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 久遠的記憶

“別廢話!”貓女一聲大喝,打斷了那人對旭天的追問,“你到底打不打?”

“這麼着急做什麼?”那人側過臉,輕笑一聲,“幾十年不見,你的脾氣還是這般暴躁。”

“少來套近乎!”貓女雙手做了個奇怪的姿勢,似在結印,又像挑釁,目光直直投向那人,彷彿在等着他的進攻。先知從來就是身負守護之責的最強大存在,並不是那種一往無前、縱橫殺伐的衝鋒尖矛。葉一最擅長從對方的猛烈攻擊中逆轉形勢,以靜制動,但對於主動進攻,她卻不會佔到什麼優勢。所以她撩撥着,挑釁着,等待着,期盼着。

然而那人卻不動了,連同頭頂的透明人形也不動了。他只是微微歪着頭,似在沉吟什麼。

因爲站立角度的變換,他的面孔終於不再背光而向,而是呈現在光亮的映照下。金色的晨曦斜斜灑在他的側臉上,旭天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

旭天怎麼也想不到,東大陸異術者們的主上、站在強者之巔的王者、令人談之色變的魔頭,竟然會是這副模樣!

他的頭髮,是一種難以辨識年齡的灰。似銀非銀,似黑非黑,清柔和暗沉交雜,彷彿混沌着斑斕的顏色,又似乎聚焦着流離的光影。那樣的髮色,怎麼看去,都透出一種孤絕,一種自閉,冷冷清清,傲然獨我。

而他的臉,卻是皎皎如明月,無比鮮活,無比瑩亮!那嫩白無瑕的玉般臉頰,嬌豔如花。一雙狹長卻美麗的眼,是世間絕無僅有的銀色眼眸,眼波流轉時,銀光流溢,攝人心魄!長且細密的睫毛恰似蝶翼。微微顫抖時,在淡淡金芒中耀着一層清魅的光。最吸引人的。是他眉心一點殷紅的硃砂印記,比鮮血更加紅豔悽美,和他粉色臉頰、櫻色脣瓣相映,綻放出一種無法言說地嬌媚的美,卻又充滿詭異地氣息。

好一個媚柔男子、嬌豔佳人!簡直是天上地下,再也尋不出的無雙美人。那種天生的至柔至陰,美得炫然奪目,叫人見之難忘,影像一旦入眼,便留下深深痕跡。再也無法從腦海中擦去分毫。

旭天對着這陰柔動人的男子,綺麗萬分的嬌嫩粉色,不由得呆住了。一個如此好看、如此嬌膩的人。竟能統馭整個東大陸,竟能折服無數桀驁的異術者,竟能讓半神一般強大的圓素使甘願做其走狗,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若是個女子,必然顛倒衆生,風華絕代不可方物。然而,他是個男子,而且是不折不扣的頂級強者!那種強大的自信、決絕地手段、悍然的氣勢、逼迫的威壓,明明白白昭示着他地性別、他的氣度、他的霸心、他的大志!

瞠目結舌之下,旭天卻微微顫抖起來。他在害怕。比先前更加畏懼驚慌的情緒涌上心頭,讓他說不出的難受。

這種容貌氣質的巨大反差帶來的衝擊感,顯然比他的強橫實力更加讓人印象深刻。先前只是被威壓所震,心頭緊張,此刻見到那人的樣貌。旭天心中地惶懼之感反而更甚。一時間,他後背冷汗涔涔,四肢越發冰冷僵硬,只覺那人渾身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妖邪詭秘,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絕頂妖物一般!

是的。綺豔中透着鬼魅。令人毛骨悚然的妖物!而偏偏,妖物卻擺出毫無鋒芒地溫和姿態。就像普通人一般對他們絮絮言說,這怎能讓人不心驚、不惶恐、不提心吊膽、不草木皆兵!

