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全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本來閉着的雙眼也忽然睜開。
本來因爲酒勁上頭而昏昏沉沉的腦袋，也瞬間清醒不少，他的表情有點呆滯，呆滯中夾雜幾分驚詫。
他是真的被驚到了。
這是什麼情況？這事太玄乎了吧？上次黃友亮跟羅娜求婚的當晚，出車禍死了，今天柯文韜跟羅娜求婚了，現在也死了？
作爲一個堅定的無神論主義者，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只是巧合。
但，他心裡還是有點發毛。
本來堅定的念頭也開始動搖了。
這太邪門了。
“你怎麼了？”
身旁傳來袁水清的詢問，孫全轉臉看向她，看見袁水清疑惑的眼神，還有女兒萌萌的大眼睛也盯着他看。
他下意識搖頭、否認，“沒什麼……”
“你也被嚇倒了吧？你現在心裡是不是挺怕的？”電話裡傳來鄺龍飛的聲音，他好像猜到了孫全的反應。
孫全抿着嘴，定了定神，呼了口氣，問：“你現在在哪兒？在酒店現場嗎？”
電話裡，鄺龍飛：“嗯，你知道嗎？剛纔我剛跟羅娜和柯文韜在酒店門口道別，我站在酒店門口正目送他們去停車場呢，就看見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個花盆砸在那傢伙頭上，然後那傢伙哼都沒哼一聲，就那麼噗通撲倒在地上，就看到他手腳突然抽搐了兩下，然後就一動不動了，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現在現場很多人在圍觀，我找了個上廁所的藉口，纔給你打這個電話，現在董川和韓小雅都在那邊了，還有好幾個同學，羅娜現在好像有點傻了，癱坐在那裡，不言不語，目光很呆滯啊！仲謀，說真的，我以前一直覺得我膽子挺大的，但說實話，我現在真有點不敢去現場了，太踏馬嚇人了……”
孫全默然聽着電話裡鄺龍飛的喋喋不休，從鄺龍飛的語氣中，他就能感受到鄺龍飛此刻的恐懼。
他忽然問了句，“你以前是不是也喜歡過羅娜？”
電話裡，鄺龍飛被孫全這個突然的問題問啞火了。
沉默好一會，鄺龍飛輕嘆一聲，“你這不廢話嗎？咱們班以前就三個女生，羅娜是最漂亮的，你敢說你從來都沒喜歡過她？一點都沒？”
孫全：“……”
孫全下意識想說沒有，但話到了嘴邊，卻發現自己的心有點虛。
就像鄺龍飛說的，當初他們班幾十個男生，就三個女生，羅娜還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學習成績也好，還是他們班的學習委員，這樣的女生，如果說他沒有任何一刻心動過，他自己都有點不信。
只不過，當年他看班上想追羅娜的同學太多，競爭太激烈，他又不喜歡跟那麼多人爭一個女生，所以才早早打消那個念頭。
“怎麼？你也不敢說你從來都沒喜歡過吧？呵，剛纔還說我，對了，你要不要現在回來看一眼？今天這事估計一下子難以收場了，酒店大門附近，當時看見的人雖然不多，但現在圍在現場的人太多了！”
孫全又嘆了口氣，嗯了聲，“老鄺，現場那邊你還是過去多費點心吧！羅娜現在估計六神無主了，大寶今天才結的婚，也不適合處理這種事，麻煩你了！我一會兒就過來！”
鄺龍飛：“好吧！行，那就這麼說了，我先掛了！”
孫全：“嗯，拜！”
結束和鄺龍飛的通話，孫全腦袋雖然還是有點昏沉，但神智已經迴歸，將手機塞回褲兜的時候，他又嘆了口氣。
“到底怎麼了？羅娜出什麼事了嗎？”
身旁傳來袁水清的詢問。
孫全轉臉看向她，看見袁水清蹙着眉頭，眼神很疑惑。
看來剛纔電話裡鄺龍飛說的那些話，她並沒有聽清。
孫全又看了看前面開車的蔡亞男，蔡亞男似乎也在關注他和袁水清的話題。
也是！誰還沒點好奇心呢？
“小蔡，稍微開快一點吧！把你袁姐和心心送回家，你還得再送我回一趟酒店那邊。”
孫全先對蔡亞男吩咐一句。
蔡亞男應了聲，“好的！”
袁水清：“回酒店？羅娜真出事了？她出什麼事了？”
孫全輕嘆一聲，看向她，神色複雜地說：“柯文韜死了，被高空掉下來的花盆砸死的。”
袁水清一雙明眸微微睜大，臉下意識往後微微仰了些。
她臉色也變了，眨了眨眼，她眉頭緊蹙，“真的假的？這、這怎麼可能？這也太巧了吧？”
孫全沒有反駁，只是說：“是很巧！剛纔是鄺龍飛打電話告訴我的，應該不會有假。”
袁水清嘴巴微張，一時無言。
……
車開進青龍灣別墅園，等老婆孩子下車之後，孫全跟老婆孩子擺擺手，同時示意蔡亞男開車回酒店那邊。
等他終於趕到現場，那邊圍觀的人羣已經相當龐大，裡三層、外三層，將那一片圍得嚴嚴實實。
