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應該是那隻巨獸的腹部,但無比意外的是,這裡看上去完全不像一隻靈獸的身體內部,竟如一個冰窟一般,下方堅硬無比,周圍吊墜着一根根或長或短的冰錐。
這裡的空氣極其污濁,難以呼吸,溫度更是奇低無比,縱然是有着冰訣在身,和水元素極爲親和的凌月,都有着輕微的不適感。
“塵凡,你沒事吧?”
凌月輕喚了一聲,卻久久沒有得到凡塵的回答。凌月手掌下移,讓微弱的藍光照耀在凡塵的身上,卻發現他眼睛半閉,臉色煞白如紙,嘴角一抹血跡在緩緩蔓延……手碰觸到他的身體時,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冰冷。
凌月迅速半跪在他的身側,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聲音也變得驚慌起來:“塵凡,你還好嗎?”
按感知到他內息流動時,凌月的手掌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因爲他此時的內息,竟微弱的……如同一個嬰兒。
凡塵的眼睛緩緩的睜開一點,臉上,露出一絲無比輕微的笑:“太……好了……我們都……沒死……”
短短几個字,他卻說的無比艱難。
在巨獸那震地的一拳下,凡塵便受了極重的傷,但他來不及調息,便一直強行持續着護罩。護罩不是普通的靈力護罩,而是屬須佐能乎,是在短短瞬間發動的保命之技。
護罩每持續一息,所消耗的靈力便等同於發動了一次七劍劍訣。
從被震到空中,到被完全吸入巨獸腹中,一共過去了近三十息的時間,而這段時間,護罩一直持續着,否則,他和凌月早已斃命。而這三十息的持續,是一個巨大到常人難以想象的消耗,且這種消耗,還是在凡塵受到重創的狀態下。
此刻終於平息了下來,他的內傷也已加劇了數倍,靈力,更是完完全全的消耗殆盡,沒有一絲的殘留。
內傷極重,又沒有了絲毫的靈力抵禦寒冷,這裡的恐怖低溫,每一秒都在大量剝奪着凡塵的生命力。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冰冷到如同**入了萬千針刺,而很快,這種冰冷感便一點點消失,讓他逐漸的失去了對身體的所有感知。
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也是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觸手可及。
凌月把手從凡塵身上拿開,眸光變得一片混亂:“塵凡,你……”
“凌月……不要說話……聽我說……”
凡塵的呼吸已變得極其微弱,這裡的溫度,讓他的雙手、雙腳、軀體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便被冰凍的僵硬,他的雙目也已毫無色彩,還能說話,是依靠他的強大意識力死死支撐着,但他知道,這最後的意識,也隨時都會消散……
死亡,來的太過急促和突然。
“我應該……馬上就死掉了……我死後……你不要……管我……你不懼寒氣……或許有可能……從這裡逃出去……就算這隻……巨獸……再可怕……也要……用盡全力……逃出去……”
“塵凡!不要再說了!你不會那麼容易死的……要離開,也是我們一起離開!你不會死的!”
這場災難來的太突然,讓她根本措手不及。凡塵的內傷極其之重,五臟六腑幾乎破碎,身上的生機微弱不堪,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消散。
她知道他爲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也知道他現在爲什麼如此虛弱……被震向空中時,他後背向下,承受了所有的衝擊力,卻讓她毫髮無傷。
被吸到巨獸口中然後一直落到這裡的過程中,那股衝力可怕無比,就算是她鑄起最強韌的冰晶防禦也不可能抵禦,但那個一直守護在他們周圍的屏障卻將一切衝擊都完全阻下……那無疑,是強韌到了極點的防禦屏障,而如此驚人的防禦屏障,可想而知會伴隨着多麼巨大的消耗。
只是她的聲音,凡塵已根本聽不到。凡塵的眼睛依舊半睜着,但已經看不到一絲的光芒。他的四肢、軀體、臉頰、頭髮……已全部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層,冰層之下,是即將完全燃盡生命力的冰冷軀體。
“小馨……”他輕輕的呢喃着:“若是再有一次機會,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未來。”
凌月身軀一震,眸光一下子變得模糊。
凡塵的雙目,也在這時失去了最後的焦距了神采,全身一動不動,唯有他的喉間,無比輕微的溢出着來自靈魂的聲音……
“小馨……我來陪你了……小馨……小馨…………”
最後的聲音細弱如微風,最終完全的消逝……一顆被照耀成藍色的星光,從凌月的臉上緩緩而落,輕輕打在了他完全僵化的嘴脣上。
凌月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碰觸到了一縷冰涼的淚痕。
她怔在了那裡,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在流淚。
眼淚這東西,對她而言太過陌生。在四歲那年大哭一場後,她便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冰雪之城的冰訣,讓她可以在任何環境下平靜情感,無喜無悲,無哀無怒。冰訣之下,她的內心也一直清冷而空靈,幾乎已找不到什麼東西可以引起她內心的動盪……除了,在面對塵凡的時候”。
……也只有在面對塵凡的時候。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而此刻,碰觸着臉頰上淚痕,她終於有一些明白這是爲什麼……
白玉一般的手緩緩垂下,輕輕放在了凡塵的臉上,她的視線已被淚光模糊,模糊之中,看到的不再是一張完全僵硬的面孔,而是一張張時而堅毅、時而淡漠、時而鎖眉、時而賤笑的臉……
在她的世界,塵凡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他和她所見過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樣……那些面對她的男子,或者惶恐的不敢與她對視,或者無比努力的擺出着翩翩君子的姿態,卻無法掩飾眼眸裡熾熱到讓她厭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