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古戰臺上,漂浮着一些殘破的建築廢墟,還有殘缺的兵器甲冑。
澹臺傾衣裙翩翩,絕美如畫的瑩白臉蛋上,帶着神輝溢彩,青絲似渲染上了朝霞,美麗得炫目,又像是九天玄女降臨凡塵間,脫俗清雅,聖潔至極。
她的到來,讓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接着無數道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向她身上。
赫連文緊閉着的雙眼,也是瞬間睜開,死死地盯着她,而後露出一抹冰冷之意來。
“我還以爲你不敢來了……”
他冷漠地道,身上開始蒸騰出可怕的煞氣和殺意。
澹臺傾平淡道,“殺你罷了,有何不敢來?”
赫連文看向古戰臺外,冷冷一笑道,“澹臺世家的人呢?怎麼沒有跟着你過來?”
澹臺傾淡淡道,“光天化日之下,難道還擔心我不遵守承諾嗎?既然商定過不會讓家族插手,來或不來都是一樣。”
她話語不大,但在古戰臺內的陣紋加持下,遠遠傳開,響徹在四面八方諸多修士生靈的耳中。
赫連世家的一衆族人,臉色都隱隱有些難看。
這不是明擺着說赫連世家心虛、底氣不足,纔會派遣這麼多人過來,相比之下,她澹臺傾孤身一人,並未讓族人跟着,倒顯得豁達坦蕩。
唰!!!
不遠處的樓閣上,一名手持柺杖,雪色長髮飄飄,有些出塵的老嫗出現,她身邊還跟着一名雙十年華的女子,眉目如畫,巧笑倩兮,給人一種乖巧碧玉之感。
“公孫世家的公孫婷婉……”
“那名老嫗應該是長老閣的公孫朔秋長老,連她也現身了……”
衆人議論紛紛,震動不已,公孫世家這一代的年輕一輩,以公孫婷婉爲尊,不過相比於澹臺傾,她沒有那麼出名罷了。
公孫世家似乎已經得到了什麼訊號,特意讓這麼一位輩分驚人的存在,過來主持大局。
而隨着這名老嫗的出現,她看向那處漂浮於半空中的那座廣闊古戰臺,口中唸唸有詞,隨後手中的柺杖一指,一道曦光便如霞霧般噴薄而去。
古戰臺四周的圍欄,頓時活過來了一樣,開始發出熾盛奪目之光,藉助天地乾坤,演化出一片屏障來,將兩人徹底隔絕在了其中。
其中霧靄沉沉,在殘破的建築上流淌而過,一片歲月滄桑悠久之意,迎面撲來。
這一瞬間,外界衆人再也無法聽到其中的動靜,除非是將這片屏障擊碎,不然誰也影響不到交戰的兩人。
“看來伱現在的姘頭,並沒有到來……”
“倒是有些低估小瞧他了。”
“不過,他就算去救人,又能改變什麼?還不是隻能送死罷了。”赫連文的目光,又在外面的諸多樓閣高臺上掃過,並未見到姜瀾的身影。
澹臺傾神情並未有任何變化,依舊淡淡道,“看來你倒是知道了不少秘密,不過也無法改變,你是他手下敗將的事實,我早已說過你連他一根手指也比不上。”
“找死……”
赫連文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了,澹臺傾還不忘羞辱他,頓時間,勃然震怒,殺意沸騰。
轟隆!!!
