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見過姜瀾聖子……”
虛空當中,有朦朧仙霧擴散,姜瀾落地,站在了王雨的身前。
王雨只是沉魚宗一個普通的弟子,平日裡只是聽說過姜瀾的威名。
哪裡能如此近距離親眼見到,此刻見他落在自己身前,頓時就緊張起來,俏臉漲得通紅,說話也磕磕巴巴的。
其餘沉魚宗的長老弟子,都對她投來了羨慕驚奇的目光。
同時也很好奇,難道王雨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值得姜瀾聖子親自關注?
姜瀾面容和煦,笑容溫潤,看着王雨道,“你不必緊張,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姜……姜瀾聖子請問,我一定知無不言。”王雨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恢復冷靜。
沉魚宗的諸多長老弟子,此刻也是好奇地看了過來。
這時,不遠處有一道道流光劃破天際落來。
爲首的乃是一名白髮如雪的婀娜身影,行走之間,蓮步淺淺,如仙葩綻放。
雖身着一身寬大的素色籠紗長裙,卻依舊難掩有致驚人的身段,面龐如月,玉軟花容,眉心間有着一點紅色梅花鈿,正是沉魚宗的宗主陸沉魚。
“多謝姜瀾聖子出手相助,幫沉魚宗渡過此難,沉魚宗上下,感激不盡。”
陸沉魚雖是成名數百年的人物,身上卻看不到什麼歲月風霜痕跡。
她來到這裡之後,先是先姜瀾行了一禮,表示感謝,然後才向王雨說道,“既然姜瀾聖子有問題想問你,那伱便如實相告,不可有任何隱瞞。”
“宗主放心,弟子不會有任何隱瞞。”
王雨難得見到宗主,更別說眼下宗主一臉無比慎重的神情,擔心她說錯話,心裡也不免忐忑起來。
“並不是什麼大事,陸宗主不必緊張。”
“只是我剛纔來沉魚宗的時候,在這裡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我不知是不是自己感知錯了,所以想讓姑娘幫我辨認一下。”
“如果我沒有感知錯的話,那此事不處理好,我擔心事後沉魚宗恐怕還有麻煩。”
姜瀾面帶和煦微笑,丰神如玉,風度翩翩,語氣溫和。
說罷,他擡手一揮,一副畫卷頓時脫手而出,然後在虛空打開,漂浮於其中。
畫卷當中,是一名面容堅毅清秀的男子模樣。
在場之中,幾乎沒有誰見過此人,所以在看到畫卷的剎那,都呆愣疑惑起來。
唯有王雨眼眸睜大,很是吃驚、震動,忍不住問道,“姜瀾聖子,你是要找畫像中的人嗎?”
姜瀾不置可否地問道,“你是不是見過此人?”
王雨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見衆人都朝自己看來,然後便將之前在一條河流畔救了一名陌生男子的事情,和盤托出,不敢有任何隱瞞。
她並不傻,此刻也隱隱反應過來了,可能自己當時出於好心救下的那名“葉塵”公子來歷可能不一般。
“姜瀾聖子,這畫像中的人,是不是有問題?”
“此人本名叫葉銘,不過現在已經易名爲葉雲……”姜瀾面色如常,擡手收了那副畫卷,緩緩說道。
而聽到“葉銘”的剎那,在場的一衆沉魚宗長老和弟子,都是一怔,反應過來後,只覺腦海之中一陣嗡鳴,無比後怕。
“葉銘,這不就是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血仙教傳人嗎……”
“我聽說大夏皇朝頒佈了天價通緝令,要捉拿他,連許多仙門道統也下過通緝令。”
“難不成我們宗門今天會遭此劫難,就是因爲他?”
不少弟子臉色都發白起來,眼神帶着驚懼。
王雨此刻也感覺眼前一陣暈眩,雙眼一黑,差點站不穩,心中涌現無盡的後怕,她這是救了個什麼人?
