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心中有慧眼
葉天源從燃燒着絳紫火焰的金環上縱身跳下，攬住莫清塵血淋淋的上身，心中大慟。
“師妹，我來遲了。”把治療內傷的流雪丹喂她服下，輕輕放下懷中人站了起來，清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目光望向元嬰雪女。
面色如霜。
雪女明明是元嬰初期，在葉天源的注視下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一種出自本能的恐懼在心頭蔓延。
葉天源手持着紫焰長刀，一步步向元嬰雪女逼近。
聖山山頂，降下一個眉宇間隱含着倦怠的女子，她的身側，還站着一個碧衣女子。
“拜見門主。”一個雪衣女子神色慌亂，身體虛弱的匍匐在地。
另一個雪衣女子躺在地上，雙目緊閉，不知是死是活。
“這是怎麼回事？”莫淺檸蛾眉微皺，掃向碧衣女子竇婉。
竇婉低眉斂目，恭聲道：“門主，弟子也不知具體情況，只是今日趕上弟子當值，接到守陣弟子的求救信號，等趕來時發覺守陣弟子一死一傷，那男子已經入了陣中。這情況弟子不好處理，這才斗膽打擾門主。”
“啊”的一聲慘叫，元嬰雪女手中長劍脫落。
莫清塵忍着痛楚，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可能平靜：“晚輩姓莫，名清塵，來自天元大陸落陽城。”
天地間，雪靈的嬉笑聲無處不在。
“你說啊！”薛曉曉伸手向他肩膀抓去。
“悉聽尊便。”絕對的實力面前，冷傲如葉天源也別無選擇，閉上眼冷冷道。
竇婉手一招，望雪鏡從匍匐在地的雪衣女子手中飛起，落入她手中，隨後雙手呈上：“門主，請過目。”
她一身雪衣無暇，腰間卻束着豔紅如火的腰帶，直垂到裙角，露出光潔玲瓏的纖足。
一聲哀鳴很快被火焰灼燒的灰飛煙滅，陣中的風雪，竟然停了下來。
一個個雪球冰刃向他飛來。
莫淺檸嘆氣：“那年西閬真君來王屋，你妙語如珠討了她的歡喜，給你的見面禮不要，獨獨討了她的靈藥‘綠肥紅瘦’，那時，你才築基期吧。”
薛曉曉臉色一片慘白，不受控制的走近葉天源，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吃了沒？”
薛曉曉怒目圓睜，瞪着老闆娘。
金色的圓環自葉天源手中脫出，一分爲九懸在高空，隨後一串串燃燒着火焰的星星從恍若驕陽的圓環中涌出，沿着一道道細線般的靈光向下滑落。
聲音低醇卻不失清透，彷彿山間的微風溫柔的拂過鬆林。
他彷彿聽到那個清越中帶着一絲嬌俏的聲音，在他耳邊甜蜜的輕喚：“師兄……”
葉天源閉目，把紫焰長刀橫在胸前，劍眉上，凝結了一片雪霜。
驚人的氣勢散開，莫清塵喉嚨一鹹，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門中三位候選聖女，薛曉曉活潑狠辣，沉穩不足，寧嵐純良溫厚，心計欠缺，日後想要撐起一個門戶，恐難辦到。
“說！”莫淺檸喝道。
成千上萬根如牛毛粗細的冰針閃着寒芒，鋪天蓋地的向葉天源襲來。
星星相撞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如一掛珠簾，隨風吟唱。
一個清豔絕倫的人影在腦海中顯現，淺笑盈盈。露出一對梨渦。
想到那個血淋淋的人，他就恨不得把眼前女子千刀萬剮，而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鏡中，一個結丹中期的青衣男子與元嬰初期的雪女激戰在一起，雪地上，躺着一個血色身影。
無數的火星把多如牛毛的冰針消融，化作晶瑩清透的雨滴吧嗒吧嗒的落下。
撲通一聲跪下，老闆娘衣衫不整，露出一片雪白香肩：“參見，參見門主。”
莫淺檸看了葉天源一眼，望向跪立在地的薛曉曉：“曉曉，你可知錯？“
