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瞪他,“不是裝死裝睡了?”
段蕭一聽,原本要倒向一側的身子又猛的壓過來,直接將宋繁花壓在了身下,這一壓完全是重力似的倒榻,段蕭可是一點兒都沒客氣的。
宋繁花被他壓的心口一疼,伸手就推他。
段蕭捉住她的手,玩味深沉地衝她低笑,“不想去打洗澡水也行,大不了我不洗了,就這般抱着你睡,反正我身上沾的都是血,你不介意最好了。”
他說着就去扯宋繁花的衣衫。
宋繁花今天穿的是男裝,黑色長髮也束了起來,其實段蕭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眼前一亮,平常見慣了她的女裝打扮,陡然見一回她的男裝模樣,倒是有幾分玉樹臨風之感,除了肩膀單薄了些,面容清秀了些,她總體說來還是很吸引人的。
段蕭伸手摸向她腰間的束帶,宋繁花啪的一聲就把他的手打走了。
段蕭不滿,生起微慍的眼瞪她,“做什麼?”
宋繁花哼道,“受傷了就安分點!”
段蕭冷笑,“就憑沈寒,他也能傷我?”
宋繁花眯眼,“你沒受傷?”
段蕭道,“沒有。”
宋繁花氣結,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翻身而起,落地之時,她怒道,“沒受傷你裝什麼裝啊,簡直浪費感情。”她睃他一眼,扭頭就走。
段蕭喊住她,“走之前先給我打洗澡水。”
宋繁花頭也不回,只管往門口走。
段蕭懶洋洋地抱着雙臂靠在牀柱上,等着宋繁花再回來,果不其然,宋繁花走到門口,想到這門是被夜辰從外面鎖住了的,她又折回來,衝他道,“喊人來開門。”
段蕭笑道,“開門可以,但是你得爲我洗澡啊。”
宋繁花哼一聲,“剛剛只是說了讓我給你打洗澡水,這怎麼一會兒功夫又變成給你洗澡了?你可別想得寸進尺,我能給你打洗澡水就不錯了!從小到大,我可從沒有伺候過人,你就知足吧你!”
段蕭緩緩一笑,伸手就拉住她的手,宋繁花不給拉,死活要拽出來,段蕭揪住她的一摞小肉狠狠擰了一下,宋繁花疼的吸一口涼氣,涼氣嚥下怒火又衝了上來,只是這一次她還沒發怒,段蕭倒先一步軟了話,他手指溫柔地摩挲着那片被揪紅的嫩肉,呢喃笑道,“夫人的付出,爲夫會記得的。”
宋繁花不領他的甜言蜜語,只糾正道,“誰是你夫人!”
段蕭擡眼瞪着她,“你別想反悔!”
宋繁花輕哼,“能娶到我再說吧。”她甩開他的手。
段蕭這下子不去牽她了,斜睨着深邃莫測的眼,緩緩,眼尾勾了一下,帶動臉上的肌肉也跟着往上拉昇,那一臉俊美的弧線揉進了夜風、昏黃、邪肆和譏俏,他靜靜地凝視了宋繁花好一會兒,這才雙手往後一抱,施施然地躺回了牀上,雙手枕在腦後,仰着臉衝宋繁花道,“好,等娶到你我再來教你爲妻之道。”
宋繁花撇嘴。
段蕭揚聲衝門外喊,“來人。”
夜辰立馬隔門應道,“少爺。”
段蕭道,“把門打開。”
夜辰二話不多問,掏出鑰匙就開鎖,鎖一開,段蕭就擡了擡下巴,示意宋繁花可以走了,宋繁花看他一眼,扭身就走,走到門口,腳步又一滯。
夜辰看着她。
宋繁花眯眯眼,對他道,“去打水,熱水,兩桶,我也要洗。”
夜辰一愣,着實被她的話給驚了一下,剛張嘴想說,“你別較真,少爺是跟你開玩笑的。”可是話還沒出口,宋繁花就又轉過身,往屋內去了。
很快的,屋內就傳來段蕭的笑聲。
那笑聲明朗歡快,竟是毫無保留的快意大笑。