他悍然出手了,拳印施展,手掌仿若化作了一輪灼目大日,天地間盡是澎湃的神光,他宛如一座積壓許久的火山,終於迎來了噴薄的一日。
這一刻他氣勢蒸騰攀升到了一個極致,像是一座太古的神山,轟隆隆地撞擊過去。
澹臺傾面對這一擊,絲毫無懼,輕喝一聲,瑩白臉蛋上神輝浮現,顴骨都似乎變得透明瞭起來。
她身後出現一尊模糊的太古神女虛影,指天納地,道音禪唱,滾滾如浪潮般衝擊而上。
同時,她手掌涅印,一掌拍去,若春風拂岸,帶着無窮生機,一片綠意盎然的碧湖顯化,硬撼赫連文這一拳。
整座古戰臺都搖顫起來,無數的符文紛飛,陣紋復甦,爆發出澎湃的力量。
外面衆人都被刺目的光被晃得睜不開眼,過了片刻,其中煙塵散去,兩人遙遙而立,身上的氣息不斷地攀升變化。
“看來當日你的確有所隱瞞,比起當時,你現在要強大太多。”赫連文冷冷地看着澹臺傾。
“你話太多了。”澹臺傾語氣平淡。
赫連文冷哼一聲道,“不過那又如何,今日你必死無疑,誰也救不了你……”
澹臺傾不再多言,她的身邊騰起一片潔白璀璨的光焰,雪白的玉手更是變得晶瑩燦爛,像是化作了一方無暇玉山,堅不可摧。
她一改之前飄然出塵之意,主動出擊,身影一躍,若驚鴻般殺向赫連文,這一掌之中,光霧沖霄,挾裹着滔天之勢,變得直接而恐怖,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即便是有屏障,阻絕着其中的威勢波動,但外界的衆人,依舊感到一陣心悸顫慄。
太可怕了,不愧是年輕一輩稱尊的存在,同樣的境界,老一輩修士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澹臺傾和赫連文這一戰,可以說吸引了飛仙島上無數人的關注。
主城之中密密麻麻,全是身影,這個時候幾乎沒有人再去留意別的事情。
也就是在兩人酣戰拼殺之際,遙遠的魔淵深處,突然有了輕微的顫動響起。
那似橫亙跨越半個飛仙島的無盡裂縫中,罡風呼嘯,瘴氣噴薄,一絲一縷的深邃魔氣,匯聚在一起,接着形成霧氣一樣,開始像是潮汐那樣涌動出來。
生存在魔淵中,遭受魔氣侵蝕的魔物,也紛紛似得到什麼號令一樣,不斷地朝着淵外爬去。
許多類似於人族一樣的生靈,自其中高高躍起,落地的瞬間,山搖地動,蔓延出可怖的大裂縫,附近一片又一片的山脈、原始古林,都變得死寂下來。
這些生靈一出現,便如潮水那樣,往魔淵最外圍衝去,浩浩蕩蕩。
沿途的一切山嶺樹木,在它們的面前,簡直就像是紙糊的一樣,瞬間就被撕裂掉。
負責巡邏魔淵的許多修士,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一幕,驚恐慌忙之中急忙將消息傳出。
可平日裡組成的巡邏衛,因爲三大守護者世家的決裂,早已分崩瓦解,各自爲主。
魔淵這邊發生如此大規模的魔物襲擊,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要向誰彙報通稟。
而且,這一次魔物暴亂的規模,遠超之前任何一次,不僅數量恐怖如潮水一樣。
甚至於還能看出這些魔物,似乎都帶着一些智慧,早有預謀一般,並非亂糟糟的一片。
嗚嗚嗚……
鎮守於魔淵邊境的各座城池,號角瞬間吹響,許多修士趕來城牆之上,而後都不由得齊齊一窒,差點呼吸不過來。
只見遙遠的地平線盡頭,煙塵捲動,黑壓壓宛如潮水一樣的魔物摧山毀林,不斷衝來。
大地震動,隆隆作響,天穹之中,更是可見一頭又一頭巨大的魔物,形如金雕,又似天雀,張開雙翅,呼嘯而至。
那超過百丈長的羽翼,若垂天之雲,遮天蔽地,令人看一眼就心生恐懼。
在那魔淵深處,有沖天的烏光噴薄而出,似乎探入了天穹之外,沒入了宇內,滾滾如狼煙一樣,遮蔽一切。
那江河汪洋洶涌一樣的烏光裡,隱隱間似乎能夠看到其中矗立着一尊模糊的恐怖身影,那似乎是其投影,隔着遙遠的距離,似乎想降臨於此。
但那魔淵之中,卻有某種禪唱頌念之聲,又有某種鎖鏈拖動的嘩啦啦聲響,響徹在天地間,要束縛於其身上,彷彿有三尊古老的聖人在顯化,以無上聖威,壓制着其中的異變。
這恐怖的景象,令邊境各座城池內的修士和生靈,都由衷地顫慄和膽寒。
“三聖曾經留下的封印顯化了……”
