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色狼

反骨? 二十七 色狼

路邊最近的茶餐廳,我和周易選了間最朝裡的位置坐下。對面牆上的電視正播放着早間新聞,來來往往的學生和上班族魚貫而來,從餐廳門口擺放的早餐供應點那買着早餐打包而去。叫賣聲喧囂無比。對很多人而言,這是一個普通的清晨。

“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周易嘴上叼着吸管,深深吸了口豆奶,然後眼睛睜得大大的,上下看着我,就如同打量一個外星來客一般。

我輕嘆了口氣,道:“我說姑奶奶,你從昨晚問到現在了,還嫌不煩呀!你不煩我可煩了。”

周易一下把我桌前碟中的蛋糕和牛奶給抽了過去,冷冷哼道:“不說別想吃,要吃自己叫去。”

我眼睛朝上翻了翻,扮了個鬼臉,悠然彈指道:“服務員,來籠小籠包!”然後對着氣嘟嘟的周易笑道:“這年代,求人不如求己,這道理我打小就懂了。”

周易氣得嘴都憋成一條縫,歪着嘴,顯得左邊臉頰上的小酒窩非常的清晰可見。恨恨道:“你是不是不想說!”

我嘆道:“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呀!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神漢了嗎?天下事捏指一算就明瞭,要不要我算一算你的三圍呀!”

“你去死吧!”周易摳下一塊麪包,啪地朝我面上砸來。我張嘴接,用嘴一下叼住,連咀嚼邊笑道:“喲,還真生氣了,身材這麼好,還怕我說呀!”

周易怒道:“你再廢話!我用牛奶燙你!”我趕緊一縮頭,道:“別別!我已經夠醜了,你再毀我容還要不要我出嫁了。我告訴你,你要真敢燙我,我這輩子可纏死你,非你不嫁!”

周易忍不住一笑,道:“死樣!快說,不說我真生氣了。”

我無奈地嘆道:“好好,我說,我說行了吧!”周易哼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就是賤骨頭,不打還渾身癢癢了。趕緊老實交待,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跟周易打趣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她嗔怒起來的神情不是一般的可愛,讓人賞心悅目。我看着她的美目,忽然輕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那我可說了哦,你可得保證不對第二個人說起!”

周易見我忽然很嚴肅的樣子,不由點頭道:“好好,你說,我保證!”

我用手半遮着口,輕輕道:“這可是你逼我說的,你一定要保證不對第二個人說起哦!”周易道:“你就直說吧,我保證不說!”我沉聲道:“事實是這樣的,我是警……”說到這裡,我搖頭道:“真不能說,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分危險,我不想連累你。”

周易輕輕哼了一聲,道:“你的意思,你是警察?”我沉默不語,表示默認。這種時候,周易受怎麼猜就怎麼猜了,我稍加鼓勵就行了。反正我心中想說的其實是:我是警察們通緝的罪犯。

周易上下看了一眼我,一臉不相信的神情,道:“你真是?”我輕輕嘆了氣,道:“唉,被你猜對了,其實,我就是國際刑警組織反黑組的成員!我這次來E市,就是受委託,專門調查肖萬全的黑社會組織而來。”心中哈哈大笑,暗想咱就瞎掰吧。

周易唷道:“真不真呀!就你這樣還反黑組。”我點點頭,道:“這是個機密,你要保證絕對不泄漏,否則你我的性命都會有危險。我打算臥底到肖萬全的組織裡去,對他進行一舉剿滅,但這需要你的幫助,所以我才冒着違反組織紀律,把這件機密告訴你。”

周易奇道:“你要我怎麼幫你?”我正色道:“從今天起,你一定要保證我的飲食供應和零用錢,夜宵也要準備好,只有在你的支持和後勤保障服務下,我才能振作精神,懲惡鋤奸,揚善棄惡,讓我們攜起手來,警民合作,共創和諧社會,美好未來。”

周易越聽越不對勁,怔了一下才明白我在逗她,不由怒道:“你去死吧,居然敢戲弄本公主。”我一臉無辜,心想其實我也沒怎麼說謊,只不過現在由警察變成了個逃犯而已,但逃犯的事我一早就跟你說了,只是你一樣不信而已。緩緩站起身來,從周易身前抄過那杯被她奪去的牛奶來灌了一大口,悠悠嘆道:“信不信由你了,我可要去上班了,你怎麼樣,不是要去拍廣告嗎?怎麼還不去?”