“一個讓各方仙門道統都奈何不得的棘手人物,又豈會流落至我沉魚宗,還讓一名弟子意外得救?”
“關鍵是這個時候,還有血仙教的人殺來,怎麼會那麼巧合?”
宗主陸沉魚此時卻顯得很冷靜,在分析這其中的諸多巧合。
“我以爲他身受重傷,手無縛雞之力,當時在河邊見到他的時候,他傷勢很重。”王雨臉色發白,以爲是自己爲宗門招致來這樣的災禍。
“葉銘遭大夏前國師葛七星追殺,能自其手中逃走,本身就是一種能耐……”
“至於他爲何會出現在沉魚宗,這連我也說不清。”姜瀾微微搖頭道。
這世間本沒有那麼多巧合,但有時候氣運之子就是這樣,冥冥之中招上天眷顧,使得許多巧合,以各種意外的方式,匯聚在其身上。
按照正常劇情發展,在眼前這名沉魚宗弟子面對生死危險,仍要爲葉銘拖延爭取逃跑的時間的時候,葉銘若是坦蕩無畏一點,想辦法爲沉魚宗化解此次危難。
隨後在凌竹韻遇到生命危險時,再度挺身而出,幫她渡過危機。
那兩人的關係是有可能出現轉機的,讓凌竹韻刮目相看,甚至有可能讓葉銘洗清冤屈。
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毅然決然地扭頭跑了。
所以自那一刻起,就已然註定,葉銘不可能成得了氣候,他已經缺少身爲氣運之子最重要的心氣以及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無畏。
唰!!!
天穹之上,流光一閃,衣裙飄動,身上帶着一些血腥氣息的凌竹韻,手持長劍,自空中落下。
她已經解決掉此地的大部分血仙教修士了,其餘一些逃竄開的,都交給了沉魚宗的其餘長老弟子來解決。
“其實我剛纔便將葉雲認了出來,當日在安丘城的時候,我就見過他,事後知道他就是葉銘後,我特意留意過他的長相。”
“本想追去的,但擔心沉魚宗解決不了血仙教的修士……”
凌竹韻見姜瀾說起葉銘的事,也不由解釋起來。
她並不知道姜瀾的實力如今又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連八境修爲的血螭長老,都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被他當場鎮殺於此。
如果早知道的話,那沉魚宗這邊她也不用擔心了,就可以放心地去追上葉銘。
她有點擔心,姜瀾會以爲她是故意放走葉銘的,所以解釋的也有些多。
“以他現在的情況,應該是逃不遠的。”
姜瀾笑了笑,看向她道,“沉魚宗這邊就交給你了,我去追葉銘,血仙教傳人,任由其留在世間,也是個禍害。若不早日解決,恐讓他成了氣候,以後怕是更加難纏棘手。”
“我其實可以和你一起去的。”
凌竹韻眸子盯着他,似是擔心他多想,又補充了一句,道,“在得知他是血仙教傳人後,我和他就已經恩斷義絕了,你不用擔心我下不了手。”
“身爲瑤池宗的聖女,當以匡扶天下,兼濟蒼生爲己任,不可能還會念着什麼私人舊情。”
“何況,我和他之間,本來也沒什麼舊情……”
姜瀾搖了搖頭,道,“我自然是信得過你,只是沉魚宗這邊遭此罹難,接下來有可能會遭受到血仙教的報復,我覺得你應該留在這裡,等瑤池宗的長老趕來,看如何商議,解決此事。”
說到這裡,他掃過眼前的斷壁殘垣,微微嘆息。
聽聞此話,沉魚宗的諸多長老弟子,心有觸動,不少人更是面露悲慼,突遭此難,沉魚宗近千年基業毀於一旦,接下來又該何去何從?
