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不白的反派形象
冷意有點心酸,她最近不算大紫至少也該是大紅,可是常年一心撲在收音機戲曲頻道的房東,卻依舊以爲濃妝豔抹的冷意是個跑夜場的。
“眼睛揣褲襠裡了還是長肚臍上了?我們的關係哪兒看着不乾淨不清白了?”付沂南橫眉豎眼,一頭棕色的短髮已經被折騰得凌亂無比,襯衣釦子掉了好幾個,領口大開,配上惡狠狠的眼神有點滑稽。
房東四十幾年潑婦的性格哪裡是受得了別人這樣對她,本不算太大的一雙眼猛地一瞪,肥碩的拳頭捏得咯嘣響。
“虞汪香,看清楚了再動手,到時候也死得明白一點。”付沂南收斂起表情,冷淡地望着房東伸出的拳頭,連眼皮也不動一下。
房東的手堪堪停在他的鼻尖上,面上的表情忽地就從氣憤轉成了驚詫,手就這麼懸在他面前,片刻才收回,顯得慌亂無比。
“喲,是您啊,我這可不是有眼無珠麼…您慢慢聊,我不打攪了。”訕訕一笑,拖沓着保暖鞋往後退,胖乎乎的身體靈敏地閃入房中。
冷意有點奇怪,房東可是無理也不饒人的個性,這麼服服帖帖的模樣她是真沒見過。想想她這樣混臺前的房東都不認識,付沂南這種藏幕後的房東能認識?
“我在後臺等一晚上,你就在家裡睡覺?”付沂南弗一踏進屋裡,就又流露出猙獰的面容,那種氣急敗壞的神情,像是要將冷意生吞活剝了。
卻一分一毫也鎮不住冷意,她像是沒有聽見,一跛一跛地往房間裡走。方纔跑得察覺不出來,當下慢悠悠地伸腿,發現膝蓋的傷口疼得厲害。
“真受傷了?”付沂南面色一變,拉住她,蹲□去捋她的褲腳,“他們說你和天王在臺子上挺和睦的,你們私下動手了?”
冷意就着他的肩膀一推,力道很足,直接將人推翻了去。付沂南滿目驚詫,有點回不過神,仰起頭望着她。亂糟糟的長髮遮去大半張臉,幾乎只能看清一個下巴,白皙尖瘦。
付沂南嘴脣輕顫,似乎真的有些憤怒,手機適時響起來。“片子拍出來腦子沒事,就是額頭上擦破一點皮,不過車子是徹底報銷了。”付沂南乾脆盤腿坐在地上,皺着眉。
“電線杆招她惹她了?就這麼立着也挨她撞?還撞得這麼兇!關好好那樣的技術你也敢放她上路?”付沂南抱怨,“官聞西,下次你出差把她也帶上得了,真是不省心。”
面前突然生來一隻手,揪住他的衣領,上頭有淡淡的血跡。付沂南連電話也忘了繼續往下說,只覺得冷意壓下來的臉有點懾人。
她嘴角微微彎起,極淺的弧度,帶着一股涼意。“原來是去英雄救美了。”喃喃聲很小,緩緩鬆開手,背對着付沂南,一步一步往房間裡走,“滾蛋。”
等他從地上跳起來,冷意已經闔上門。“冷意,你是瞅着我好欺負是不是?”付沂南憤懣,咬牙切齒,“好樣的,我就是一傻子。”冷意隔着門板,能感覺到他拍門引起的震動,驚麻了背脊。
許久,門口傳來用力的關門聲,不再有一星半點的響動。冷意擰開門,客廳裡的燈年代久遠,已經很暗。地上躺着一小袋東西,從敞開的口子裡滾落的一小瓶…
雲南白藥?冷意撿起來,連着一整個袋子,創可貼、棉籤、酒精,連紗布也備了一卷。觸碰到紗布的指尖蔓延開一股暖意,心尖被衝擊得一顫。
幾乎是小跑,顧不得方結了痂的傷口,撲到廚房的窗口,原以爲只能瞧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卻不想…付沂南站在樓道口昏黃的路燈下,仰起頭,目光似乎望着她這一層的窗口。
廚房裡黑漆漆一片,她就這樣,光着腳站在一片黑暗裡,清晰地瞧見付沂南周身泛起光華的身影,一明一暗。他看不清她,她卻能瞧見他。
“冷意姐!”袁萊用力推門而入,門板砸在牆壁上,破舊的牆壁掉下一大塊粉。“什麼事?”冷意波瀾不驚,繼續低着頭背稿子。
“什麼開會,分明是讓我去鬧笑話的。”袁萊往她身旁的凳子上一座,推了推往下滑的眼鏡大框,小臉皺成一團。
“你不是一直在鬧笑話嗎?”冷意半點安慰也沒有,當頭就是一盆冷水。袁萊本就水汪汪的眼睛越發晶瑩透亮了,幾乎漫出洪潮。
她承認,她確實做過幾次傻事,呃…也許不止幾次。譬如把胸貼當成墊桌腳的,譬如超細丁字褲當成扎頭髮的,又譬如誤以爲禮服的深V露背設計是做工不全而擅自往上縫釦子,再譬如…袁萊儼然是經紀人助理這個圈子的打笑柄。
“好了,到底什麼事?”冷意對於這樣楚楚的表情有點發憷,立刻從抽屜裡掏出不二家的糖果,袁萊很好哄,只要一顆不二家的糖果便能破涕爲笑。