走出門口的時候,我笑着對店員道:“小籠包的錢就算她身上!”然後飄飄然負手而行。只把提着挎包追出來的周易氣得朝我啊的大叫,倒把身邊走過的行人嚇了一跳,不明白這個漂亮的女孩怎麼會這副模樣。

“好你個胡丙龍,居然敢捉弄我,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周易狠狠地跟了上來,對我怒道。

我笑笑,道:“你想怎麼收拾我,說來聽聽!”

周易陰陰地一笑,道:“會有機會的,走啦,公車來了!上車。”說着抓着我的手就朝公車站跑去,我奇道:“你跟我同路嗎?我可是要去官哥那兒。”卻也只得任由她牽着向公車跑去。

這是早班高峰時段的車,車上非常擁擠,周易抓着吊環,半倚在我身前,感覺到她的胸微微拭着我,讓我有些心頭盪漾。

周易轉過頭了,看着我的臉,陰險地輕聲道:“是不是很舒服呀!”我飄飄然地點了點頭,正想說是,無料周易忽然一下臉上變色,尖叫一聲,道:“你幹什麼!怎麼亂摸我!”

嘩的一聲唏噓,所有身邊人的目光一下齊唰唰地向我望來。饒是我戴着墨鏡,也不由臉上一紅。心中暗罵一聲,靠,居然出這招整我。只見周易一聲尖叫之下,臉上變得慘白,一下朝一個強壯的男人靠去,尋求那人的幫助。這女子果然是有些表演天份的。這下表情的變換,還真像一個被公車色狼欺負的女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着鄙夷和不屑朝我望來。周易趁衆人望向我時,眼光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笑,朝我偷偷扮了個鬼臉。

我呼了一口氣,暗想你這招夠毒。幸好現在這年代,愛管閒事的人並不多,倒也沒有人敢上前管事。而且我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倒也坦然受之。

周易顯然並不滿足我被衆人輕視,一下扮出可憐樣。抓住那強壯男人的雙手,顫抖地道:“他好壞,救救我!”

我簡直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的好,周易你也太誇張了點吧。看着周易那一臉扮可憐的樣子,我終於忍不住笑起來。周易一下抓緊了那男人,帶着害怕的神情道:“他,他還笑!好可怕!”

那男人被周易這樣一個漂亮女孩抓住了雙手拼命求助地甩來甩去,再不想出頭也不行了。只得硬充英雄,挺身而出,怒對我道:“你這個色狼!笑什麼笑!”

哇,英雄出來了。我心下一笑,面上冷冷哼了一聲。

“你這個流氓,做壞事還敢跩!”壯男怒聲斥道。我冷笑:“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摸她了?”壯男被我墨鏡下的雙眼一瞪,心下有些虛。不由怔了一下,道:“人家小姑娘都說了,還能有假。”我被周易給惹火了,存心唬唬周易,不由臉上一寒,冷冷道:“摸了又怎麼着,不服氣呀!”

那壯男看着我強硬的目光,一下嚇倒了,身子也不由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去。我一抖衣服,眼睛從周圍的人臉上掃了一圈,幾乎每個被我眼光掃到的人都是和那壯男一樣,頭趕緊低下去。根本不敢和我目光相碰。我心中一嘆,暗想現在什麼世道,還真沒幾個敢見義勇爲的人了。周易見衆人這副表情,不由也是一臉失望,雖然我們都知道這只是我倆之間的一個惡意的玩笑,但見到衆人居然都是這種膽怯樣,她也不由大感失望。

終於,我的目光望到一個瘦弱的年輕人身上,那年輕人似乎怯弱了一下,但隨即一下猛擡起頭來,惡狠狠地望着我,冷冷道:“你想怎麼樣!你以爲人人都怕你呀!”