車是開不進去了，孫全讓蔡亞男停車，他在路邊下車，快步往人羣裡擠去，他已經遠遠看見那邊停着幾輛警車，還有拉起的警戒線。
懷着複雜的心情，他終於擠到警戒線那兒，一眼就看見前面的牆根下一灘殷紅的血跡，還有臉色蒼白、失魂落魄地坐在花壇邊緣的羅娜。
同時他也看見鄺龍飛、董川等同學，覃玉心老師也在，還有幾個疑似酒店管理人員的男男女女。
至於柯文韜的屍體……
跟守着警戒線的警察說了一下自己身份，說自己是死者的朋友，孫全才得以走進警戒線，走到羅娜他們那邊。
到了他們那邊，才聽鄺龍飛說柯文韜的屍體已經搬上旁邊那輛車。
看着眼前雙目無神、臉上毫無血色的羅娜坐在花壇上，一動不動、不言不語、不哭不鬧，孫全心裡有點不忍。
上次聽說黃友亮的死訊，他的心情就很複雜，因爲他記得原時空，在他重生之前，黃友亮還活得好好的。
所以，這一世，黃友亮的死，他知道是他的重生產生的蝴蝶效應。
那時候他就想：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而這一次……
柯文韜的死，對他心靈的衝擊就更大了。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呢？
他不知道原時空柯文韜有沒有英年早逝，但他估計是沒有。
所以……這又是一次蝴蝶效應？又一條人命？
他此時還有點懷疑原時空……羅娜交的男朋友，是不是也是這般下場？
理智告訴他應該沒有，黃友亮和柯文韜的死，只是巧合。
可他還是忍不住去懷疑一些什麼。
“羅娜，你還好吧？”
懷着複雜至極的心情，孫全心情沉重地緩緩在羅娜面前蹲下，輕聲詢問。
羅娜無神的雙眼眨了一下，微微擡頭看向他。
與她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孫全心裡不忍的感覺更重了，羅娜向來是自立、自強的性格，骨子裡就帶着幾分剛強，所以她以前給人的感覺，眼神總是明亮有神，偶爾她心情不爽的時候，眼神還會給人一種逼人的氣勢。
但現在，她雙目毫無神采、黯淡無光，眼底似有深深的疲倦與落寞。
“你來了？”
她淡淡笑了笑，笑容是苦澀的，聲音也乾澀沙啞。
孫全嗯了聲，下意識擡手握住她放在膝蓋的左手，張口正準備說幾句安慰她的話。
但羅娜卻似觸電一般，突然甩開他的手，“你別碰我！！”
這一聲喊得聲音有點大，把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有警察出聲詢問。
孫全一時有點尷尬，但更多的是不解，他眉頭緊皺，不解地看着羅娜，“羅娜，你……”
羅娜忽然苦笑嘆了口氣，對他搖頭，一邊搖頭一邊說：“孫全！你離我遠一點好嗎？我不想也害了你，黃友亮死了、柯文韜也死了，你還敢碰我？你就不怕嗎？啊？快離我遠一點吧！算我求你。”
孫全愣住。
鄺龍飛、董川等人也都愣住，包括周圍那些警察。
孫全閉了閉眼，他不知道羅娜是暫時這樣，還是心理真的出問題了，竟然已經敏感到這個程度……
這已經不是杯弓蛇影，而是草木皆兵了吧？
“驚弓之鳥”一詞，忽然從他腦中閃過。
……
當天傍晚，柯文韜父母、親人匆匆趕到，當他們在殯儀館看見柯文韜遺體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痛哭聲頓時響起。
孫全站在外面的走廊裡，聽得心中不是滋味，乾脆往外走，鄺龍飛、董川、覃玉心等人見了，也嘆息的嘆息，搖頭的搖頭，跟着往外走，錢紅杏拉了一下呆呆的羅娜，也跟了出來。
錢紅杏今天本來是韓小雅的伴娘，但柯文韜出事後，她猶豫過後，選擇陪在羅娜身邊。
她和柯文韜雖然不熟，但羅娜是她同班同學，關係也還不錯。
至於董川的新娘韓小雅，本來也想跟過來的，但今天她父母親戚都在，把她攔下了，說是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不許她來殯儀館。
本來她父母等人還想阻止董川跟來殯儀館，但沒勸住，董川平時大咧咧的，主意卻正，他想跟來，竟然誰也攔不住。
走到殯儀館外面，孫全掏出煙盒低頭點了一支，隨手把煙盒火機遞給鄺龍飛，現場幾個男人一人點了一支，最後，出人意料的是……從來都沒抽過煙的羅娜竟也開口要煙。
孫全皺眉看着她真的點了一支菸，瞥了眼旁邊的覃玉心覃老師，見她嘆息着，竟也沒阻止。
默了默，孫全忽然說：“等下柯文韜父母親人可能會來問我們一些什麼，我提醒一下各位，到時候咱們什麼都可以說，但絕對不能說當初黃友亮的事，記住了嗎？”
大家表情各異，最終除了默然無語的羅娜，所有人不是點頭，就是嗯了聲，沒誰問爲什麼，大家都懂孫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