夜辰從沒聽過段蕭這般笑過,可以說他跟在段蕭身邊這麼多年,聽到他笑聲的機會寥寥無幾,尤其在主公死後,少爺就更不曾開懷笑過了。
夜辰仰頭,望着那夜幕下漆墨無月無星的天空,心中欣慰無比,他想,宋繁花也許會是這漆黑夜幕下的燈塔,刺破黑暗,帶給他家少爺光明與未來。
屋內又傳來宋繁花啐啐念念的罵聲,偶爾會夾來段蕭若隱若現的笑聲。
夜辰不再偷聽,下去打水了。
水打來,搬進室內,又眼觀鼻鼻觀心地退出去,退了兩三步,宋繁花喊住他,對他吩咐,“找一套女裙過來,我要換。”
夜辰還沒應話,段蕭就道,“你先洗,裙子我等會兒給你拿。”
宋繁花哼一聲,扯了髮帶就往浴桶前走。
夜辰趕忙眼睛一閉,飛躥地逃了。
段蕭笑着將門關住,抱臂靠在牆壁上,看着夜燈下的宋繁花當着他的面手不抖心不跳臉不紅平心靜氣地脫着衣衫,他抑制不住的就走了過來,按住她的手,低聲說,“我來脫。”
宋繁花拍開他的手,“你出去,等我洗好了再進來。”
段蕭抿脣,“這樣的話,那你出去,我先洗。”
宋繁花扭頭瞪他,“這種事當然是我優先。”
段蕭卻道,“要麼我先洗,要麼一起洗。”
宋繁花纔不理他,將他推出去,又將自己脫下來的髒外袍甩給他,“不要了,你給扔了吧,拿套女裙給我。”說罷,將門一關,脫了裡衣,鑽進了浴桶。
段蕭抱着衣服,立在門口,面色難看。
這個該死的女人,使派他越來越得心應手順其自然了。
他冷冷哼一聲,卻是聽話地將衣服扔了,又跑到他孃的房間裡翻箱倒櫃半天,找出一套適合宋繁花穿的衣服來,找好,他直接推門而入。
宋繁花剛洗罷踏出浴桶,迎面就見段蕭拿了衣服進來,這一撞上,生生地將自己暴露在了段蕭面前。
段蕭眯起眼,毫不客氣地將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最後,還做出評價,“果然又小又瘦。”
宋繁花劈手就掄起桌上的茶壺砸向他。
段蕭閃身一避,笑道,“生什麼氣,實話實說嘛。”
宋繁花氣怒道,“你才又小又瘦。”
段蕭一噎,揚揚眉,道,“說男人又小又瘦,往後有得你受了。”他哼一聲,揚手將衣服甩給她,站在那裡,徑自脫起了衣服。
宋繁花冷瞪着他。
段蕭玩味挑眉,“怎麼?也想看看我?”
宋繁花拽着衣服就鑽進了牀裡,她將牀幔放下,一件一件地穿衣服。
段蕭脫下那身染血的衣袍,跨進浴桶,一邊搓洗自己一邊透過不近不遠的燭光欣賞那帳簾外印出的影子,影子一會伸臂一會屈腿,段蕭邊看邊笑,“既然在我這裡洗了,那就在我這裡歇下吧。”
宋繁花哼道,“不。”
段蕭道,“看也看過了,親也親過了,摸也摸過了,睡一覺又如何了?”
宋繁花道,“睡一覺不會如何,可就是不能讓你如願。”
段蕭輕哼,“心機女。”
宋繁花反懟其話,“腹黑男。”
段蕭哈哈一笑,笑聲震天,激起身下的浴水跟着漣漪,他忽的一下站起身來,拿過浴桶上搭的長毛巾擦乾身體,擺罷,毛巾一扔,勾起屏風上的睡袍披在身上,撩起牀幔,鑽了進去。
宋繁花大驚,“段蕭!”
段蕭支着下巴斜躺在牀上,看她出浴後的臉清爽怡人,長髮半溼半乾逶垂在衾被上,他從他娘屋裡翻出的這套衣服是淺碧色的,袖口以及領口處都繡有鳳凰花,花朵大片大片的爬在袍服上,將這一室雪白的暖帳都染上了花香之色,而四壁籠起的寬牀內,她身上的櫻花香漫了一室清韻。
段蕭捻起她的一摞髮絲壓在指尖輕輕摩挲,“若你非要回去,那明日就早些來。”
宋繁花繫着鈕釦,問,“爲何?”