我心中一笑,心中竟然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讓我一下想起當年的我,想起來很久以前在車上被我狠揍的那倆小流氓。那時的車上,整車人也和現在一樣,根本沒人敢對黑惡勢力說個NO!哪怕只是個小流氓或者小偷。

除了面前這個瘦弱的年輕人,這世上,總還是有這麼一些你可以說傻,但絕對熱血的人存在的,只不過越來越少罷了。正義在這個物慾與自我的年代,已經越來越不值價了。

這個看上去很瘦弱斯文的年輕人,顯然也是在心中掙扎了半天,才咬着牙站出來,勇敢面對我這個所謂的流氓對一車人的挑釁的。

不知爲什麼,我忽然對面前這個帶着框架眼鏡,一臉瘦弱的年輕人很敬重,有心要考驗他一下,不由臉上一寒,一下從腰間抽出刀來。

寒光一閃,正好映在這年輕人的臉上。啊的幾聲尖叫,所有旁邊的人都嚇得低下頭去,甚至被周易拉着的那個壯男都嚇得再不顧殘存的尊嚴,一下甩開周易退向後面。原本擁擠的車上倒一下讓開了偌大一塊空間。連周易也是臉上變色,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假戲真做,居然撥出刀來。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原本我應該是見人就躲,再不生事的,或者我的內心,也想借機發泄一下吧,很想鄙視一下這些懦弱的人們。如果這世上人人熱血,如果當年那輛公車上有人肯跟我一起出來收拾那兩個小流氓,也許我根本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年輕人被我刀光一刺,眼神只是微微的顫了一下,但竟然沒有退卻,相反眼光中閃出嫉惡如仇的冷冷寒光,望着我怒聲道:“你想幹什麼!”

我笑笑,讚歎道:“很好!”這年輕人愣了一下,不知道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他畢竟沒有我當初對付小流氓的身手,要上來抓我是不敢的。只能狠狠地望着我,猛然道:“司機,麻煩你把車開到派出所去!”然後身子一挺,竟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我,不讓我靠近司機,司機這時候也知道車上出了事,不由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去還是不去。

我心中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這下連周易也變了下色,我們都知道這個玩笑看來開大了。她擔心的是真到了派出所,自己把開玩笑的事說出來肯定要被警察罵,我更不用說了,面對警察,對我來說,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換了我真是一個在車上污辱婦女又蠻橫的流氓,自然會強行威脅司機停車,但我現在可做不到這點,難道真能用刀傷人不成。

我輕輕把刀收回去,望着那年輕人笑了笑,很由衷地道:“你很棒!”然後我四周一看,身子一下疾閃到朝近後車門的附近,望了一眼窗外環境,一下推開玻璃窗。

周易一下呆了,道:“你要幹什麼!”我笑笑不語,一把推開了坐在窗前的一個男人,看準外面的地勢,雙手一抓窗框,已經一縱躍了下去。周易啊的一聲大叫:“不要呀!”

啪的一聲,我已經摔在了地上,公車的速度並不快,我一倒地就是幾個疾滾減輕緩衝,倒也沒受到任何傷,這種摔爬滾打的我做過很多次的。只是被自己刀具壓到的腰間和背上的傷口又是隱隱作痛。

旁邊的路人看見我忽然從車上跳下來,不由得都是一驚。全部朝我看過來。我可沒功夫再繼續呆下去。招來了警察可不是什麼好事,趕緊一溜小跑,衝到前面一個街心花園中,見沒人注意才停下來喘息。

這時候我的電話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周易打來的。心中微有些怒恨,很想不接她的電話,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按下了接聽鍵。

“你在哪兒?我現在已經下車了,找不到你。”