“魔淵出大問題了……”
“偏偏是在今天,偏偏是在所有人都在關注澹臺世家和赫連世家衝突的時候,這時機也太巧合了。”
很多人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恐懼,渾身冰冷,第一次感覺魔災離自己如此近。
如果魔淵深處的封印被破壞,通道再度被打開,那飛仙島到時候將化作一片人間烈獄。
以飛仙島爲支點,整個九州大地,都將迎來恐怖的浩劫。
“赫連世家……”
“肯定是赫連世家背叛了先祖,和魔族勾結,想將魔族放進來。”
大街小巷裡,各種謠言蜚語都出現了,矛頭直指現在名聲最差的赫連世家。
如果是和平時候,敢這麼說的人,絕對會被赫連世家第一時間派人清算。
可現在魔物大肆來襲,魔淵那邊異象驚人,各大城池都陷入了一片惶恐不安之中。
人心中的恐懼一旦滋生,別說這樣謠言消息了,一些地方都開始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混亂衝突,有人趁亂行兇,劫掠搶奪,想要在飛仙島徹底大亂前,逃離這裡。
……
“姜公子還真是重情義,爲了兩名追隨者,竟然還真的來赴約了?”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在這之前,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
季雲嶺外是一片廣袤的原始古林,荊棘叢生,枝繁葉茂,盡是毒蟲瘴氣。
姜瀾的出現,出乎了負責看守這條路徑的幾名蠻族強者的意外。
他們不敢怠慢,親自現身,並讓其餘族人盯住姜瀾身後,確保只有他一個人過來。
“放心,本公子說話算話,既然過來,那必然會遵守約定。”姜瀾神情隨意,並沒有孤身深入虎穴的任何擔心和緊張。
他這副從容,反倒是讓這幾名蠻族強者有些緊張和疑惑了,以爲他在耍什麼花招。
直到其中一人,取出一名骨制的圓鏡,在四周探查一番,確定姜瀾真的沒有帶人來,才稍微放心。
隨後以傳訊手段,告知了此行的領袖這一事,才帶着姜瀾往季雲嶺深處走去。
“姜瀾竟然還真的會來?”
“倒是小覷他了,不過他這麼做,還真是愚蠢。”
烏干達得到了手下的傳訊,先是一怔,而後不由得開懷一笑,接着面容便陰冷起來,道,“哥哥,我很快就會給你報仇了,報復相國府,先從讓這傢伙下去給你陪葬開始。”
在他的面前,皇甫浩依舊是渾身遮掩在黑袍之中,不露真容。
此時他正看着前方的一處五色土堆砌,然後又以各種血液澆灌、堆放着各種蠻族骨器的祭壇,若有所思。
五色祭壇上方,擺放着一顆很是巨大的牙齒,足有成年人胳膊大小。
通體晶瑩之中帶着一些墨色般的深沉,不時會溢出一兩縷漆黑的魔氣來,顯得很是詭異。
一名祭祀打扮的蠻族族人,正伏跪叩拜在這座祭壇前,口中唸唸有詞,而在一旁正有一羣蠻族,負責將捉來的其餘族羣的生靈放血,注入到其中。
還有些蠻族族人,正以蠻族語言,唱着不知名的蠻族歌謠,圍着五色祭壇跳舞,動作古老,充斥着原始野蠻。
“這是蠻神賜下的魔神之牙,有這顆魔神之牙在,就能保證魔淵那邊所有魔物,到時候聽從我們的號令。”
“皇甫先生,我知道你有瞞過三大守護者家族,進入魔淵深處的辦法……”
烏干達似乎知道皇甫浩在想些什麼,此時露出牙齒一笑,好心解釋一般地說了這一句。
“這就是你和我交易的東西嗎?”
皇甫浩打量着那顆晶瑩的牙齒,能感覺其中蘊含很是浩瀚磅礴的力量,絕非現在的他所能觸及掌控。
魔神之牙,雖然只是一顆牙齒,但卻蘊含了一位魔神的意志和力量。
“魔神之牙何等珍貴,這是此行蠻子大人所賜之物,不能和皇甫先生你做交易,但是我可以藉助這顆魔神之牙,讓你不受魔淵深處那些混亂意志的影響,更免受魔族的襲擊。”
烏干達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似是知道皇甫浩心裡在圖謀什麼一樣。
“可以。”
皇甫浩並沒有猶豫,道,“進入魔淵深處的傳送陣,目前的確只有我知道,即便是三大家族,也不知道有這麼一處傳送陣。”
烏干達聞言露出了喜色,然後問道,“那到時候就有勞皇甫先生了。”
“不過,赫連文他是否知道此事?”