宗主陸沉魚也面露憂色和悲傷,她親手所建的沉魚宗,一日之間突然變成這樣,她的心都在抽搐滴血。
可惜沒有辦法。
在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弱者註定被欺凌,爲了今日這一事,她迫不得已提前出關,結果傷了根基,此生恐怕八境無望了。
“說的也是……”
凌竹韻望着眼前的一片廢墟殘垣,心中也有憤怒和無奈,說到底沉魚宗也是受到她的牽連。
若她當初逃亡的時候,不往亂雲山脈這邊來,那沉魚宗是不是就不會遇到如此無妄之災?
姜瀾並未多語,隨後循着剛纔葉銘所逃的方向,撕開虛空,一路追了下去。
在他眼中,葉銘已經是個死人了。
至於以後他哪怕施展血仙教的神通功法,世人也會認爲,他是解決了血仙教傳人後所得,壓根不會去聯想,一開始得到血色禁典的人就是他。
而且,以姜瀾現在的修爲實力,這血仙教傳承已經可有可無了,根本不會影響到他的整體實力。
當初他會謀劃血仙教傳承,純粹是因爲當時只有血仙教中的血河無量,纔是最契合他命之道果的,能讓他最短時間擁有保命的強大實力。
眼下,他方方面面的修爲都提升了上來,血仙教傳承自然而然就可以忽略了。
“葉銘啊葉銘,若是當初在安陽城的時候,你不逞能,當衆在醉仙居刺殺我,我或許還不會對你動手。”
“可惜,或是我倆八字相沖,身爲反派炮灰,註定被你這樣的氣運之子,踩在腳下,淪爲墊腳石。”
“所以冥冥之中,早有註定,你我之間,必有一死。”
虛空扭曲,姜瀾輕笑,身影變化,似是斗轉星移,在層層時空間跳躍閃逝。
距離亂雲山脈千里外的一條大河當中,浪濤滾滾,水流湍急,兩旁山崖巍峨陡峭,樹木繁蔭,峰巒疊嶂,一道又一道的浪濤拍擊在岸邊,碎成一地的水霧。
葉銘站在一塊足有半人多高的巨石上,遙望江面,面上神情不斷變幻着。
“江河深處,自有天然屏障,如今你也只能拼一拼了,賭一把運氣了。”老鬼似乎知道他是在猶豫什麼,語氣寡淡地說道。
“姜瀾修爲進步再快,也不一定能在那血仙教的八境大能手中討得了好。”
“我就擔心,會有人幫他拖住那血仙教八境大能,讓他騰出手來……”葉銘還在猶豫。
“這可不見得,或許那血仙教的八境大能,會死在姜瀾手中,這也不好說。”老鬼搖頭,眼前的情況可一點都不容樂觀。
葉銘咬牙道,“他到底是怎麼修行的……”
“看來,還真是一語成讖,被我說中了。”
這時,老鬼似乎感受到什麼,幽幽一嘆。
虛淡的身影在半空之中凝聚出一張模糊的面孔來,遙望不遠處。
“怎麼可能……”
而聽到他這話,葉銘心裡咯噔一聲,面目頓時絕望起來。
離開沉魚宗後,他不敢有任何停留,拼了命地逃,本以爲那血仙教的八境大能,能夠拖延住姜瀾,讓他有逃命的機會。
可誰想到,結局還是註定的。
“他到底是如何確定我的位置的……”
葉銘牙齒緊咬,渾身都在顫抖,偌大的恐懼和慌亂,已經填滿了他的胸腔。
他很不甘心,也不理解。
“因果……”老鬼依舊幽幽說道。
葉銘眼中一片絕望,這完全就是他理解不了的層次。
“說起來,這應該算是你我之間第一次真正的見面,你說對嗎?葉銘。”
悠悠的輕笑聲音,順着江河另一畔響徹而起,原本洶涌湍急的河流,也隨着這話語的響起,陡然停息凝滯下來。
天地間有莫名的偉力降臨,淵渟嶽峙,風止水息,四面八方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姜瀾……”葉銘眼睛死死瞪大,當中盡是憤怒和驚懼情緒,死死地盯着江河。
虛空扭曲間,天地似乎都模糊了一瞬,一道金光大道,自那裡延展而來,當中的年輕男子,不急不慢走來,閒庭信步,衣袍飄飛,說不出的超然脫俗。