這纔是真正讓旭天害怕的感覺,就像在面對一種未知存在的恐懼。

彷彿洞悉他此刻的感受,那人的脣角微微翹起。面上並無憤怒,只是掛上一縷淡淡地譏諷,輕聲說:“見了我地真容,你的反應倒是奇特。”

“哼,你以爲人人都會被你這變態地模樣迷倒嗎?自戀狂!”接話的卻是葉一。貓女警惕的盯着他,不着痕跡的將身子擋在他和後方三人之間,杜絕了他突襲旭天的可能。

“是啊,你當年就是因爲這樣才討厭我吧?”那人自嘲的笑笑,聲音更加低柔,“阿一,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阿一……

聽到這個稱呼,貓女微微一怔,記憶忽然被扯入久遠的年代,第一次見到對方的那一刻。

那時候,他還很年輕,很漂亮,也很安靜,還沒有如今這種滔天氣勢和毫不掩飾的野心。那時候,他長途跋涉來到獸人王城,眉眼間帶着淺淡的笑,說要向先知大人請教異術。

百多年來首度有人類到達獸人王國,而且渾身上下全無傷痕,葉一立即對這人升起好奇與探究之心。寂寞了數百年,隱藏本性扮威嚴太久太久,她就像終於得到一件玩具的貪玩孩子,對那陰柔少年的到來,帶着種難以言說的期盼與歡喜。

於是,她偷偷摸摸的換了身份,改了名字,假說自己是奉先知命令前來接待的貓族薩滿,和那少年私下往來。那人的異術靈活多變,靈力也充沛無比,擁有極好的靈基和悟性,是難得能同她久戰的對手。但在多次接觸、連場較量過後,她卻變得不安起來。

因爲那時候,她已漸漸發覺,伴隨着他驚才絕豔般天賦的,是一顆隱藏極深的,冷酷狠絕的心。隱隱的,她在害怕,如此悟性靈通、心思深沉的少年,一旦成長起來,會成爲她的敵人嗎?

她終於不敢再放任自己,也不願再交往糾纏下去。再然後,是表明身份,是冷眼冷麪,是無言分離,是數十年未見的隔絕。在她漠視疏離的目光裡,那少年慢慢走遠,徹底淡出她的視野。等到數年後她再聽到這人的消息,便是他在東大陸呼風喚雨,不再掩飾那日益膨脹的野心之時。

獸人王國向來封閉自守,從不捲入大陸紛爭,但從南邊矮人傳來的訊息中,她還是察覺到那股咄咄逼人的鋒芒。

從最初的挑撥仕、引發內鬥,到後來排除異己、大肆鎮壓,他以皇家指派的“會長”身份,在異術世界裡捲起腥風血雨。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以征戰殺伐之勢狂掃整個異術界,滅掉無數不肯屈服的異術家族,以猙獰殘忍的手段迅速完成了統一。再然後,他成爲整個大陸的災難。爲了自己的野心,他毫不猶豫的,對她和她的王國動手了……

選擇她最虛弱的時期,勾結她最疼愛的養子,殺掉她最親近的祭祀與侍者,毀滅她最珍視的安寧生活……他的滔天野心,需要無數獸人淪爲炮灰;他的陰毒計謀,企圖讓她在臨死前見到獸人被接管操縱。當年情誼灰飛煙滅,他想讓她在死去時都不得安心麼?

何其殘忍!何其絕情!許久以前那個安靜清柔的少年,到哪裡去了?難道在那時候,他便已經擁有了吞噬天下的霸心野望嗎?

驀然間,便記起了當初,他輕聲說出的名字月晦。

比暗月還要晦沉幽鬱,陰森冷狠,足以擋去太陽的光芒與溫暖,這就是他真實性情的寫照嗎?不自禁的陷入追憶,那人銀眸中閃過異芒,脣角似有笑意。

下一個瞬間,頭頂那靜止漂浮的巨大魂體猛然動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葉一發起雷霆般的一擊,剎那間風雲變色,磅礴殺機如猛獸出籠,利齒獠牙勢不可擋!

偷襲,竟然是如此卑鄙的偷襲!

那一聲輕柔的“阿一”,只是爲了這一刻!

boss似僞娘,這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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