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還不等在場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的時候,二狗子掌櫃又衝他們舉起一個拳頭,然後用力朝前方一推,就像是在加油一樣,他甚至還笑着喊道:“嘿嘿,弟兄們,我先進去了,你們在這兒歇着吧。”
他這接連兩個動作,外人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來,就像是他給衆人告別,又“加了個油”一樣,可是,落在這些守城兵衛的眼裡,卻是同時讓他們略微錯愕了一下,尤其是衛聖金,笑容甚至都已經僵在了臉上。
而王三才也明顯感覺到白曉的身子變得更加僵硬了。
不過,這還沒有完!!
二狗子掌櫃在放下這隻拳頭的時候,突然變拳爲掌,衝着衛聖金和守城兵衛輕輕搖了搖,像是在說“再見”一樣,哈哈笑道:“晚上見!”
而一說完這句話,他這隻手就輕輕捏了一下另一隻手裡的鞭子!!
這一套動作一氣呵成,中間根本就沒有任何停頓,讓王三才看了去,就只是簡單的揮手告別而已,可是,落在衛聖金和其他幾個守城兵衛的眼中,卻顯然有着其他的意義。
王三才雖然不懂,但也能感覺到白曉出奇的緊張,只是,眼下當着二狗子掌櫃和那些兵衛的面,他暫時還無法出口詢問。
緊接着的工夫,王三才就注意到這幾個兵衛的面色恢復了正常,衛聖金甚至還笑着回了二狗子掌櫃一句:“行了,滾進去吧,我們哥幾個還有的忙呢!”
就這樣,在這一句簡簡單單有些粗魯的話中,三人就進入到了鷹鳩城的裡面。
如此平平淡淡的幾個招呼,在外人看來再也平常不過了,就是讓王三才看了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是,白曉的表現卻是提醒了王三才。
他能感覺到白曉有話要對自己說,但礙於二狗子掌櫃就在跟前,根本無法說出口。
王三才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着急,自己則四處掃了一下。
鷹鳩城的建築跟土野城並不一樣,土野城的建築大多棱角分明,但鷹鳩城裡的建築卻是顯得圓滑舒適。
城裡的店鋪房子採用的全是圓拱型建造,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在地面上劃了一個括號一樣,就連房門採用的也同樣是圓拱型。
而近處的塔樓頂部同樣爲圓形,塔樓的整體也是圓柱形,並不向土野城一樣採用的是有棱角的方形。這樣的建築看上去立體的效果雖然差了一些,但一眼掃過去,倒是讓人覺得眼前很舒適。
鷹鳩城裡的建築並不像土野城那樣牆面上塗了許多各色的染料,甚至,二狗子掌櫃駕駛了馬車好一會兒,王三才看到的建築全都統一是“磚”色的!
“怎麼這個鷹鳩城裡的建築連顏色都沒上過?”王三才終於忍不住心中好奇,疑惑的說了一句。
從身旁掠過的行人連綿不絕,白曉根本就不敢大聲說話,怕會暴露自己的身份,想給王三才解釋,但又怕自己的聲音被路人聽了去。
正是他這一猶豫之間,前面的二狗子掌櫃已經扭回了頭來,哈哈笑道:“鷹鳩城的周圍全是山脈啊,不像其他城池一樣下了雨之後可以迅速被泥土吸收乾淨,鷹鳩城的排水比較麻煩,只能依靠地形讓雨水流出城順着河流淌走,所以,城裡的建築纔會用這種橢圓樣子的,方便排水嘛……至於建築沒上染料,是因爲一到雨季的時候城裡就經常大雨綿綿,時間久了塗料早就被沖刷乾淨了,還不如不塗呢……”
二狗子掌櫃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興奮地繼續道:“現在還沒到雨季呢,你們是不知道哇,一到雨季的時候,城內就不讓進人了,人一多,那些雨水根本就流不出去哇……”
他像是全心全意站在了王三才和白曉這邊兒,爲兩人“貼心服務”着,若是王三才不知道二狗子掌櫃有古怪的話,恐怕現在對他的好感已經快能提升到朋友的層次了。
不幸的是,王三才清楚地明白他的心思,眼下又迫切的想知道他剛纔那幾個動作到底告訴了守城兵衛什麼,眼見二狗子掌櫃的話猶如滔滔洪水一般連綿不絕,王三才不免皺起了眉頭,思考着該如何在不讓他懷疑的前提下讓他閉嘴。
突然,王三才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個蒸包小店,心中一動,當即閉上眼睛取出兩枚金幣,對着依舊還在滔滔不絕的二狗子掌櫃道:“停車。”
“呃。”二狗子掌櫃被突然打斷,不免感覺心裡很是不爽,但打斷他的是王三才那就另當別論了。
二狗子掌櫃連忙停下馬車,回過頭來,略帶抱怨道:“我的客官,怎麼了?您也知道,咱們誰都不希望停下來,越快到達越好,我可是快要困死了。”
他這句話明顯是在抱怨,但王三才卻讀懂了另一個意思——他在着急!
按理說,着急的應該是自己和白曉纔對,他二狗子掌櫃能着急什麼?
如果不知道二狗子掌櫃有古怪的話,王三才肯定認爲他是在爲了自己兩人好,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他昨夜首先給三娃子兵衛說了反話,三娃子兵衛現在肯定已經着手準備好了,說不定樑家的修煉者大軍就已經趕在路上了,他二狗子掌櫃必須得趕緊把自己和白曉送到那個竹木山脈儘快的收了錢才行!
他一定是在着急這個!