皇甫浩搖頭道,“赫連文他不知道,不過就算他瞞着我,偷偷記下了,也沒有影響,他活不過今天了。”
烏干達眼裡閃過一抹忌憚,又笑道,“有皇甫先生這話,我便放心了。”
兩人說話交流之際,不遠處響起乾枯樹葉被踩碎的聲音,姜瀾在蠻族一衆高手的目送護持下,一路來到了這裡。
“皇甫師伯,多日不見,原來你和蠻族混一起去了。”姜瀾露出微笑,看向皇甫浩。
“你不該來這裡的,我本以爲你是聰明人。”皇甫浩目光淡漠。
在他眼裡,姜瀾以身涉險來到這裡,便已經註定了結果,即便他有聖人所留下的手段,也休想安然逃脫。
蠻族此行,可謂準備充足,在他的瞭解中,烏干達手中甚至有一名叫聖怨弓的天地奇珍,乃是收集聖人死後的天地怨氣所煉製而成,蘊含極爲恐怖的詛咒腐蝕之力。
本是蠻族用以破壞魔淵封印的,但若是用來對付姜瀾,絕對綽綽有餘。
就連他也對此很是忌憚,不敢輕易讓本尊行走露面,和蠻族交涉。
“聰明人,有些時候,也會做一些蠢事……”
“我已經來了,那我的人呢?”姜瀾依舊帶着笑意,顯得很是從容隨意。
烏干達見他這副神情,眼裡冷笑更甚,道,“不知死活的傢伙,不過你既然來了,那我便如你所願,讓你見見她們。”
隨着他話音落下,不遠處幾名蠻族便得到吩咐,操縱着陣法,令那裡一直盤旋籠罩的灰砂色旋風散去,顯露出其中的一片清朗來。
只見孔璇和敖尹兩人,滿臉蒼白之色,背對背盤坐在一起。
兩人身前的屏障早已黯淡破碎,只要稍有外力進行轟擊,便會碎裂。
此刻見姜瀾竟然真的前來救她們了,兩人都不由得呆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即便是性格素來不遜冷傲如敖尹,一對淡金色的眸子,也不由得睜大了些。
孔璇同樣如此,她雖然顯得很豁達,還開玩笑對敖尹說,姜瀾會來救她們的,但那也只是她的戲言,連她自己都沒有當真,絕對不可能。
可眼下,姜瀾的確是來了,並非做夢,而是真真切切發生了……
看着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身影,兩人愣住許久,接着眼中涌現許多隻有她們自己才懂的複雜情緒。
“他還真來了呢……”敖尹聽到了孔璇的低聲喃喃,帶着一些愕然、不解、驚訝,但更多的還是欣喜和感動。
敖尹則是想到了姜瀾剛纔所說的那句話,聰明人有時候也會做出一些蠢事來。
但爲了她們,值得嗎?
“我蠻族可不像你們人族那樣狡猾奸詐,不守承諾,她倆還活的好好的呢。”烏干達冷笑道。
“她們畢竟活着,纔有更多的價值。”
姜瀾打量着兩人,見她們也只是氣息萎靡,只是有些油盡燈枯的跡象,並未受什麼重傷,恢復一段時日便好了,倒也點了點頭。
敖尹和孔璇站起身來,有些搖搖晃晃地互相攙扶着,走到了他的身邊。
兩人都有些愧疚和自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姜瀾倒也不在意,只是隨意道,“就當長個教訓,以後學乖點。也換做是我,不然別人估計還真不會管你倆個的生死。”
“對不起……”敖尹輕咬了下嘴脣,低着腦袋。
孔璇也是低聲道,“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
“我現在也沒心思責怪你倆,回頭你們再好好想想,怎麼給我解釋吧……”姜瀾給了兩人一些恢復的丹藥。
烏干達見他這般隨意,不將自己放在眼中,惱怒之餘不由得冷笑起來,道,“還想回頭?姜公子,你莫非以爲今天還能離開不成?”
“我倒是不打算離開,但既然是來救她們的,那就得讓她們先安然離去。”姜瀾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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