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是很容易讓人疲憊的，但是一下飛機，那種雀躍的心情一下子趕走了疲憊。
他在期待着這次旅程，非常期待。
下了飛機，坐在出租車中。
窗邊飛速流過的景色不比國外落後，甚至更繁榮。
不知道是不是流淌於身體內的血液歸屬於這片土地。雖然這邊的人和事物都只是初見，卻並不感覺陌生。
國內機場的的士都是排着隊接旅客的。
等到煋佑這裡，輪到的是一位中年大叔，剛上車就跟煋佑禮貌地打着招呼。
那一臉笑容透着質樸與熱情，像是一枚小太陽隨時準備照耀身邊的人！
這種感覺煋佑已經很多年沒感受到了。
“你好，去哪裡？”中年大叔聲音和人一樣帶着粗曠的豪爽。
煋佑出發前已經訂好了酒店，就在市中心，於是很快答道：“文化路68號威斯汀酒店。”
“好嘞！”司機大叔聲音洪亮，“請您安全帶繫好啊！咱們出發了！”
司機說着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帶着點地方口音，卻很是熱情，“第一次來這裡吧？”
煋佑也難得會被別人的情緒感染，嘴角不自覺帶了笑容，“嗯。算是第一次吧。”
司機大叔總是拉機場線路，遇到過很多遊客，儼然已經把自己當做了臨時導遊，“咱們這裡可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哪！我給你介紹介紹？”
“好啊。”煋佑行善入流的說道。
“咱們馬上就要到市區最熱鬧的地方了，過了這個路口，你看，那裡，你的左手邊，是鼓樓——本市最中心的位置。
它的邊上就是觀巷街——本市著名的文化街。那裡白天晚上都非常熱鬧，特別是一到晚上，附近就會出來很多夜排擋，許多來旅遊的人啊都喜歡去那裡……
咱們周邊還有白馬寺，紹南山……”
司機大叔對自己的城市非常熟悉，言語透着熱愛和自傲。
煋佑偶爾簡單的迴應幾聲，恍惚間靈魂似乎像是被分裂成了兩個：一個聽着司機熱情的講着關於這個城市的景點和人文；一個聽着自己沉悶有節奏的心跳聲……
從下飛機以來，血液的流速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好像變得更快，更沉，更穩。
呼吸着大洋彼岸另一端的空氣，彷彿生命被注入了另一股活力。
……也許，這就是迴歸故里的感動吧。
自發的，莫名的，隱隱的，又令人激動的。
.
威斯汀酒店就在離開鼓樓不遠的街區，處於市中心但是離開主幹道隔了兩條馬路，在夜晚的喧囂中難得有一片寧靜。
煋佑收拾好行李，拿出隨身攜帶的便攜式咖啡機，給自己手衝了一杯咖啡，坐在酒店客房的落地窗前，俯視着樓下的繁華……這是一種久違的閒適。
他站了一會兒，轉身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
私人郵箱裡，最新的一封郵件，是關於一封求職信的回覆。
“林先生，您好：
感謝您應聘我司後勤保障部！恭喜您已通過我司初選！
請於5月8日前往我司進行復試。
期待您的到來！
——繁素設計有限公司「人事部」。”
那是他兩個月前就投遞的簡歷。
繁素人事部門的工作效率不算快，但也不算太磨蹭。
於是，他在一個月前收到了第一封通知——在網絡上提前做一份電子問卷。
很簡單的一些基礎問答，包括出生，學歷，工作經歷，以及一份簡單的性格分析的問卷，最後是對於應聘公司——「繁素設計」的一些看法。
「繁素」對後勤工作人員的要求很簡單，本科畢業，相貌端莊，有一定的公關經歷。
煋佑隨隨便便挑選了一些經歷，幾乎都是些在校實習的經歷和初入Diamonds那幾個月的事件，性格分析他閉着眼睛選都很ok，再加上一張端正職業的正面照，只要那些篩選簡歷的人事人員不瞎，通過初步篩選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毫無意外。
沒等多久，他就收到了「繁素設計」的第二封通知，就是眼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那封。
煋佑再次確認了下郵件裡的日期，合上筆記本，決定出去轉一圈，吃點肖想已久的中華美食。
煋佑在某App上選了一家五星評分的餐廳。
結果剛到餐廳門就被一羣人簇擁着往裡走！
