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冤家
微電影拍好,從宴會廳出來後,所有人來到了外景拍攝地。
取景的地方是有着美名的大酒莊,佈景陳設都十分有格調,四個人都換好衣服後,蔣薇和蔡樂在佈景下按照攝影師的要求做出各種動作拍照。
陳啓和張悅雖然也換好了衣服,但是沒有到他們上場,只是在一邊觀看。
張悅穿着白色露肩禮服,外面披了一件外套,陳啓還是一身燕尾服。
客觀地說,他今天的衣服已經經過了修改,很合他身,倒讓他穿出了幾分瀟灑公子的模樣來。
張悅把目光轉過去,看着美麗景色前的那對璧人,心裡涌起了陣陣羨慕。
她自己的婚紗照,不曉得什麼時候,纔有那個合適的人出現,陪着自己拍。
她想起曾有個人和她許諾說,以後結婚了,他要用最美麗的鏡頭,捕捉到自己最美麗幸福的時刻。
然而,他終究沒有做到。
她的幸福,他沒有給,她的婚禮,想必他也不會再來幫她拍了。
聽說,他如今的身價,已非昔日的小小攝影記者可以比擬,甚至於,就連怡卿姐,也必須對他做出仰望。
他很成功,果然很成功。
張悅的眼裡慢慢溢出了眼淚,她輕輕擡手,不動聲色地擦過。
還有什麼好傷心的呢?過去的,已經永遠都過去了。
陳啓看到了張悅的小動作,他悄悄地靠過來,問:“怎麼了,不會是看到別人這麼幸福,所以恨嫁了吧?”
張悅曉得他是發現自己偷偷掉眼淚了,不由得微微一滯,收斂好心思回頭白了他一眼,說:“我用得着恨嗎?倒是死肥豬你,要身材沒身材,要口德沒口德,一把年紀了還沒人要,纔要好好擔心一下。”
陳啓笑得得意:“不勞阿姨費心,我的終身大事,順利得很。”
張悅嘁他:“順利到人家是新郎了你還只是伴郎。”
陳啓反嗆:“那你不也還是伴娘嗎?”
兩人一時就這麼鬥起嘴來,倒把張悅那點難過給鬥得一乾二淨。
等張悅反應過來時,陳啓立在邊上笑,而蔡樂和蔣薇仍舊十分配合地擺着各種甜蜜的造型與姿勢。
時間慢慢過去,這兩人最初的興奮和情不自禁的甜蜜被折騰得沒有了感覺,笑容都有些發僵。
張悅注意到,當攝影師再次要求兩人親熱一點的時候,兩個人都拿出了恨不得勒死對方的勁頭。
蔣薇臉上掛着笑,貼在蔡樂耳朵邊嘴巴儘可能不動地抱怨:“老公,拍婚紗照好累……”
蔡樂拿眼睛瞄着鏡頭,手輕輕拍着蔣薇的腰,鼓勵說:“堅持,堅持就是勝利,晚上回家給你做足底按摩。”
蔣薇臉上的表情微微垮了下來。
張悅看得啞然失笑,心想把他們兩個這拍婚紗照的過程拍下來,也是一場十分珍貴的紀念了,或者等到以後想起來,還是兩人之前一個甜蜜的談資。
不過想是這樣想,她卻沒有打擾他們。
陳啓則不一樣了,和張悅鬥完嘴,他好似很無聊,站在攝影師旁邊,看着他的鏡頭,又看蔣薇和蔡樂擺出來的姿勢,絮絮叨叨地給着各種意見。
一會兒聽見他說:“哎,剛纔那張照片,我瞄了一眼,構圖不太好,你是不是該往左邊側一側?”
一會兒又不滿意了:“現場這個燈光是不是要加強一下?還有他倆擺拍的姿勢,來來去去都是抱着、摟着,嘟嘴這樣的動作,有沒有一些更具創意的?”