“你還有什麼想交代的話,說完,我就可以送你上路了。”姜瀾揹負着手,站在半空當中,居高臨下地俯瞰着葉銘。
“我和你拼了。”
葉銘眼眸發紅,不斷地顫抖,憤怒之火似乎要將他點燃。
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所有仇怨在此刻儼然已經到了某種巔峰,整個人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猶記得我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你可不是如今這般易怒暴躁,那時候的你冷靜清醒,心性過人……”
“到底是什麼,讓你變成這副模樣?”姜瀾搖頭輕嘆,目光裡似有一些憐憫。
“你……”
葉銘感受到姜瀾那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不屑,整個人更爲憤怒,當然還有姜瀾那目光裡的憐憫,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會淪落至如今這番境地,可以說完全是拜姜瀾所賜。
如今他竟然還一副高高在上的嘲弄模樣,簡直讓他肺都要氣炸了。
“姜瀾你和葉銘之間,其實也不是沒有化解不了的仇恨,你爲何執意不放過他呢?”
“得饒人處且饒人。”見此一幕,老鬼這時也不由得出聲嘆道。
不管怎麼說,葉銘也算是他親眼看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番境遇的。
在沒有遇到姜瀾之前,葉銘的心性也絕非現在這樣衝動易怒。
說起來,人的確是會變的,後天的遭遇,多少會讓一個人的性格、想法,發生極大的改變。
連葉銘這樣身負大氣運的人,也同樣如此,逃不開這個規律。
“前輩好歹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物,怎麼還會說出得饒人處且饒人這種可笑的話?”
“假如如今我和葉銘身份互換,你會讓他放過我嗎?當初安陽城內,你是否又勸阻過他?”
“我給過他機會的,只能說這一切算是一飲一啄,皆有定數,怨不得誰。”姜瀾聞言並不惱,依舊面帶微笑。
老鬼聽到這話,心中輕嘆,也知葉銘大勢已去,哪怕今日姜瀾放過他,結果也不會有太多變化。一個人的心氣神,已然耗盡,此生基本上註定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
“我如今倒是好奇,你爲何連我是誰,似乎也知道,看見我也並不驚訝意外?”老鬼再度開口。
“前輩莫非忘了,我乃命中註定的未來天帝,這世間的秘密,可沒有什麼能瞞住我的。”
姜瀾微笑道,“可惜前輩身受天道詛咒,此生註定被天道所棄,不然連我也想招攬前輩爲我所用。”
“在此,我倒是想提醒前輩一句,九幽地府雖有傳說中的還陽仙草,但憑此物,想要化解前輩身上的天道詛咒,無異於癡人說夢。”
聽聞此話,老鬼面色微微一變,心中更是驚詫。
姜瀾竟然連這些事情也都知道,似乎還很清楚他的來歷,和他所中的天道詛咒。
“今時今日,我終於明白,葉銘他一開始和你作對就是錯了,自一開始就註定了他一條路,已經走到死。”
“和你這樣的人爲敵,還真是可怕。”
老鬼輕嘆,似也認命了,面容也虛淡模糊了許多,在這一瞬間滄桑了許多。
而隨着他說完這話,一縷又一縷的青煙,也自葉銘身上瀰漫蒸騰出來,他的手掌發燙,當中似有什麼生命氣息在被抽離,離他快速遠去。
“老鬼……”
“連你……連你也拋棄我了嗎?”
