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手術檯下面流失的生命

穆靈雪心意堅定,她說不要就不要,也沒有人敢攔她。

攔她,她就動手打,她要打贏了,就自己跑到醫院做手術。她要打輸了,胎氣必動,寶寶一樣是保不住。

墨翟,薛冰,墨沉全部跟在她的身後來到醫院,墨沉一夜沒睡,又處於將要失去骨肉的痛苦之中,他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好,挺拔的身軀不再挺拔,微微地弓着背,好累好心痛。

穆靈雪卻走得腳步堅定,她不知道要怎麼拿掉孩子,就一個個問過去,然後自己掛號,找婦科,找醫生,二話沒有,直接說:“我懷孕了,我不想要寶寶,你幫我解決。”

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醫生,這種事情早就見慣不怪,她頭都沒有擡,一邊問話一邊記錄,什麼時候最後一次例假,以前有沒有孕史……問了一圈,給了穆靈雪一張單子,先去檢查,確定是不是真的懷孕……

穆靈雪拿着單子出來,做各種化驗,最後又拿着結果單去找醫生。醫生看完單子,這才擡起頭看了看她,嚴肅的問:“真的想好不要?真做了手術,後悔都沒有用。”

“說不要就不要,要了纔會後悔。”穆靈雪背對他們,也一直把墨沉當成隱形人,哪怕她知道墨沉很痛苦,她還是不改初衷,堅持不要多餘的負擔。

這個醫院是穆靈雪自己找的,並不是什麼特別大的醫院,也不墨家的勢力範圍。但是,墨翟在剛纔,趁她去檢查的時候,他還是跟醫生說了情況。醫生答應會勸,可最後還是要看病人的心態。

如果強迫她生育,生出來的寶寶未必能好到哪裡去,產婦也容易得產後憂鬱症!

薛冰當年失去妹妹之後,就得了產後憂鬱症,墨翟深懂產後憂鬱症的危險,所以他不敢自私的強迫穆靈雪,只在穆靈雪下定決心之後,他又一次走到她面前,苦口婆心地說:“樂樂,再冷靜幾天,再考慮考慮,行嗎?如果過幾天,還是不想要,我們再來動手術,行嗎?寶寶是無辜的,他有來這個世界的權力,他能落到你的肚子裡面安家,這也是你和他的緣分。樂樂,我知道這個意外你接受不了,但是再考慮幾天,行嗎?”

穆靈雪一點都不動容,冷淡淡地看着墨翟,猶如看着一個不相關的人:“和喬森在一起生活的最初幾年,生活很苦,苦得我都把你們忘記了,一心就想怎麼活下來,一心就想怎麼能過得舒服一點。聽你們說童年多好多好,我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睡不夠,吃不飽,隔三差五身上疼得死去活來。

我也哭過,也求過,可喬森說,受不了就去死。我不想死,也害怕死,就咬着牙一直忍着,忍到後來成了氣。你覺得這樣長大的我,會有多喜歡孩子?不,我一點都不喜歡孩子,也不想孩子跟我一樣這樣痛苦的受着折磨。

你可能會說,墨家家大葉大,有財有勢,可以保證孩子不受苦。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琳莎拉,有沒有想過琳莎拉身爲墨家的女兒所承愛的痛苦?與其各種痛苦的活着,還不如不要到這個世界來。

對不起,這個孩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選擇留下。以後,我也不會要孩子,你們如果指望着我爲墨家延續香火,對不起,我做不到。”

說完,她冷漠的轉身,跟着醫生走向手術室。每走進一步,墨沉的心就往下墜落一分,也在她要進去的時候,他提起全身的力氣衝過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聲音僵硬的說:“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也知道你的擔心,我保證我拿我的生命發誓,一定一定會保護好我們的寶寶,一定不會讓他出現你這樣,或者琳莎拉那樣的事故。”

穆靈雪的心說不痛,那是假的,可再痛,她也不會改變人生觀,不會改變自己堅持了那麼多年的決定。她不轉身,不想也不敢看他的神情,只伸手用力地撫開他的手:“這二十年,你沒有寶寶活得也挺好。再過二十年,你沒有寶寶,還是一樣可以活得挺好。有沒有他都能活得挺好,又爲什麼非要有他呢?墨沉……”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在我這裡,就是一樣的!”他抓得很緊,她用了很大的力氣纔將他的手推開。