他唧唧歪歪地說得十分起勁,完全有反客爲主的架勢,好似他比所有人都要更專業,弄得攝影師大哥都有些手足無措了,又不能得罪他,只好無奈地看着他,幾次張嘴想說話,都沒能成功插入話頭。
助理在一邊看着,眼神裡充滿了匪夷所思,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陳啓。
不明白怎會有這樣的人種存在。
張悅站在一邊,覺得臉都丟光了,她怎麼會認識這樣的男人?還好死不死,他是這場婚禮當中的伴郎!
陳啓渾然沒發現自己已成了一個讓人討厭的人,他看着攝像機,似乎又發現問題,繼續喋喋不休地說着:“不行不行!你看看剛纔那一張,不好看嘛,哎,你看,新娘的妝有點花,先去補妝吧,等一會兒再拍。”
張悅毫不懷疑,再讓他這樣待上十分鐘,他就完全可以搶了攝影師的飯碗了。
攝影師無奈地放下相機,蔡樂和蔣薇聞言卻是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蔡樂也不管攝影師和陳啓之間的紛爭,趕緊扶着蔣薇走開去補妝。
張悅看着一副頭大的攝影師,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走近陳啓。她嬌笑着問陳啓:“咱們伴郎伴娘,來拍一張?”
陳啓不疑有他,十分痛快地點了點頭,說:“好呀,沒問題!”
張悅站到他面前,仔細地端詳着陳啓的臉,十分好心地建議說:“不過你得化一下妝,你看,你的臉色有點暗,照出來肯定不帥。來來來,我來幫你補點粉。”
張悅說着,從隨身小包裡拿出一個小的化妝
盒,不由分說地對着陳啓的臉就開始“加工”。
陳啓沒想到張悅會這一招,一時有些暈暈乎乎的,任憑張悅擺弄着,絲毫沒有反抗,只是很有些高興地問:“我這麼帥,真的要補粉嗎?”
張悅嘴角噙着笑,一邊給他化妝,一邊點頭很認真地說:“沒有最帥,只有更帥!”
張悅一化完,就把化妝盒收了起來,招呼攝影師過來給他們拍照:“攝影師,來來來,給我們兩個拍幾張照片吧!”
陳啓轉過臉來,攝影師和助手都差點笑噴,這時候的陳啓已然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那張白白胖胖的圓臉蛋,嫣紅嫣紅的,儼然就是一個誇張版無遮掩的猴子屁股。
原來張悅故意捉弄他,給他用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粉餅,而是腮紅,把他整個化成了大紅臉,要是再戴朵大紅花,就可以揮揮小手帕,化身爲男媒婆了。
鑑於之前陳啓找碴兒很討人厭,攝影師跟助手都忍住笑,沒有提醒陳啓,而是唰唰唰地給他們連着拍了好多張照片。
張悅見自己奸計得逞,心花怒放地擺着各種姿勢跟陳啓合影。
陳啓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在他的幻想裡,他這會兒更玉樹臨風地擺着各種帥到不能再帥的姿勢站在美女旁邊合着影,等下效果一出來,估計就是一對讓人驚豔到不行的俊男美女了。
天生是一對璧人啊,多麼相契相配!
喀喀,想太多了。
等到他們拍完,蔡樂和蔣薇也已經補完妝回來了,張悅笑着走開去看蔣薇新補好的妝,蔡樂則走向了陳啓。
他看着陳啓的臉,有些忍俊不禁地問:“你的臉怎麼了?”
陳啓不明所以,十分無辜地指着自己:“我的臉?”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陳啓急忙掏出手機,調到自拍模式,對着自己照了一下,而後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那個小妮子捉弄了。
就說嘛,她怎會安好心。
陳啓有些哭笑不得,遠遠地看了正和蔣薇說笑得正歡的張悅一眼,眼睛一眯,計上心來。
但對着蔡樂他猶自嘴硬,左右看了看做出一副很是陶醉的模樣說:“我覺得很好看啊!我自己化的!多帥!”