我嘆道:“姑奶奶,拜託這樣的玩笑以後別開了,會死人的!”然後說了街心花園的大致地址,趴倒在木條椅上,只覺得背部一陣巨痛,可能傷口又崩裂了。

過了十分鐘,周易才小跑着來到,一邊彎腰喘息,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這人怎麼回事!還真說跳就跳了。”

我狠狠望了她一眼,道:“你還有臉說,這可全是拜你所賜!”周易猶如做錯事的孩子,低頭道:“對不起了,人家只是氣你吃早餐時候的事,想報復你一下,頭一熱,就這樣做了。”

我摸出被壓得扁扁的煙,抽出一隻揉圓了,叼在嘴上點着,輕嘆道:“拜託你有點頭腦好不好,有些玩笑不能開的。”周易低着頭,嘴裡嘟嘟道:“誰讓你還這麼配合,居然還拿出刀來了。搞得我根本下不了臺。”我寒聲道:“你以爲我不配合你就可以下臺嗎?還裝委屈了。”

周易低聲道:“可你也不要跳車嘛,這多危險!出了什麼事,我可不得內疚死。”

我長呼了口氣,道:“就你還懂內疚呢,你敢知道我危險了啊。唉,算了算了,再跟你在一起,連我也瘋了。”說着我站起來,向前走去,決定不再理會這女子。

才走出一步,周易一下伸手拉住我的衣角,輕聲道:“對不起了嘛,以後我不會了。人家也是關心你嘛,想起你還受着傷,不知道跳下去會不會出事,急着就叫停了車,一口氣沒停地就追過來。”說着彎下腰去,咳了兩聲,裝出一副柔弱可憐的喘息樣子。

看着她確實跑得紅樸樸的小臉,我不由無奈地一笑,輕輕搖了搖頭,狠狠在她臉上捏了一下,笑道:“你還裝!小丫頭片子,你下次再這樣,我可真如你所願,對你下流了哦!”

周易見我不再生氣,不由嘻嘻一笑,道:“你這個色狼,你現在不是對我下流了嗎?”看見她雪紅清純的臉,我忽然有一絲莫名的邪念,一下伸過手去,攬住了她的腰。

周易臉一下唰地紅了,但竟然沒有閃避,只是勉強扭了扭,嗔道:“你放開我啦,下流胚!”我的色心一起,哪還會放開她,愈發箍得她緊緊的,笑道:“你不是早知道我是色狼了嗎?”

周易掙扎着,帶着些嗔怪地神情狠狠看了我一叟,氣道:“你去死啦!”說着伸了手去,在我背上狠狠一掐。正好捏在我傷口上,我不由啊的一下吃痛,趕緊放開好,唷道:“你想要我的命呀!”

周易慌道:“掐到你的傷口了嗎?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我喘了口氣,道:“拜託,不要這麼粗暴了好不好,我跳車的時候好象把傷口又給崩裂了。”周易一臉擔心,委曲地道:“對不起啦,重不重,走,我們去醫院,最多人家出醫藥費好了。”

我笑笑,道:“行啦,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了,我們鄉下人,命賤,死不了的!”

周易嘻嘻一笑,道:“你個土包子,還有誰比你賤的,你看看你,伯爵萊利的衣服才穿幾個小時就爛成這樣,你那心上人安幼青見到,怕會氣死!”

我哈哈一笑,一把又攬住了她腰,拉着她向前走去,嘴裡笑道:“走啦!這麼多廢話,安幼青關我什麼事,有我同居女友重要嗎?”

周易臉一下又紅了,嗔怪地看了我一眼,這次竟然沒有再拒絕,小鳥依人一般貼在我懷裡,任由我輕輕攬着她前行。

陽光輕輕曬在我們的身上,周易的左手,不知何時,也繞過了我的腰際,輕輕地纏繞着我。一種很溫情的感覺忽然瀰漫了我心深處,讓我有種破繭而出的興奮感。不知道爲什麼,似乎那種曾經的少年陽光激情,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