他也在被推開的那一刻,涼了心,冷了情,低沉又鄭重地告訴她:“不管你經歷了什麼,不管我的成長遭遇了什麼,我都會願意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寶寶。如果你執意要拿掉他,那我們的感情就只能走到這裡,以後我們便是不相干的路人,我也會找一個願意爲我生孩子的女人結婚,和你再無關係。”

穆靈雪的心在顫抖,是疼的是氣的是怒的是恨的還是倔強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也依舊沒有低頭退步,狠心地走進去。手術的門緩緩關閉,她在他的眼裡越來越遠,在他的心裡也越來越小。

即將關上門的那一刻,墨沉心死如灰,拖着入挫敗的身子緩緩轉身。穆靈雪也在那一刻,停下了腳步,朝門外望去……也只看到一眼,手術門“啪”的合上……

聽到關門聲從身後傳來,墨沉哪裡還穩得住,趔趄着腳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腦海一片空白,以後要怎麼辦他不知道,以後的生活會有怎樣的無趣,他也一樣不知道。

他呆了,木了,抽了魂似的,不知道自己飄在哪個時空!

墨翟和薛冰在說什麼,他統統都聽不見,亦沒有想法,就那樣呆呆地坐在那裡,瞳孔沒有焦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緊閉的手術門從裡面打開,醫生從裡面出來,也只有醫生一個人從裡面出來。

沒有看見穆靈雪!

醫生也淡定地告訴他們:“她的手術很成功,好好休息的話不會影響以後懷孕,但是她不想見到你們,已經從窗戶那裡下去了。五樓有點高,但她的身手不錯,我看着她平安着地,她也讓我轉告你們,老死不相往來!”

墨沉笑了,微笑,大笑,狂笑,笑得一室凌亂,笑得人人自危不敢靠近,也見他跌跌撞撞地衝進手術室,窗戶還開着,手術檯的下面還留着未來及處理的血,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笑得止不住,兩行眼淚滾滾落下!

三歲,她爲了賭一口氣,把他們全部丟下,一走就是十七年。二十歲,她爲了自己心中的執護,她再把他們全部遺棄。

這一走,又會是多少年?

無所謂了,無所謂了,心已冷,情已斷,從此陌路,還有那一句,老死不相往來!

怎麼回到墨家的,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重很重,呼吸都疼……墨翟要去找穆靈雪,他搖頭不許,拿命威脅,敢找她,他就死給他們看……局勢變得史無前例的緊張,氣氛變得史無前例的壓抑……

周悅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安靜的像個死人,但是每一天,她都會去大門口坐三個小時,上午十一點坐到十二點,下午五點坐到六點,晚上十一點坐到十二點。

沒有人知道她爲什麼要坐到那裡,墨子墨也不知道,直至墨沉病重到需要救護車的那一天,他才聽到她悶悶的嘀咕着:“妹妹怎麼還不回來?樂樂還會不會回來?一輩子那麼短,我卻一直都在做錯事!害冰冰早產,害妹妹失蹤,害哥哥重病,害樂樂失去孩子。該死的不是底晶晶,是我是我是我……”

她說的聲音很小很小,可墨子墨卻聽得清清楚楚,也擔心她做糊塗事,一直跟着她,睡覺都要拉着她的手。她若一醒,他也猛的驚醒拽住她……然而,這一次,墨沉卻病得很重很重,在病牀上躺了一個月才能下牀……

但是,他下牀的第一句話,就是:“找幾個合適的女人給我,我挑一個結婚,越快越好。”

“兒子……”

“我已經想好了,不要再浪費口舌,她能斬斷,我也能。你也要知道,她斬斷的不只是我們的感情,還有一條鮮活的生命,就算她後悔要回來,我和她之間也會存在一條無法粘合的裂縫,會成爲我心中永遠的痛。我不想痛一生,也不想再見到她。”墨沉這一次生病可謂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這一圈讓他明白了很多事情,也讓他成長了許多。

他不再是以前的他,就算墨翟不爲他操辦,他也會自己操辦!

出院的那一天,他脫下了病號服,換上了自己的西服,瘦了許多,卻是冷冽凌厲。墨翟不想他和樂樂就這樣中斷,沒有爲他找女人,但是他的秘書奉他之命,給他找了一堆的女人,照片足有一尺那麼高。

他坐在辦公室,處理完文件,就來挑選照片。挑得那麼的淡定,那麼的認真,穆靈雪儼然就成了他生命之外的人。他把自己喜歡的女人挑出來,讓秘書安排他們見面。

陸陸續續的,他見了不下二十個女人,墨家大少爺要相親結婚的消息也就這樣散了出去,成爲報紙新聞炒作的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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