原來這餐廳是開在一家五星級高檔酒店裡面的。
那酒店似乎在搞着什麼活動，一羣俊男都擠在門口！
“排隊！”保安一個頭兩個大，在門口聲嘶力竭的喊着，“排隊！”
一個穿着職業裝的人從內部擠出來。
“大家排好隊，都有機會參加面試！”
原來是哪家公司在面試。
煋佑轉身想走。
還是換個地方吧！
結果被人從身後拉住，“哎！這小哥！你也是來參加面試的嗎？我看你條件很好，來，我帶你走快捷通道。”
“我不是……”煋佑話還沒說完，就有人在後面叫嚷，“哎！你這樣不對！憑什麼他能走快捷通道啊！”
“對啊！大家都是一樣來的！憑什麼他可以！”
“對對對！”
那人也不氣惱，昂着頭，頗爲驕傲的回頭，“就憑我是「繁素」的經理人！你們要是入選，就得和我簽約。”
那人看了一眼煋佑，“再說了，就這位先生的條件，你們有眼睛的都看到了！”說着拉着煋佑的胳膊就要往裡帶。
好像誰被他看上就要燒高香一樣！
本來煋佑想要掙扎一下，聽說繁素兩個字，動作頓了一下。
順勢就被拉着從快捷通道入。
“你叫什麼？”那人問。
“煋佑。”
“喲，名字倒是挺好聽，你記得一會兒進去，就按老師說的做，我看好你！”那人笑的有點曖昧。
煋佑皺起好看的眉頭，跟着往裡頭走。
前面剛好一個人面試結束。
那男人拉着他進去。
“安哥，我發現一個好苗子。”
被稱呼爲安哥在低頭搗鼓拍攝裝備，聞言頭也沒擡，隨意的往前面一指，“前面站好，脫上半身衣服。”
什麼？
憑什麼！
但是目光很快被坐在安哥身後陰影裡的一個男人吸引走目光。
那人斯文的靠在椅背上，長直的腿往前伸展，隨意的往他這裡一看。
兩人目光相遇。
……
竟然是他？！
煋佑覺得自己肯定是受上天眷顧，竟然在回國第一天就遇見了這個男人。
——顧宸。
近距離看，比照片上更加有魅力！
只見顧宸望過來的視線一頓，然後微微眯起眼，對他上下審視。
安哥調整好設備，發現指定位置沒有人，不耐煩的回頭，“還不趕快……”看清站在門口的煋佑後，頓了兩秒，“趕快上。”
“快去快去！好機會！安哥難得耐心這麼好！去去去！”帶他上來那人小聲在背後說。
煋佑猶豫了一下。
然後走到攝像機前。
那個男人在聚光燈下，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中，但煋佑就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正直射在自己身上。
煋佑把上衣脫下，攝影師安哥吹了聲口哨。
“來，看我這裡！”
咔嚓咔嚓數聲，鎂光燈閃個不停。
“穿上這個。”
不知什麼時候，顧宸走到他背後。
他的手裡拿着一件衣服。
不，是一條沙灘褲！
四角的那種！
我爲什麼要穿這個！
但是在那人的目光中，眼前冷豔的男人只是抿了下嘴角，雖然神色不渝，但還是很快接過。
“去哪裡換？”
煋佑問。
“還能是哪裡，當然是這裡！”
安哥催促，“你後面還有好些人，既然是插隊的，動作速度點！”
煋佑，“……”
他目光和麪前的男人短暫的接觸，很快分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換起了褲子。
都是男人！
也沒什麼好害臊的！
沙灘褲穿在內褲外面就行了。
顧宸退到一邊，安哥又咔嚓咔嚓狂按了一通。
“哦了。”安哥說。
煋佑迅速的穿上褲子和衣服，全程冷着一張臉。
在顧宸沉默的目送中，他走出了那間巨大的會議室。
煋佑後知後覺的覺得自己是不是腦抽了？！纔會像個傻帽一樣，跟着上來拍什麼猛男照！
“帥哥留個聯繫方式？”帶他上來的人跟着一起出來。
“你們在面試什麼？”煋佑問。
“雜誌男模啊。”那人看着煋佑，有點吃驚，“難道你擠在門口，不是來面試的？”
煋佑，“……”
最終他還是把自己的聯繫方式留給了那人。
“有好消息我聯繫你啊，相信我，你天生是做模特的料，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
“我叫趙謙。這是我名片。”
趙謙給了一張名片，煋佑也沒細看就往褲兜裡塞。
他現在也沒心情吃飯了。
酒店外不遠就是護城河。
護城河邊有成羣結隊的情侶和喂着鴿子的小孩。
他沿着護城河慢悠悠的走。
腦中揮之不去的是剛纔那男人的樣子。
……顧宸。
看着不像曾經是個好學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