薛曉曉怔了怔。
半空中，模模糊糊的顯現出她的臉龐。
一道靈光打着轉向葉天源頸間割去。
葉天源反手抓住伸來的手一扭，把她甩了出去，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莫彤恢復了平靜，聲音溫和淡然：“小丫頭，你爲何這麼說？”
氣息流動，莫彤瞬間來到她面前，面上終於不再平靜：“你是莫家人？”
女子笑容淡淡，卻並不疏離：“你要見我？”
“嘻嘻嘻嘻。”
葉天源冷冷開口：“看人，不是用眼，而是用心，沒有人能夠冒充師妹！”
老闆娘硬着頭皮道：“寧師叔進了葉公子房間，不過片刻……”
莫淺檸接過鏡子，瞥了一眼。
“是。”兩個女子聲音消散，人也杳然無蹤。
葉天源星目中閃過冷光，沒有開口。
莫清塵垂眸，沉默良久說出一句話：“我是你的後人。”
她很好奇，那個結丹中期的小姑娘是如何傷了雪女神識，那結丹後期的男子又是如何把雪女迫到如此地步的。
“他，他是事後才清醒的是不是？”薛曉曉不甘心的問道。
雪靈是萬絕千尋陣中的冰雪之魂生成，並無實質的身體，卻有神智，這也是神識會受傷的原因。
“嘻嘻嘻嘻。”
只可惜時不待我，沒有更多時間等她們成長了。
空空如也的雪地上，忽然顯現出兩個女子的身形，單膝跪地，同聲道：“門主有何吩咐？”
莫淺檸輕嘆一聲。
那男子好大的膽子，不但敢踏上王屋仙島，還敢殺了素心門的弟子強闖萬絕千尋陣，他以爲還能活着離開麼？
莫淺檸習慣性的揉揉額頭，看向守陣弟子。
莫淺檸眸光流轉掃了葉天源一眼，隨後道：“曉曉，你什麼都沒錯，錯就錯在把一個男子引了來！”
“明明吃了‘綠肥紅瘦’麼？”莫淺檸平靜問道。
雪靈的身體在半空若隱若現，隱隱約約可見她赤着足，快速的旋轉起來。
從老闆娘的話裡，任誰都能聽出寧嵐和葉天源並沒發生關係，可是這怎麼可能！
遊走的火龍捲起越來越強烈的風，熾熱的溫度使得原本無形的風都燃燒起來，以一種難以言說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彷彿要燃盡一切。
“住手！”莫淺檸手中丟出一件衣衫把薛曉曉罩住，冷眼看着葉天源，“你好大的膽，不但無視王屋島上千年的規矩，還在本君眼前傷人！”
“沒有任何好處麼？”莫淺檸莫名一笑。
萬絕千尋陣，還是第一次在陣法已經開啓後，有人再次強行闖入的。
女子淡淡一笑：“我是。呵呵，我不記得認識你這樣小的丫頭，你是受人之託來見我麼？你是誰的後人？”
“元嬰雪女？神識似乎有損？”莫淺檸低喃，隨後看向竇婉，“竇婉，說說看。”
想到此處，莫淺檸問道：“最近有何人來過聖山？”
狠狠咬脣控制着沒有失態，語氣恭敬：“前輩便是莫彤麼？”
薛曉曉怔住：“門主，您，您怎麼知曉？”
老闆娘一咬牙：“寧師叔光着身子，被葉公子從房間丟了出來，接着葉公子就迅速離開了渡仙樓！”
葉天源靜立在雪地上，終於睜開了眼睛。
葉天源薄脣緊抿，燃燒着火焰的長刀毫不留情的向雪女劈去。
莫清塵纔看清，問話的是一個女子。
莫清塵身子一震，無邊的疼痛把她淹沒，冷汗頓時流了下來。
至於竇婉，目前看來倒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師妹！”他擡腳向莫清塵趕去，陣法卻忽然變換，整個人被彈了出來。
一聲慘呼傳來，薛曉曉身上多出上百道刀痕，這些刀口並不致命，卻出現在身體對痛覺最敏感的部位，直痛的她當場昏了過去。
“說。”莫淺檸道。
莫淺檸勃然大怒，衣袖一甩：“不知？你身爲守陣弟子，出現這種紕漏竟然不知，可知罪？”
莫淺檸淡淡瞥了她一眼，聲音聽不出喜怒：“你覺得呢？”
伸手一拍，兩個女子帶着一個女子走了上來，被帶來的女子竟然是渡仙樓的老闆娘。
“去把薛曉曉帶來。”
薛曉曉上身挺得筆直，大着膽子道：“門主，我們三位候選聖女互相算計本就是門中聖女角逐的慣例，您也親口說過，過程不重要，笑到最後的就是最優秀的。曉曉何錯之有？”
