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新世界的嚮往麼……羅蘭啞然失笑。
隨後他讓夜鶯招來了安娜。
這種時候，前者總會自動迴避，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安娜今天穿着一身淡藍色連衣短裙，裙下能看到過膝的黑色長筒襪，再加上一雙鹿皮靴，顯得活力十足。這些頗具現代風格的衣物都是羅蘭閒暇時指導裁縫製作的，布料則是索羅婭提供的流水塗層，穿起來輕便不說，還非常耐用，十分適合她加工器具時使用。
看到她那雙水盈盈的眼睛時，羅蘭便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意。
當然，現在他已無需像以往那般老實。
一把將安娜拉到腿上坐好，從背後嗅着她的髮香，羅蘭先親暱了一番才步入正題，“我想要研製一種新的源動力。”
“像蒸汽機那樣的？”她扭過頭，順着白皙的頸脖，可以看到她突出的鎖骨。
羅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惹得後者發出一陣低低的淺笑聲。
“陛下，說正事啦。”
“咳咳，好罷，”他放下安娜，從桌邊的文稿中抽出一疊設計圖，“你先看看這個……能看懂多少？”
“嗯……”一進入學習狀態，安娜的神情就會徹底沉浸下來，光是看着她忘我端詳的模樣，羅蘭便會感到一股莫名的羞愧——彷彿他正坐在窗明几亮的教室中，偷瞄身旁那位奮筆疾書的學霸同桌一般。
爲了平衡這種心態，他決定晚上一定要讓安娜俯首求饒才行。
“大概明白了，”安娜翻完最後一張圖紙，思索了片刻後點點頭，“它同樣是由蒸汽驅動，只不過把推動活塞換成了風車槳葉，從而省去了連桿的往復運動，我說得對嗎？”
“完全正確，”羅蘭收起腦中的遐想，擺出一副正經的面孔回道，“它的名字叫作蒸汽輪機，本質上仍然使用高壓蒸汽推動，但效率要比往復蒸汽機高得多。”
這正是羅蘭構思已久的革命性產品。
可以說，讓基礎工業擺脫女巫的限制，亦是出於這個初衷——如此一來，才能使安娜專心投入到更高端的機械生產上去。
蒸汽輪機便是他對這一領域的嘗試。
汽輪機的用途極爲廣泛，既可以當作船用動力，也可以用於火力發電，特別是後者——可以預見墜龍嶺被收復後，斯佩爾伯爵很長一段時間都得待在她的城鎮處理政務，單靠謎月一個人的魔力維持工廠區的夜間照明都很勉強，更別提住宅區的通電工程了。羅蘭當然不願承認這是自己缺乏經驗導致的規劃失敗，想要彌補這個失誤，就只能採用常規手段來發電。
蒸汽機由於循環原理上的天生缺陷，導致發出來的電流時高時低，電路穩壓又是羅蘭的弱項知識，所以採用輸出功率更加穩定、熱效率更高的蒸汽輪機是更加合適的選擇。
“我要先做些什麼？”安娜問。
“像上次的炮艦一樣，”羅蘭翻到繪有葉片的一頁，“造出一個能夠運轉的驗證模型出來，不用太大，一米左右就行，主要解決葉片的角度問題，能讓高壓蒸汽順利通過每道靜葉格柵。只要做到這一步，就成功了大半。”
沒有詳細數據，要如此造出堪用的成品？
唯有反覆試驗而已。
關於汽輪機的核心——葉輪部分，羅蘭絲毫不擔心加工上的難點，黑火的切割精度遠勝後世的精加工機牀；他也不用擔心材料強度問題，畢竟葉輪工作溫度在五六百度之間，露西亞摸索出來的合金鋼足以勝任這個工作強度。關鍵就在於靜葉柵和動葉輪的角度配合上，前者就像是固定的柵欄，調整蒸汽通過的角度，避免其一窩蜂的撞在葉輪上，產生方向混亂甚至是相反的力，本質上如同一把梳理絮亂氣流的梳子。
如果模型能正常運轉，等比例放大製造就不會存在什麼難度。
當加工手段和材料水平提升上來後，結出豐碩的工業之果也是必然的事了。
“我明白了，”安娜眼中閃着躍躍欲試的光芒。
“先不急，”羅蘭握住她的手，“你應該已經聽溫蒂說過了，我決定主動出擊捕捉魔鬼的事情。”
“嗯，”安娜眨眼道，“這次你會跟着過去嗎？”
羅蘭緩緩搖頭。
“這樣也好，”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次看到你受傷，都快把我嚇死了。”
“是麼？可我聽夜鶯說，你纔是現場最鎮定的一個，如果不是你果斷處置，我可能真的就——”
說到一半，他的嘴巴就被安娜柔軟的手捂住了，“不準隨便說出那個字。”
“我知道了，”待羅蘭點頭，她才鬆開手掌，“總之我想說的是，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明白嗎？如果出現意外，立刻使用神罰符印，千萬不要猶豫，哪怕沒有抓到魔鬼都行……我會在城堡等你們凱旋。”
“放心吧，”安娜笑道，“我不會讓它們傷害到其他女巫的。”
……
她離開後，羅蘭沉默了許久才沉聲道，“你在嗎？”
“當然，”夜鶯的身影浮現在書桌上，“不過我可沒有偷聽你們說了什麼，見她離開我纔回來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着雪山方向，將心中設想的獵捕計劃大致講述了一遍，“在出發前，你們還得預先排演幾次，熟悉下整個抓捕步驟，以及彼此間負責的任務。不過這僅僅是針對數量不多的追擊魔鬼所設置的方案，具體怎麼做還得根據實際情況調整。”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若抓捕行動遇到了最糟糕的那種情況……我是指無可挽回的那種，無論如何你都要把安娜給帶回來。”
夜鶯沒有立刻回答，直到羅蘭轉頭望向她時，她才神色複雜地開口道，“這就是你不去的真正原因？”
羅蘭沒有否認，“不然你肯定會選擇救我，對吧？”
“……明白了，”她輕嘆了口氣，“我會盡力而爲的。”
“一切就拜託你了，”羅蘭拍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