果然,她揭了包裝直接含進嘴裡,口齒不清地抱怨起來。“今天去SEE開會,到SEE開會呢,我這沒想這輩子能進去!SEE的小會議室都比咱公司最豪華那播放廳奢侈,那地磚,那牆紙,最先進的播放設施,最…”
“挑重點。”冷意眯了眯眼,一下將袁萊嘴裡的糖拔出來,險些連她的牙也一併拿下。袁萊捂着嘴,緩了半天才又開口。
“咱們公司有個劇本,拉攏SEE投資,大概是劇本質量確實不錯,SEE也願意出資,還承諾女主角由咱們公司派,上頭好像有意讓你上,私底下和我提了好幾回,這次開會還把我也帶過去了。”她壓低聲音,越說越神秘。
“不止你吧?”冷意淡淡地勾起嘴角,當即點破。袁萊咳嗽一聲,面色有點紅。“龍總監當然會去…朱蕊和黃思嘉的經紀人也去了,呃…還有姚蓉的經紀人。”語氣一轉,有點急,“只有我們五個,上頭和我說他們都只是走過場,連龍總監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既然我是內定的,你怎麼這個表情?”將棒棒糖塞回去。“男主角是從SEE那邊出,本來衛崇清和江維君都不錯,但是咱們公司獅子大開口,那野心…想請天王出來試一試。”
一語擲地,冷意眼皮跳了跳:“天王不是向來只做音樂嗎?”“可不是嘛,還特意請來了天王的經紀人潘明鍾,希望能當場敲定下來,誰知道他堅決反對,說天王只是歌手,不會參加影視劇的製作,而且…嫌你形象不好,戲裡戲外都打扮得跟唱戲似的,風塵味太重了。也不知道誰嘴這麼碎,都在公司裡傳開了,都私底下笑呢…”
冷意微微挑起眉頭,風塵味兒?她可是正宗在夜場裡泡大的。至於形象不好…她確實小紅,說到底也都是演繹了實打實的壞人,不少媒體都給她扣上了反派第一人的稱號,也不知是褒是貶。而且報道的配圖大都是她猙獰兇狠的表情,壞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已經堅實到無法逆轉。
“冷意姐,這個劇本我拿到看過,要是演好了絕對是轉型之作,公司也想借天王的名氣幫你洗洗白,哪裡知道人家架子擺得那麼大。”言語間盡是惋惜。
午飯時間,冷意習慣了親自上食堂,樓梯口正好遇上了怎麼瘦成這樣了?”兩人是許久沒遇上了,冷意誇張地叫起來,真真假假難免也是驚喜。
“把嬉皮笑臉和流裡流氣都給我收起來!沒事別給我塗那麼厚的粉,長得還不夠像壞人?!”Vivi拍掉她伸過來摸他白嫩嫩臉頰的小手,濃黑的眉毛一豎,“就你這幅德行,這熊貓眼,這香腸嘴,轉得了型嗎?!”
“Vivi,這是吃火藥了還是更年期啊?”冷意繼續厚顏無恥,笑得血口大開。“別說是人家,我他媽也不覺得你是好人!”Vivi見冷意依舊靠着樓梯扶手毫無愧疚之心,氣得面色蒼白。
“你這幅德行都十年了,你才瞧不順眼呢?”冷意痞兮兮地衝他眨眨眼,Vivi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袁萊回去肯定也跟你說了,多丟人知道嗎?當面被人撂了醜話!潘明鍾是我師兄,出道起處處壓着我,我培養一個舞霖,他能折騰出一個天王!你這幅德行,還是我帶出來的,他那些話戳我心窩裡知不知道?!”
兩人結怨也不是一兩天了,冷意無奈,真是流彈無眼,躺着也中。“連SEE的高層也沒辦法。這個潘明鍾…挨千刀的,我還不信了,這次非要讓你們搭戲,要不是你們倆抗男女主角,這片子就不用拍了!”Vivi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大放厥詞,不過說到底…還是挺她。
“那不是鐵定不用拍了嗎?”冷意抿着嘴。“你有點出息行不行?”Vivi又擰她耳朵,這動作嫺熟,冷意頗感親切,卻又疼得求饒:“我往潘明鍾家門口一跪,他不同意我就死給他看,成不成?”
“怎麼非得要甘…天王上呢?”冷意揉着耳朵,甕聲甕氣地開口。“除了天王誰還有本事洗白你?知道你的名聲臭有多臭嗎?嚇哭小孩子!”冷意撇嘴,有點不信。
Vivi眼一瞪,指尖點着她鋪了石膏那麼厚粉底的額頭,隱有龜裂聲。“還別不信,就是我外甥,那天我抱着他看《家事春秋》,你出場沒兩句就把他嚇哭了。現在多少人想一巴掌拍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嗷~新年收了多少紅包喲~有木有很幸福?!終於更了一章,甚是欣慰...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