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言的,你必滅絕。好流人血弄詭詐的,都爲耶和華所憎惡。——《聖經》
———————————
沈幼乙翻來覆去的將成默手機上的視頻看了好幾遍,面色有些凝重的問道:“這個視頻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成默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裝作不能肯定的樣子問道:“這個真是沈夢潔?”
沈幼乙猶豫了一下,皺着眉頭說道:“是小潔,可她怎麼會去那種地方呢?不行,我得馬上跟叔叔嬸嬸打電話.....”
“沈老師.....”成默連忙按住了沈幼乙要拿手機的手,吞吞吐吐的說道:“我知道一點原因,我覺得您不該急着告訴她爸媽。”
沈幼乙轉頭看着成默,沒有說話,但表情裡凝固着一種不可置信的難過,顯然她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堂妹做這種事情。
“視頻是我一個朋友給我的,他也是我們學校的,不過他今年高三畢業了,視頻上的地方叫做小天鵝,是一家高端會所.....我猜她應該是在學校期末的學點賭博裡輸的太多了.....所以逼不得已才選擇去那裡上班的,我朋友說小天鵝還算是一個比較正規的地方,客人最多抱一下,不會有太多過分的舉動。”成默輕聲說道,首先他得安撫住沈幼乙的情緒,然後把事情縮小到一個比較小的範圍。
沈幼乙聽見成默的話稍稍安心了一些,轉而又不解的問道:“學點賭博?還有這種事情?”
成默苦笑了一下,“這個.....是學生會會長杜冷組織的,學校也知道,因爲覺得這樣也是刺激同學們好好學習,也就沒有阻止,估計老師們都沒料到學生們會玩這麼大吧!”
“她一個學生能有多少學點?在怎麼也不至於去會所上班啊!”沈幼乙想起期末考試之前沈夢潔還找自己借了五千塊錢,說是幫一個關係非常好的同學週轉一下,爸媽哪裡不給,自己也沒有多想,就借給她了,然而現在都還沒有還,她也沒有問,頓時覺得有些頭大。
“可能沈夢潔覺得自己期末考試必勝,所以壓了自己不少學點在自己身上。”
“你老實交代,你考零分是不是因爲學點賭博的事情?”沈幼乙轉頭目光嚴厲的看着成默。
成默連忙搖頭,這種事情絕對不能承認的。
“成默,我原本不想問你原因的,因爲我很相信你,知道你一定有不想說的理由....但今天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我想知道,會告訴我,那麼你現在能告訴我麼?”頓了一下,沈幼乙嚴肅的說道:“希望你不要騙我。”
成默在心裡嘆了口氣,低下頭,假裝萬分難過,吞吞吐吐的說道:“其實.....其實.....我一直不想說.....我在參加完.....我爸爸葬禮的之後.....就得了認知障礙的怪病.....我現在每天都在和病魔搏鬥.....我想要證明自己....我每天至少刷兩百道題目......可是一到考試.....我就什麼公式都想不起來.....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如果考不了滿分.....拿不到第一名.....我寧願考最後一名....”
沈幼乙呆住了,她完全沒有想到是這個原因,她見成默把頭埋的低低的,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着。
“他一定承受了很多痛苦吧?父親去世,自己不僅得了心臟病還患上了認知障礙!要是我我一定崩潰了!他是在流淚麼?他一定很傷心,我這樣不信任他!我實在太過分了,我怎麼能不相信這個如此可憐的孩子呢?”
沈幼乙有些心慌意亂,覺得一股巨大的愧疚感錘在了她的心口,讓她的心塌陷了一塊下去,然後整個心臟都像搭好的積木,在一塊一塊的朝下墜落,她將手機扔在沙發上,抱住了成默,用力的把他按進了自己的柔軟而溫暖的懷抱。
她撫摸着成默那凌亂的頭髮,低聲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成默,對不起,西姐不該不相信你的,西姐錯了,原諒西姐好嗎?”