葉銘呆愣片刻,反應過來這是老鬼和他心神之間的聯繫斷了。
整個人頓時恐慌起來,聲音發顫,像是最後的底牌也失去了。
老鬼並未迴應他,虛淡的面容此刻氤氳成一團模糊不清的霧氣,也彷彿陷入了沉睡。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又一根的黑色鎖鏈出現,自虛無當中貫穿而出,纏繞在了他的身上,將他慢慢地拖拽去不可知的深層次時空位面當中。
姜瀾見此一幕,並未出手阻止,他也阻止不了。
老鬼的來歷牽扯很大,目前其身上的天道詛咒,絕非人力所能觸及的。
老鬼曾經的徒弟,哪怕超然入聖,修爲通天徹地,也不敢觸碰此物。
因爲一旦觸及,那便是直接身死道消、灰飛煙滅的下場,不會有任何意外。
至於老鬼接下來會有什麼下場,無外乎在未知的時空和位面中飄蕩。
在漫長的歲月中沉睡,將今日斬斷損耗的心神本源,慢慢恢復完整,未來的某天,再度醒來,成爲某人的金手指。
那人可能是丹田破碎的大族少主,也可能是遭未婚妻退婚的曾天之驕子,也可能遭人辱罵、心懷仇恨的餵馬小廝,也可能是一個運氣好的普通人……
這未來的事情,已經和姜瀾沒太多關係了。
日後老鬼哪怕醒來,再培養出一個氣運之子出來,那個時候的他恐怕已經無敵於歲月長河,俯瞰萬古,震懾諸天億萬萬界了。
“因果線嗎?”
“有趣,或許未來某天,真會再度遇上。”
突然,姜瀾一陣詫異,隨後露出笑容,感覺冥冥當中有一根因果線和他糾纏上了。
那根因果線似實非虛,似有若無,似黑若灰,自剛纔老鬼消失的時空,蔓延而至。
“老鬼……”
看着已經消失不見的老鬼,葉銘在原地失魂落魄,臉色惘然呆滯,感覺自己在這一刻,已經被全世界所拋棄了。
“都是你……”
“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下一刻,葉銘臉色瞬間猙獰,滿臉憤怒和殺意地朝着姜瀾撲來,渾身所有的法力在沸騰,自四肢百骸流淌而至,肌膚璀璨發光,化作一輪磅礴的小太陽,想要和姜瀾玉石俱焚。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姜瀾面色如常,只是隨手一揮,葉銘連近他身的機會都沒有,身體就在半空之中崩潰瓦解,最後砰一聲炸開,徹底形神俱滅。
一代氣運之子,原劇情中除主角林凡外的第二人物,至此殞命落幕。
隨着葉銘死去,冥冥之中,一團濃郁澎湃的氣運,如江河決堤般,猛然倒灌傾灑至姜瀾的泥丸宮中。
那株神秘古藤受到滋養,葉片越發蒼翠欲滴,第四枚氣運道果,也開始有了一絲成熟的跡象。
……
姜瀾回到沉魚宗後,已經有瑤池宗的長老出現,來和沉魚宗的高層交流接下來的遷移一事。
這片地界比較偏僻,周圍盡是莽莽羣山,人煙稀少。
往日裡沉魚宗隱世不過問外面事情,也不在乎這些,可現在得罪了血仙教,隨時有被血洗的可能。
姜瀾又不可能時時刻刻留在這裡,保護她們。
連瑤池宗現在面對血仙教,也感覺吃力,身爲聖女的凌竹韻,多次遭到襲殺。
所以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舉宗搬離,往別的地界而去。
最好是在瑤池宗、太一門這等仙門道統的地盤下,也好得到庇護。
沉魚宗上下,許多長老和弟子,都面帶愁容。
瑤池宗收弟子,素來嚴苛,也不可能因爲此事,就收留容納沉魚宗上下,先不說沉魚宗願不願意,瑤池宗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至於仙門魁首太一門,肯定也不想庇護這麼一個累贅。
商議之後,有一些弟子長老,選擇脫離宗門,自行想辦法,也有部分弟子長老,願意跟隨宗主等人,另起爐竈,東山再起。
凌竹韻配合着瑤池宗的長老,妥善處理此事,在姜瀾回來之後,她也識趣地沒有多問葉銘的事情。
