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藝自從離開陽州賓館之後,輕易就不願再回那裡,除非有特別的事或者很特別的理由。都說人熟好辦事,但林藝雖然在這邊熟人很多,卻反而覺得說話辦事都很不方便,因爲總是有人像觀賞大熊貓那樣盯着她看。那些評價的目光含義非常複雜,有羨慕,有嫉妒,也有厭惡和鄙視,她實在受不了這種反反覆覆的強烈刺激。
其實要認真說起來,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源頭還是林藝離開的時候,有很多傳言說她與何飛早已如何如何。雖然當時的確是冤枉了她,但這事種根本無法解釋,往往越描越黑。之後這事既然成了事實,也就無所謂了。她不願回去,也只是不想再度引起別人的好奇罷了。
這一次趙天成倒賣合同的事,對於天宇來說,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更不能理直氣壯地拿到桌面上來說。飛訊的唐總和陳副總也覺得,這事確實做得不大合適,所以林藝再次約他們見面的時候,就主動表示由他們兄弟來安排。
本來按陳志誠的意思是安排在梅園,那裡有幾個特色菜他特別喜歡,但唐總卻偏愛南國風情,最後也就只好改了地方。
何飛帶着康總,方總和林藝赴宴時,心情非常好。今天這個時間,也是他讓林藝安排的。之前他剛剛得知蘇菡把劉總打了,而且據說還要辭職。何飛因此急於見到陳志誠,託他打聽蘇菡去上海的事。
雙方見面彼此自然先是客氣一番,落座的時候,何飛假裝很隨意地坐了陳志誠旁邊。唐總要拉他上主座,何飛卻死活不去,只說這麼幾個人就不要那麼多講究。後來看唐總非要堅持讓他過去,只好直言,說待會有幾句話要跟陳志誠說。唐總倒也信了,乾脆就叫陳志誠挪過來,讓何飛坐了他們兄弟中間。
不久之後酒菜也開始陸續上來,幾個人便邊吃邊聊,東拉西扯地說了些閒話之後,少不得還是要言歸正傳。
唐總當着何飛他們的面,先就這事不輕不重地說了陳志誠幾句。然後陳志誠也再三表示,並非有意要跟飛訊過不去,而是因爲年輕經歷事情太少,一時失察,才上了趙天成的圈套。
唐總最後爲了表示誠意,還提出要象徵性地賠償飛訊一筆損失費。
何飛感覺兄弟倆還是真的有些誠意,再說他早已覈算過,那個項目雖然有些利潤,但也不至於就讓人眼紅到非要翻臉的地步。於是順水推舟,就坡下驢,也就答應了他們的條件。
之後的氣氛有些真正和諧起來,林藝就施展身手,千方百計要灌唐總和陳志誠的酒,何飛怕陳志誠真喝醉誤了他的事,便頻頻給林藝遞眼色。林藝會意就拉了唐總猛喝,還不時地讓康總方副總也陪着上。
何飛趁着這機會,趕緊就對陳志誠說,陳副總,我們到那邊去,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
陳志誠看了何飛一眼,起身跟着他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何飛沒多考慮,就直截了當地說,陳副總,有件事上次沒好意思問你,你以前和蘇菡的關係如何?
陳志誠此刻並沒喝多少,頭腦非常清醒,一聽這話就愣住了,然後就非常警惕地瞪着何飛,說何董你問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何飛有些尷尬笑了笑,連忙解釋說,你別誤會啊,我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而已,並沒有什麼其它的意思。
陳志誠更加困惑,說我能幫你什麼忙?
何飛假裝猶豫了一瞬,才按事先早已編好的臺詞開始演戲,說其實說起來呢,事情也很簡單。蘇菡最近這些日子要帶他爸去外地檢查身體,你聽說過這事吧?
陳志誠點了點頭,說知道啊,這跟何董事長有什麼關係嗎?