這笑容看的竇婉心驚，她忽然有種錯覺，不知這問話，說的是薛曉曉，還是她竇婉。
竇婉心中一驚，忙肅然道：“弟子不敢妄加揣測。”
望雪鏡中，青衫男子和元嬰雪女的戰鬥已經到了緊要關頭，莫淺檸目光不自覺被吸引了。
莫淺檸聲音淡漠的沒有一絲起伏：“你告訴曉曉吧。”
“落日垂星環——”葉天源嘴脣微動，吐出冰凌般的字眼，手中紫焰長刀猛然甩出，猶如一條睥睨天下的火龍，咆哮着在半空遊走。
只是不知，還能不能見師妹一面。
銀色的長髮隨着急速旋轉把整個身子緊緊包裹，漸漸化作一道白霧，接着如天女散花般消散開來。
便是之後把那男子殺瞭如何，規矩破了就是破了，日後她有何顏面去見先祖？
“竟逼的雪靈顯出原形。”莫淺檸喃喃道。
看了那個冷若冰雪的青衫男子一眼，薛曉曉忍着鑽心疼痛，問道：“你是怎麼克服的藥性？”
衣衫化作碎片飛揚，露出光潔誘人的胴體，可葉天源眼底卻沒有一絲溫度，彷彿看到的不是曼妙多姿的女體，而是早已冰冷的屍體。
莫清塵猛然睜開眼，一個聲音傳來：“你醒了？”
萬絕千尋陣，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這樣說來，事情的起因，便是有人對陣法動了手腳。
那青衣男子突然出現強行闖陣，定然是知道那女子有了性命之憂，而女子的性命之憂，便是來自遠超她修爲的元嬰雪女。
“那麼，第三關的雪女，爲何是元嬰期？”莫淺檸淡淡問道。
無怪她惱怒，這麼多年，歷經數代門主，卻在她手上破了男子不得踏上王屋的規矩。
莫清塵看不透她的修爲，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前輩。”
莫彤望着她的眼，想要看出有幾分真。
薛曉曉終於明白自己算計落空了，吃了‘綠肥紅瘦’的男女，怎麼可能片刻就分開。
守陣弟子身體抖個不停，遲遲不語。
“她何時來過？”莫淺檸聲音淡了下來。
葉天源自始至終沒有睜開眼，長刀舞得密不透風，熾熱的火焰迎上冰刃雪球，把它們一一消融。
說到這裡看了一下莫淺檸的臉色，繼續道，“只是萬絕千尋陣的異狀，顯然是人爲造成，薛妹妹既然來過兩次，是該問一問的。弟子不解的是，把那位莫姑娘滅殺在陣中，對薛妹妹並無任何好處。”
“是……是薛師叔……”守陣弟子訥訥道。
“門主，您覺得此事和薛妹妹有關？”竇婉心中竊喜，面上卻一派擔憂。
風忽然狂起，捲起無數雪花，就見元嬰雪女大張着雙臂，齊腰的銀絲舞動，整個人忽然與漫天的雪花融合在一起。
老闆娘臉色嫣紅，眼角眉梢的春色難以遮掩，聲音卻惶恐不安：“薛師叔，他們……他們確實吃了‘綠肥紅瘦’。可是，可是不知爲何，寧……”說到這裡一頓，看了莫淺檸一眼。
“是。”莫清塵點頭。
守陣弟子語氣惶恐：“來……來過兩次，一次是昨日，一次是今日莫姑娘剛入了陣法不久……”
莫淺檸忽然拍了拍手。
薛曉曉望着葉天源，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不可能，他明明——”
莫淺檸無動於衷，在她心裡，葉天源已經是死人，至於薛曉曉，讓這丫頭吃些苦頭也好。
“這……弟子不知。”守陣弟子顫聲道。
守陣弟子自然領會了莫淺檸的意思，聲音有些顫抖：“回門主，我和師妹奉命開啓了陣法讓那位莫姑娘進去，誰知那青衣男子忽然出現，逼迫我們開啓陣法，我們不從，他便殺死了師妹，弟子無法，只得一邊開啓陣法一邊悄悄發出求救信號。”
她一雙美目直直的望着葉天源，似乎他不回答就決不罷休。
漫長的歲月中，不是沒有人打着她後人的幌子，想要討點好處的。
在一直心懷崇敬的女先祖面前，莫清塵無意隱瞞，素白的手指忽然伸出，一簇淡藍色的火焰雀躍其上。
“清心琉璃火。”莫彤神情難辨悲喜，聲音呢喃如最輕柔的風。
晚上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