蔡樂終於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陳啓從洗手間裡出來,走到張悅旁邊。
張悅回頭看着他,抿着嘴樂:“幹嗎要洗啊?多麼帥氣迷人玉樹臨風。”
陳啓很得意地聳了聳肩:“我怕太帥了,你過分迷戀上我呀,所以還是洗掉的好。”
張悅好似被他的厚顏給鎮住,一時有些失語。
陳啓便指着她說:“看,果然是被我迷住了吧?別太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張悅噗地笑出聲來:“見過自戀的,可沒見過比你更自戀的啦。”
陳啓說:“自戀是種美德,懂得欣賞自己的人,才能更好地欣賞這個世界。”
張悅笑笑:“你的歪理倒是很多。”
她說完,就往蔣薇他們拍照的那地方走去。
這會兒風有些大,他們又正拍到酒莊的外景,佈景板幾次差點被吹倒了,攝影師被搞得手忙腳亂的,張悅見狀,忙撇了陳啓過去幫忙。
此時的蔡樂、蔣薇換上了中世紀的服裝,在酒莊外的庭院裡上演一出才子佳人一般浪漫的邂逅。
旁邊的音響裡放着悠揚的音樂,爲他們兩個製造氣氛。
張悅一邊幫忙,一邊專注地看着那兩人慢慢地走到一起,想象自己走進了一個美麗的童話世界。
美麗的公主遇到了她心儀的王子,兩人一見鍾情,依依不捨……
這時,陳啓不動聲色地靠近張悅,在她耳朵邊驀地大吼一聲,張悅一時不察,猝不及防的同時,受到驚嚇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蔡樂站得離張悅近,立刻走過來想要扶她起來。可是張悅的摔倒已經引發了連鎖反應,她身邊到處都是拍攝用的道具和佈景,在倒地時她一着慌又隨手碰到了一樣東西,很多東西因而接連翻倒,現場噼哩啪啦地響成一團。
甚至最後一樣東西掉下來,差點砸到了蔣薇頭上,蔡樂見狀不妙,忙跑過去推開蔣薇,自己受了傷。
陳啓站在一邊,幾乎有些傻眼,他沒有想到,一次小小的惡作劇罷了,會弄成如此之大的動靜。
看着混亂的現場,攝影師抱着攝像機撫額長嘆,他的助手更是哭喪着臉,像是隨時都要號啕大哭起來。
張悅幫着蔣薇扶起蔡樂,站在遠處,惡狠狠地瞪着陳啓這個始作俑者。
好好的一個攝影場地,好好的一次拍攝,就這麼被他毀掉了!
陳啓很不好意思,好在接下來的時間,他再也沒作怪了,乖乖地當起了所有人的小弟,你要他往東,他再不敢往西,攝影師看到他討好恭順的樣兒,覺得十分解氣,毫不留情地隨意指揮着他,一會兒說:“陳先生,給拿那瓶水來啊,這裡要點露珠的效果。”一會兒說,“陳先生,新娘的頭花有點蔫了,麻煩你去給摘朵新鮮的來。”
大家都可着勁兒地折騰他,變着法兒地要他做這做那。
蔣薇也氣他把蔡樂弄傷了,配合着一
起捉弄他。
張悅則對他再不理睬,就算他蹭到她跟前,也當作完全沒看見。
只有蔡樂依然好脾氣地勸她們:“好了好了,陳啓也不想的,你們就算了吧。”
蔣薇哼一聲:“誰讓他嚇張悅的?就要讓他嚐嚐苦頭。”
陳啓看一眼張悅,咕噥說:“也不全怪我啊,是她先捉弄我的。”
蔣薇說:“她捉弄你,可是她沒有害到其他人呀。再說了,你至於這麼小肚雞腸嗎?人家張悅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子,難不成,她打你一拳你就要回她一腳?”
張悅嗔怪地看了眼蔣薇,說得好像她很暴力似的,她纔不會隨便亂打人好不好?
陳啓被說得面色訕訕的,不過到底沒有跟張悅說那句對不起,只是跑上跑下忙活着,誰都看得出,他的確是有心在補救了。
蔡樂擡頭,看到遠處忙得心甘情願不亦樂乎的陳啓,眼裡閃過一抹暗笑。
因爲蔡樂受傷,最後的拍攝工作結束得有點倉促,饒是如此,到家的時候也已然很晚了。
蔣薇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冰箱裡拿了冰袋遞給蔡樂:“老公,你的頭還疼嗎?”