“不,是我該早點說的。”成默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他覺得自己竟然有些貪戀那嚴厲的目光和柔軟的擁抱,沈幼乙身上的香氣帶着一股雨後樹葉的清新,她的麻花辮子就在他的鼻尖晃盪,她的鎖骨像是彎彎的新月,她的身上籠罩着薄薄的甜蜜朦朧的霧氣,他感受到臉頰上有暖暖的液體滑過脣角,他輕輕的舔了一下,鹹鹹的。
那是眼淚的味道。
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什麼味道的,也會是無機鹽加水加蛋白質的味道嗎?爲什麼電影裡的眼淚總有神奇的力量,還真是一個神奇的設定。
但是爲什麼沒有人覺得這個設定很無厘頭?
眼淚這種沒什麼必要存在的東西,爲什麼會負擔起這麼重大的意義?成默不明白。
但他明白自己不該在意沈幼乙這小小的溫柔,他不該在意一個叫做“家”的地方,他只剩下一個人了,他去哪裡哪裡就是家,或者說,家這種藏身之所,在父親走後,就根本不存在了.....
他爲什麼要呆在那棟老舊的逼仄的兩室一廳裡?明明可以走,或者讓叔叔嬸嬸一家人走,可是他沒有。
他有另一個廣闊的世界可以征服,他擁有這個世界最強的技能之一,他能夠成長爲這個世界最牛B的人之一,可他還是隻想着做他的圖書館管理員。
要是換一個人,怕早就開始日夜顛倒的開始練級了,但他依舊慢慢悠悠的過着他的日子。
每天早晨起來吃一個雞蛋,喝一杯牛奶,泡一碗麥片。
大概辜負了父親留給他的強大技能吧?不,父親不會這麼覺得,他應該只是想要自己好好活着就行了。
在沈幼乙的懷抱裡,成默一動不動的胡思亂想。
“你去看過了醫生了嗎?”沈幼乙把成默從懷抱裡推了出來,並悄悄的,假裝不經意的抹了抹眼角,認真的問道。
“看過了,對這種病,醫生也沒有辦法.....”成默低聲道。
“沒事,沒事,會好起來的,西姐相信你會好起來的。”沈幼乙有些緊張的說道。
成默能聽出來沈幼乙真切的關心,他稍微有些慚愧,“醫生說可能是因爲受到了強烈刺激引起的,沒什麼大礙,只是影響考試,不會影響生活,調整好心情就會好起來的....沈老師,先別說我的事了,我們先把沈夢潔的麻煩解決吧....”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沈幼乙有些幽怨的說道。
“不是....不是....只是喊順口了....西姐。”成默連忙擡起頭,沈老師的雙手扭在胸前,神情有些侷促。
“對不起,成默,西姐保證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相信你....我們拉鉤....”沈幼乙向成默伸出了手。
沈幼乙看見了成默怪異的眼神,想到上學期也是要拉鉤被成默冰冷的眼神拒絕過,她連忙道:“不好意思,是我太幼稚了。”
“不幼稚。”成默舉起了手,將小指和沈夢潔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成默沒有說話,表情像是在締結某種契約。
沈幼乙卻微笑着輕聲念道:“拉鉤上調一百年不許變....是這樣,還要把拇指按在一起.....”
沈幼乙用左手把成默的拇指和自己拇指扣在了一起,“沒和人拉過勾吧?”
成默搖頭。
“難怪這麼一本正經。”沈幼乙忍不住笑着顫抖了兩下,頓時波濤洶涌了起來。
“起誓,本來就是件莊重的事情。”成默撇過頭去,不滿的說道。
“是我錯了,我不該這麼不莊重的,枉費爲人師表了!”沈幼乙輕笑着拍了拍成默的肩膀說道,接着立刻像是想起什麼來了一樣,“對了,對了,小潔的事情....我得趕快給她爸媽打個電話。”
成默只能轉過頭又一次按住了沈幼乙滑膩的手,“西姐,這個事情真不合適告訴沈夢潔的爸爸媽媽,我想你雖然是沈夢潔的姐姐,但對她的瞭解應該不如我.....她就是不想她父母知道,才寧願去小天鵝上班的,如果你真心想要幫她,而不是想她怨恨你,甚至得抑鬱症什麼的.....還是把她叫過來,私底下由我們幫她解決比較好!”
“抑鬱症?.....會有這麼嚴重嗎?”沈幼乙一驚。
“你是老師,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學生的心理有多麼脆弱。”成默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