段蕭看她一眼,鬆開她的髮絲,支起身子,伸出那修長勻稱的手爲她扣下面的扣子,扣完,他揉揉她的臉,“明日要爲淨塵寺的住持建敬香廟,身爲衡州太守,我要去的。”
宋繁花道,“你去你的,我去做什麼?”
段蕭笑着挑了挑眉,“你不想知道沈寒被誰救了嗎?”
宋繁花手指一頓,緩緩眯起眼來看向他。
段蕭立刻就繃直了嘴角,“不要告訴我,你又知道他是被誰救了?”
宋繁花不語,但那表情足夠讓段蕭明白了,他真心有一股無力感從頭頂冒了出來,有這麼一個什麼事都瞭然於心的未婚妻,還真是一大挫敗之事,她什麼都知道了,他還怎麼在她面前展示男兒本色?
段蕭氣悶地躺了下去。
宋繁花卻越發扎心地說,“明日我會帶上五堂姐去百書齋。”
段蕭翻身不理她。
宋繁花看他一眼,理理髮絲,理理袖子,起身走了。
段蕭恨恨地閉上眼睛,將薄被一拉蓋住頭,可剛剛宋繁花在這裡呆過,雖然呆的時間不長,那薄被也被她染的一身香,段蕭聞着這樣的香氣,咬牙冷哼,想着宋繁花看似柔軟可人實則冷心冷情的樣子,越發的咬牙切齒。
宋繁花又是迎黑回到府上,這一次她沒在紅廊上撞見宋世賢與宋明慧了,一路安靜無聲地回到南院,剛踏進院子環珠和綠佩就跑了出來。
宋繁花衝她們問,“怎麼還不睡?”
綠佩道,“奴婢在等小姐。”
環珠也道,“奴婢也在等小姐。”
宋繁花挑挑眉,一邊笑着哦一聲,一邊往堂屋裡進,進的時候問,“等我有事?”
綠佩與環珠對望一眼,環珠道,“今天柳纖纖來了。”
宋繁花欲要跨出去的腳步一頓,身子豁的一轉,眯眼道,“柳纖纖來了府上?”
綠佩點頭。
宋繁花冷笑,袖風一撣,撣出幾絲凌厲的殺氣,“她還敢來?”
環珠小聲說,“大少爺讓小姐回府後去東南院一趟呢。”
“東南院?”
“嗯!”
宋繁花擰鼻擰眼,“柳纖纖又想搞什麼鬼?”
環珠不知道這事兒要如何說,只得道,“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宋繁花哼道,“就去看看。”她扭身就走,大步去了東南院,環珠和綠佩趕忙跟上,到了東南院,一片燈火輝煌,難怪外面靜謐無聲了,原來所有的人都來了這裡,宋繁花眯眯眼,腳步一跨,過了院門。
此刻,東南院的正大堂裡坐着宋世賢、宋明慧、宋明豔、宋清嬌也從別院裡回來了,坐在大堂一角,宋昭昭坐在她的對面,再往一側坐的是嶽文成,還有韓廖。
嶽文成與韓廖能在這麼個時刻出現在宋府,着實讓宋繁花大感意外,可意外之餘又升起幾絲疑惑。
她還沒進堂屋,遠遠的就聽到裡面有聲音,不是別人的聲音,是她大哥宋世賢的,他在對柳纖纖說,“你先別傷心,等小六回來了我問問她。”
宋繁花鼻孔一哼,加快了腳步,她倒要看看柳纖纖又想搞什麼!
韓廖見宋世賢心疼柳纖纖個不行,就笑道,“世賢兄,柳紹齊的死真是令妹做的嗎?”
宋世賢往他臉上一瞪。
柳纖纖哭聲越發的悽婉,令人揪心不已。
宋世賢抱着她就輕哄。
韓廖輕笑,眼角帶着輕佻之色,倚進了靠背裡。
宋明慧坐在一邊,她的身後站着冬嚴,冬嚴的旁邊站着陳大娘,陳大娘看着柳纖纖那哭的似風中搖擺的蒲柳一般的身姿,禁不住的就生了一絲惻隱之心,而宋明慧,端靜地坐着,不管柳纖纖如何哭如何令人心疼,她都無動於衷,溫溫靜靜地執着茶盞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