葉銘是生是死,下落如何,她似乎都不在意了。
沉魚宗也沒有人去詢問此事。
而有關沉魚宗遭血仙教襲擊一事,很快也在中天州各片地界傳開,關於事情起因,也被傳得很邪乎,這當中最引人注意的,自然當屬姜瀾掌滅八境大能血螭長老一事。
消息傳出以後,中天州各地再度沸騰,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個重磅到堪稱不可思議的消息。
血螭長老,那可是大夏通緝榜上,排行前幾的存在,橫行無忌,無人能擋。
數千年前就已然是兇威赫赫,不知道多少仙門的長老弟子,慘死於其手。
可就是這麼一位絕世兇人,竟然死在了姜瀾手上。
這也太過於震撼和匪夷所思了。
而血仙教另外兩個重要人物,血煞婆婆以及幽冥道人,也死在姜瀾手中的消息,相比之下,就沒有那麼震撼了。
當然,對此世人肯定是拍手稱快的,對於血仙教的修士,素來是深惡痛疾,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很多人也都好奇,姜瀾如今的修爲,到底到了哪一步了,怎麼會成長得如此迅速?
有他的存在,九州大地所有天驕,盡數顯得黯然無光,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連老一輩如今談及到他,也不由得滿面尊敬,不敢有任何輕視小覷。
至於說,他在得知瑤池宗聖女凌竹韻遭血仙教襲擊重傷,不得已逃至亂雲山脈躲避,隨後便第一時間趕去相救一事,更是令許多年輕女子,津津樂道,淪爲飯後茶前的談資,好不羨慕。
深夜,沉魚宗僅存的幾座樓閣當中,爲了表達姜瀾相助恩情,沉魚宗上下,還是掏出了僅剩不多的積蓄,好生操辦了一場宴席。
不過席上只有寥寥數名長老陪同。
其餘弟子都在各自收拾行囊,準備接下來的遷移一事。
“此戰當中,沉魚宗損失慘重,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底,更是消耗一空,接下來想要重建宗門,不知道又要多少的靈石和資源……”
幾位長老都面帶憂色,看着眼前的珍饈玉食,似也沒了胃口,每一口下去都是錢。
沉魚宗並未虧待選擇離去的那些長老弟子,每個人都給了不少靈石和寶物。
Www ●тt kǎn ●C〇
可這些都是當初宗主攢下來的家底。
這些年來,沉魚宗式微,也佔不到什麼有利的靈山礦脈,維持宗門運轉,基本都靠弟子做任務,狩獵妖獸,採摘靈草,和各大商鋪合作售賣。
看在宗主的面子上,那些商鋪多少也會給點面子,不至於讓沉魚宗一直虧空。
但隨着時間推移,山門附近羣山中的妖物被狩獵一空,沉魚宗弟子只能去更遠的地方狩獵。
來回一趟,不僅耽擱時間,還可能遇到很多危險。
久而久之,宗門就處於慢慢虧空狀態,入不敷出。
宗主陸沉魚,當初出自夢香閣,乃是盛極一時的清倌人,拜倒於其裙下的達官貴人、仙門天驕不知凡凡。
而她潔身自好,自比如蓮,出淤泥而不染,見慣了女子以色侍人,心中悲苦無奈。
這才自其中脫身之後,想着建立沉魚宗,讓那些遇到麻煩、走投無路的女子拜入其中,修行學藝,愛惜自身。
所以沉魚宗建宗立派所需的各種資源財物,都是來自於陸沉魚的積蓄。
一個人的積累再多,也比不過那些門閥世家,經歷今天一事,沉魚宗想要重新開宗立派,不知有多困難。
宴上,白髮如雪、臉上不施粉黛的沉魚宗宗主陸沉魚,默默地喝着酒,但心中的愁緒,一點不比在座的諸多長老少。
她脫離夢香閣後,便金盆洗手,不再獻舞,一心修行向道。
奈何天賦有限,哪怕苦修不綴,如今也不過只是七境的修爲。
如今提前破關,更是傷了根基,想要衝擊更高境界,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難不成,只能舍下尊嚴面子,走上曾經那條老路嗎?”