其實自從那次跟飛訊爭報社合同失手之後,陳志誠跟蘇菡就再沒聯繫。最近他跟林藝走得很近,蘇菡父親的事還是從她那裡的聽來的,當然這些情況他不會告訴何飛。
何飛一臉深沉,猶猶豫豫地說,我有一個朋友,是蘇菡他爸的學生,託我幫老人家聯繫一下醫院。等我聯繫好跟蘇菡一說,她卻告訴我,已經找上海一個高中同學把這事辦了。我知道蘇菡這肯定是託詞,這丫頭脾氣倔,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
陳志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也許是吧,我印象中蘇菡一直都很傲氣,也很清高。
何飛苦笑了一下,說可我欠了我這位朋友一個大人情,所以我答應他一定要幫這個忙,可是現在你看,我弄得進退兩難,好不尷尬。
陳志誠打量着何飛,也苦笑着說那何董,你跟我說這些什麼意思?你要是以爲我能說得動蘇菡,那就大錯特錯了。
何飛搖了搖頭,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爲難。我只是想請你通過你們上海那位同學,打聽一下蘇菡父親在哪家醫院檢查,把情況告訴我就行了。 我眼下也不打算做什麼,只是看看下一步她會不會需要什麼幫助,然後再想辦法說服她。
陳志誠考慮了一瞬,說何董,我答應你。我想這個事應該沒問題。
何飛笑了笑,說那我就先謝謝你,志誠老弟。不僅說話的口氣很親切,連稱呼都改變了。
兩人說完話,回到席上接着吃吃喝喝。這頓飯吃了近三個小時才結束,然後散夥各自回家。
下樓的時候 ,何飛特地叫住林藝,說林藝,待會你把車開過來,我坐你車,你送我回家,正好和你商量點事。
林藝本來已經悄悄給陳志誠發了微信,約他去喝咖啡。聽了何飛這話,只好打消那個念頭。應了一聲便去取車,順便又趕緊給陳志誠發微信取消了約會。
熊啓出事以後,何飛一直沒有專門的司機。他還沒想好,要不要把熊啓那位戰友弄來,因爲熊啓的事畢竟還沒有塵埃落定。萬一能真的爭取到緩刑,也就省得再折騰。集團考慮到這種具體情況,就給他臨時配了一個司機。這個姓許的小夥子也是當兵出身,車倒開得不錯,但卻沒有熊啓的身手,所以也無法替代熊啓。
何飛一出南國風情,就給小許打了電話,讓他先開車回去。等了沒多一會,林藝開車過來了。何飛上車時猶豫了一下,本來他早已習慣後座,爲了說話方便,最後拉開副駕車門坐了上去。
大概是何飛坐在車上,所以林藝車開得很慢。
何飛先是凝望着車窗外慢慢退向後方的街景,沉思了好一陣,然後纔回過頭對林藝說,我要給你分派一個任務,你去想想辦法,真的把
蘇菡弄到陽光集團來。
林藝沒有馬上說話,卻飛快地回過頭看了何飛一眼。兩人目光相遇之際,林藝還沒怎麼着,倒是何飛趕緊避開了。
林藝笑了笑,說我可以去試試,但怎麼跟她談?什麼工作?什麼職位?什麼待遇?你總得給我說明白吧?
雖然林藝說話語氣很平靜,但何飛還是品出了其中的酸味,便只好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說你可以告訴她,只要她願意來,別的都好說,工作可以盡她挑。
林藝說那,另外那幾項呢?我怎麼說?
何飛想了想,說待遇問題,如果她不問就先不說,等來我親自跟她談,如果她問起,就大致照你和王蕾的標準告訴她。
林藝一聽這話心裡很不舒服,竟脫口問道,我和王蕾?
何飛也突然意識到這話說得很不得體,容易讓林藝產生那方面的聯想,便趕緊補了一句,說其實我的意思,是大致參照你們這個職級,如果準確地說,應該比你們要低一點。
其實不論何飛再如何解釋,在林藝看來都只是欲蓋彌彰。她知道何飛心裡在想什麼,也知道她根本無法拒絕,而這纔是最可悲的。於是她只是假裝專心開車,好半天都沒再說話。
何飛看林藝既不說話也不理他,心裡有些不高興,也就沒有再說什麼。林藝雖然發現他臉色不大好看,此時此刻卻也不想再去討好他。於是兩人一路沉默着,一直到何飛家門口,誰也沒再開口。
何飛顯然對林藝今天的表現也很不滿意,拉着臉就下了車,本來已經打算直接走了,想了想還是回過頭來,對林藝說你回去吧,路上慢點開。哦,對了,蘇菡這事你要抓緊點。什麼時間我方便了,也去陽光小區把那套房子的過戶手續給你辦了。
何飛說罷再不看林藝什麼臉色,轉身就走了。
林藝愣愣地坐在車裡,一直看着何飛走進家裡,然後又關上大門,纔回過神來。她感到心裡空空蕩蕩,沒有一點着落。本以爲何飛會帶她回家,沒想到他也許根本就沒有這個打算。
林藝突然很生氣,猛地一踩油門,車子箭一般地躥了出去,但在離開何飛家一段距離之後,馬上就靠在路邊停了下來,把軟軟的身子趴在方向盤上。她覺得心裡很亂,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攪成了一團,需要好好靜一靜,把亂紛紛的思緒清理一下。
這一刻林藝突然想起來很多事,才發現自己近來忽略了一些本應該特別注意的問題。
林藝自從和文副局長有事之後,在這個問題上就沒了底線。由於不缺男人,所以竟然忽略了何飛這邊。現在仔細回想起來,自那以後,何飛竟再也沒有找過她。這說明什麼?說明何飛也許早已知道她和文副局長的關係,但卻從來沒有流露出來。
這就意味林藝在陽光集團的地位,此後就有可能出現變化,從何飛倚重的心腹,變成局外人。一想到這一點,林藝便感到有些後悔。但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挽回,或者能不能挽回。
何飛剛纔又主動提起了陽光小區的房子,在這之前,林藝早已把過戶必需的個人資料備齊給了何飛,但他卻一直拖着沒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