雖然能隱約能猜測到二狗子掌櫃的想法,但王三才現在還並不想拆穿他,摸出剛纔取出的兩枚硬幣,丟給他,略帶不滿道:“再着急也總得把肚子填飽吧?麻煩你了,去前面那個包子鋪買些包子回來,剩下的就算打賞給你的了。”
一枚金幣就可以吃一頓極爲豐盛的飯菜了,更別說一丁點包子了,而兩枚金幣顯然是王三才故意“賞”給二狗子掌櫃的。
二狗子掌櫃雖然心裡極不情願,但畢竟也有利可圖,只是,眼前的這點利潤實在比不上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的大頭,他雖說很不情願,可畢竟不能拒絕王三才,只能裝出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接過金幣,答應了一聲便火急火燎的朝那個包子鋪跑了過去。
看着二狗子掌櫃離自己已經拉開了一段距離,王三才趕緊藉着這個機會對白曉低聲道:“小白,快告訴我,剛纔進城的時候,你是不是從他的動作上看出了什麼?”
雖然路過的行人依然很多,但白曉知道,現在不說恐怕就沒有機會了,便趕緊伏在王三才的耳邊,儘量壓低了聲音道:“他先前的第一個動作先是擺手,然後再摸了一下他的腦袋,是在說明他‘身不由己’,第二個握拳實心狀,向前推進的動作,再加上他坐在馬車上,是在說明‘真實的消息馬上就到’,第三個動作擺手然後捏了一下鞭子,是一個形象化的動作,他是想要表達‘不要打草驚蛇’。這三個動作連成一氣就是告訴那些人他現在說的是假話,因爲他身不由己,而真實的消息很快就能到來了,現在可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白曉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看到二狗子掌櫃急匆匆地就要返回,趕緊閉上了嘴巴,值得慶幸的是,他想要解釋的也已經解釋完了。
在外人看來,他們兩個就像是小夫妻竊竊私語一般,並沒有影響到過往的行人。
可是,王三才心裡的想法終於在此刻沉澱下來。
這個二狗子掌櫃果然是要出賣自己!!
拋去那個身不由己和不要打草驚蛇不談,中間那個“真實的消息馬上就到”說明什麼?
說明那個三娃子兵衛把真實情況告訴小鎮上的樑家負責人後,大批人馬就要帶着“真相”前來了!!
終於清楚了二狗子掌櫃的打算,王三才的心裡也不再慌亂。
看着抱着一大包熱騰騰包子的二狗子掌櫃跑了回來,他很客氣地接過了這些包子,隨意取出兩個遞給二狗子掌櫃,饒有深意地:“先吃點墊墊肚子吧,路應該還很長吧?”
果然,二狗子掌櫃根本沒有任何防備:“不用了,等會我回來再吃吧,出了城很快就能到了,您兩位的路還長着呢,就算是給您兩位多留一些儲備乾糧吧。”
出了城很快就能到了?
王三才暗暗記載了心中,同時也不再勉強:“那就繼續趕路吧。”
眼下的時間正是大清早,但王三才能感覺到,大衛.布萊克跟自己一樣一整夜都沒有睡,一直都在朝自己這個方向移動着,現在,王三才雖然還不能清楚地感覺到大衛.布萊克的具體位置,但能感覺到,他的位置也在隨着兩人的距離拉進從而變得越來越清晰。
馬車再次開動了起來,王三才和白曉隨意吃了幾個包子之後,王三才就把它們直接扔進了倉庫裡。
大約兩刻鐘過後,他們三人終於順利除了鷹鳩城。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城門的守城兵衛他二狗子掌櫃也認得,依然用了相同的辦法出了城門,關鍵是,他那三個暗號動作,也依然重複了一遍!!
直到這一刻,王三才終於能確定了二狗子掌櫃的用意。
一出鷹鳩城不遠,王三才就看到了正前方是一座並不算高的小山,在小山的右側,有一條筆直的大道,正是通往莊家地盤的“國道”!
二狗子掌櫃似乎是有些心急了,趕起馬來也變得浮躁了許多,不過,王三才依舊默不作聲,等大約行駛了一刻鐘左右,總算是來到了這座小山腳下。
二狗子掌櫃把馬車停下,指了指一條被人踩出、痕跡很明顯的小道,興奮道:“好了,終於到了,你們以後順着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達莊家的領地了。”
王三才緩緩起身,不動聲色道:“山上肯定上不去馬車了,就靠普通人步行的話,大約多少天能到莊家的領地?”
“最起碼也得五、六天吧。”二狗子的語氣開始有些敷衍了:“不過別擔心,上面可是設有客棧的,就是比其他地方的貴一些就是了……兩位客官啊,現在我已經把你們送到這裡了,你們是不是也該兌現承諾了呢?”
說着,他就對着王三才伸出了一隻手。
王三才剛想說什麼,忽然眼角的餘光看到從來時路上的方向出,許多人影已經從城門口衝了出來。
由於距離尚遠,王三才看不清楚那些人影的打扮,甚至也看不清楚具體的數字,但他心裡清楚,那些人恐怕就是所謂的追兵了!
但他故意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臉上浮起一股迷茫的神色,指了指來時方向路上的那些人影,疑惑道:“怎麼回事?難道鷹鳩城裡出了什麼事情嗎?怎麼一下子涌出來了這麼多人。”
二狗子眼底頓時浮上一絲慌亂的神色,但他心理素質顯然極好,很快隱藏了下去,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說客官啊,你先付錢行不行?”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已經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還忍不住抖了抖手。
只是,手才抖到一半兒的工夫,他就已經抖不下去了,因爲……海豹短刀已經深深捅進了他的心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