蔡樂接過冰袋往頭上放,十分感動地說:“還是老婆心疼我,有你這麼仔細照顧我,我一點都不疼!”
他是確實有些感動,甚至都快受寵若驚了,什麼時候蔣薇這麼照顧過他啊?只有他,任勞任怨地把她的一切安排得好好的。
想起拍照時因爲他受傷,她沒少折騰陳啓的事,蔡樂心裡覺得甜滋滋的。
原來媳婦兒也是很在乎他的嘛!
蔣薇似乎也很滿意自己的表現,得意地仰了仰嬌俏的小下巴:“你呀,知道我疼你就好!今天還真驚險啊,不知道陳啓搞什麼鬼!”
蔡樂繼續用冰袋捂着頭,想起陳啓看張悅時的眼神,說:“我看陳啓跟張悅他倆好像有戲,你覺得呢?”
蔣薇搖了搖頭:“我可沒這麼覺得!張悅以前的男朋友,人又帥又有才,你看陳啓,嘴巴毒舌又沒氣質,張悅怎麼可能看得上他?”
明顯不是同個等級的人啊。
蔡樂卻並不這麼認爲,陳啓是他的朋友,在他看來,他也沒什麼不好的:“那可不一定啊,現在不都是蘿莉愛大叔嗎?”
蔣薇樂了:“喲喲喲,你懂得還挺多!”說着,白了蔡樂一眼,“陳啓是大叔,可張悅不是蘿莉啊!你就別操這閒心了。早點睡覺!”
蔡樂一隻手按着冰袋,用另一隻手敬了一個軍禮,笑着說:“遵命,老婆大人!”
蔣薇忍不住在他手上輕輕拍了拍。
蔡樂看出了陳啓心裡的小九九時,陳啓正抄着口袋在自家的客廳裡走來走去,儘管已經盡力補救了,但他回想着下午衝突的場面,仍覺得心裡很不舒服,表情凝重。
他想起張悅因爲蔡樂受傷而仇視他的眼神。
她一個下午都把他視作空氣,再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他真的很想告訴她說,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也不是真的那麼幼稚,只是想同她開個玩笑罷了。
嘆了口氣,陳啓想了又想,終於拿出手機,找到張悅的號碼。
陳啓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一時想着:“看來她真生氣了,我要不跟她道個歉?”一時又想,“不對啊,這本來都是她找我的麻煩,又不是我的錯。”最後,他決定,“唉,算了,她都氣成那樣了,要不然我就讓讓她,給她賠個不是?”可轉念又覺得,“怎麼說我也是個有原則的人,怎麼能爲自己沒做錯的事情道歉呢?不行,絕對不行。”
就這樣反反覆覆,時鐘都指向十一點了,陳啓還是重複着原先的動作,拿起手機然後再放下手機。
最終,他還是沒有撥通電話,乾脆關機,讓自己死心。
爲了做到徹底的眼不見爲淨,陳啓把手機丟在客廳的茶几上,回臥室的時候忍不住又看了手機一眼,下定決心不再就這件事跟張悅聯繫。
他走進臥室,關上門。
等快十二點的時候,陳啓臥室的門開了,他幾乎是小跑着出來,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手機,開機,飛快地打了一行字,發出一條短信:“喂,別太惦記我而睡不着覺啊!你要保重身體,纔有機會扳回一局!”
這也算是變相的道歉了吧?
她應該看得懂的吧?
同一時間,張悅也正在牀上烙煎餅,可能是白天折騰得太累了,她這會兒怎麼也睡不着,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
對於陳啓的惡作劇,她只覺得這男人真是幼稚,而且她也確實是看出他有心道歉了,但他不明說道歉的話,她就鐵了心地不理他。
想到他爲此抓耳撓腮的,張悅不由得抿着嘴微微一樂。
這時手機響起,她一把抓過來,原來是陳啓的短信。
張悅看着短信,得意地笑出了聲,指着手機哼了哼說:“死肥豬,玩心理戰,你可不是我的對手!”
他到底還是服軟了啊,雖然依然還是那般嘴硬得可惡,可那種關切與緊張,卻是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的。
她決定不迴應,就讓他繼續擔心得睡不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