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很累了。
最近走在人羣裡總是跌跌撞撞的找不到來時的方向,迷離的看着天邊的夕陽——安雨晨還在醫院裡接受治療,幾乎不見任何人。
我站在那裡很久,聽見舒笑在身後笑着說話:“蘇顏,這一次,是不是該離開了呢?”
我忽然覺得秋日的風冷的讓我站立不穩,不能回頭,淚水卻慢慢的浸溼了眼眶。
“爲什麼要這樣?我不是已經答應離開的麼,爲什麼要毀掉安雨晨,他只是個無辜的人,爲什麼將他牽連進我們的恩怨裡?”
那個在年幼的歲月裡,牽着我的手,溫柔的說要跟我做一輩子朋友人,在時間的模糊印跡裡,竟然越來越清晰了。
“舒笑,藍宸羽對你來說,是這麼殘忍的存在嗎?爲了他,可以變成這樣惡毒的女人,什麼都可以毀掉。”
是我太想念嗎?
想念那個溫暖的舒笑,柔和而明亮的笑容。
是我太想念嗎?
想念那年的你,在那個燈火輝煌的街頭,偏着頭說蘇顏,你已經變成豬了。
我太想念嗎?
是……這樣嗎?
舒笑,爲什麼要變成這樣?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指使復歌去報復我的人,會是你啊……
而我更不能接受,那年在學校的每個角落裡貼滿我照片的人,會是你。
舒笑啊……我的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疼過,疼的我連哽咽都覺得困難。
“不!蘇顏,我想要毀掉的,只有你咯……”在身後,嘲笑着看我,舒笑的眼睛裡,竟然能夠看見狠厲的光芒,“至於安雨晨,誰讓他非要跟着你來呢。”
多麼殘忍的話,像是童話裡那個醜惡的老巫婆。
可曾經,那個充當老巫婆角色的人,一直都是我。
換成了舒笑你,我忽然覺得不習慣。
“那麼,復歌怎麼辦?”
藍宸羽趕去的那一天,其實復歌根本沒有綁架小不點,那只是舒笑與復歌對付我的一場陰謀。
很可笑吧,像是在看俗不可耐的一場電影:
兩個人在空蕩蕩的倉庫裡打了起來,苦肉計發揮作用,舒笑替藍宸羽擋了一刀。而我趕去的時候,藍宸羽被複歌挾持着,舒笑的胳膊血流不止,卻還是一臉陰笑的看我。
復歌的手幾乎在顫抖,手裡拿着刀和一瓶硫酸,憤恨的看我,他說要讓我付出代價,讓我嚐嚐失去深愛之人的痛苦。
我用憐憫的眼神看着他,覺得此刻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是愚蠢的可笑:“理由呢?報復我的理由!復歌,我欠了你什麼?”
“我欠了安雨晨的,欠了舒笑的,欠了藍宸羽的,甚至欠了蕭覓的。可我欠了你什麼?!”
一步一步的走近,一句一句的逼問。這些問題藏在心裡太久,讓我感到壓抑。
我只是想要知道,他一個與我毫無相干的人,我到底欠了他什麼讓他如此的痛恨我。也讓我知道,爲什麼會有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潑給我一盆冰冷的污水。
“我……你讓安雨晨感到痛苦,就是讓我痛苦。”怔了一下,復歌低呼還在因爲害怕而顫抖,聲音都失去了一貫的冷靜淡漠,“爲什麼那天你見了流颯以後,她就自殺了?你對她說了什麼?”
那個第一次看見時,有着冷峻面龐的攝影師,此時像個犯錯的孩子。
“想知道麼?放了藍宸羽,我告訴你。”
我笑,緩慢的走近,眼神盯着他,看見他眼睛裡的恐懼。
明明,就只是一個善良而懦弱的人,卻還是假裝自己兇狠。這樣的人,應該是很累的吧。
所以,才慢慢的將給予安雨晨的愛變得狹隘。
“蘇顏,危險,你別過來!”
藍宸羽在刀鋒的逼近裡,隨着復歌后退,卻還是皺眉,擔心的對着我呼喊,聲音幾乎都嘶啞了。
“你放了藍宸羽,我做你的人質。”
我心疼的看見他脖子裡的傷痕,流着血,卻無暇顧及自己,而是想要保護我。
藍宸羽,你是讓我這麼不捨的人,我怎麼忍心讓別人傷害你。
看見你這樣爲我,我心如刀割。可我知道的,我最後還是要離去。
對不起……
“我不!你別過來,別逼我……”
知道我走近的目的,復歌突然警惕起來,恨恨的看着我,揭開瓶蓋,拿着硫酸威脅。
也就是在我們對峙的那一瞬間,藍宸羽趁着復歌不注意,打掉了他手裡的刀。復歌在萬分驚恐的狀態下,失手將那瓶硫酸潑了過來……
“蘇顏!”
那是安雨晨在被毀容前叫我的最後一聲,正如俗套的電視劇那樣,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想要來拉開我,卻正好被硫酸潑中。
而潑中的地方,恰恰是他那張英俊絕倫的臉。
從那時起,他就再也沒有從病房裡出來對我說過一句話。
“誰讓他這麼傻,我只不過蠱惑了他幾句,誰想到他還真的拿硫酸去潑。”回到現實中了,耳邊還是舒笑尖刻的話語。我幾乎要失控的轉過身去甩給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但我只是握緊了雙手,靜靜的聽着她的話:“你看看蘇顏,有這麼多的人討厭你,恨不得你快點消失呢。你就當發發慈悲,趕緊走人唄。”
我似乎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很久,放開了手,感覺到清涼的風呼嘯着消失在了指尖。
努力的將涌上來的淚水咽迴心裡去,轉過頭,對着舒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我會消失在你們的視線裡,這樣滿意麼?可,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做到!”
也許,那樣的笑容,是我最後能與舒笑拼搏的資本。
看見我的笑,她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便不屑的轉過了臉去:“哼……”
我在人潮裡靜靜的消失,直到最後,依舊是留下了我的祝福:“那麼舒笑,我希望你是真的能夠得到幸福。”
我相信我的那句話只是單純的好意,可是卻聽見她氣得發抖的聲音:“你……!”
所有說過的話已經在人羣裡漸漸的不清晰,我精疲力竭的站在堆積着厚厚落葉的街頭,蒼茫的仰起頭——原來,我一直是這樣的存在啊……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