陸沉魚心中輕嘆,因爲提前破關,以前她最喜歡的那頭光可鑑人的黛色長髮,也變得一片雪白。
沒了曾經的容顏和青春,她還有什麼資本,獻舞賣弄姿容?
凌竹韻也在宴上,她雖然平日裡一心修行,但此刻也看出了沉魚宗上下的困窘。
當下便主動提及,會幫助沉魚宗,渡過此次難關,她平日裡也有不少積蓄。
在她看來,沉魚宗會有如此無妄之災,全是她引起的,所以心中有愧。
陸沉魚笑了笑,對於看似清冷聖潔,實則性情單純質樸的凌竹韻,倒是很有好感,只是她那點積蓄,對沉魚宗而言,也是杯水車薪。
她表示了感謝,但心頭依舊愁雲慘淡。
最後,倒是目光悄悄地看了眼一直穩坐主位,默默飲酒吃菜的姜瀾,然後又收了回來,不知想些什麼。
在陸沉魚目光悄然落來的時候,姜瀾便察覺到了。
他本身對沉魚宗這些芝麻大小的事情,是不感興趣的,他也從來不缺女人。
陸沉魚雖然豔壓一時,直到如今,風采也不減多少。
但在他眼中,也不過如此,和宋幼薇等人比起來,或許也只有年紀佔有優勢。
只是剛纔一瞬間,他想到了一事,未來天地間會出現一至寶,名叫四仙圖,也叫四美圖。
四美圖會匯聚天地間集鍾靈毓秀的四位女子,使她們獲得冥冥中的四仙傳承。
四仙據說是古天庭時的四位女仙,在古天庭舉行遊宴大會時,會帶領其餘女仙,獻舞送唱,傳天地妙音,誦鴻蒙真諦。
這等女仙,哪怕只是清歌一曲,也能助人頓悟,體會天地間各種真諦,使得老樹開花,枯井出水,天涌聖泉,地綻金蓮。
陸沉魚中的“沉魚”,是否代表着冥冥中的四美之一?
有關四美圖一事,姜瀾只是略有印象,具體細節已經不清楚了。
事情軌跡到了如今,就算他清楚細節,也不一定就會如他所知那樣發展下去。
“沉魚宗遭此罹難,我看在眼中,心中也很愧疚,若是當時自己來早一步,或許就能阻止這一切。”
“陸宗主這樣讓山川日月之精秀,鍾情獨愛的女子,我雖未曾生逢那個年代,有幸親眼目睹,但也早有耳聞。”
“爲天下苦難女子,建立如此宗門,有這般氣魄和心性,令我很是欽佩。”
這時,姜瀾放下了手中的白玉酒杯,微微一嘆,然後開口,目光看向陸沉魚,語氣顯得很誠懇。
陸沉魚身爲宗主,卻是坐在略微下面的位置,聞言正要動手夾菜的手一滯,像是一下子停滯在了那裡。
整個人呆愣住,眼裡卻是有着驚人的光彩。
完全沒想到姜瀾在這個時候說出這話來。
宴上,沉魚宗的其餘長老,也是驚愕間看向姜瀾,眼裡有着不同的驚喜意味。
“姜瀾聖子謬讚了……”
陸沉魚不愧是曾經名動一方的人物,心性很是沉穩,很快便冷靜清醒下來。
她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姜瀾,但和其有關的傳聞,卻是聽過不少。
此時姜瀾突然這麼開口,或許有他自身的意圖。
而她素來潔身自好,不願以色侍人,所以若是姜瀾想借機提出一些非凡要求,那哪怕他是沉魚宗的恩人,她也只能想辦法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