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忠說到這裡,巧妙的拋出了伏筆,而後他一雙眼睛關切的望着徐潤,靜靜的等待着意想中的答案。
“徐大會辦”,馬建忠這辰光還是以徐潤以前的舊職稱相稱呼,面容間顯得很是誠摯,“鄙人一向敬佩前輩收購洋人旗昌輪船公司的壯舉,滬上除開前輩這樣的魄力、胸襟,焉能有此作爲?”,他神情飛揚的讚許道。
馬建忠不動聲色的開導着這個眼下身處困境的前同僚,而徐潤深邃的眸光望了過去,倆人熱切的一碰,對上了。
講起來在上海灘上頭出沒,沒有像阿拉這樣的拎得清,會被人瞧不上的,阿曉得?
果然徐潤聽到這裡廂,接過翎子來了,只見他不禁也露出來神采飛揚的表情。
“長江航運一度爲旗昌洋行壟斷,不想也有走投無路的那一天”,徐潤興奮的講道:“說起這些洋人們,那辰光也是捉襟見肘,尋到了輪船招商局來,央求要局裡全盤收購儂的資產”,他興奮的捋捋鬍鬚,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敢情兒那是個好”,馬建忠*着一口略帶帶着京腔的口音,興奮的隨之響起道:“洋人們不把咱大清國放在眼裡,種種蠻橫無理,鄙人在李中堂那邊兒當差的時候,都看在眼裡,哪點兒有爾等標榜的禮儀文明?”。
“是唻”,徐潤接着奮然的點點頭,“若說收購了遠東最大的輪船公司,真是大清國和我等的大快人心之舉”,這辰光他剛纔還猶豫的面孔,不禁就像陰雲籠罩的黃浦江上空,放晴了。
聽到徐潤說到這裡廂,馬建忠目不轉睛的觀察着他神情間的細微變化,只見馬建忠嘴皮嚅囁了一下。
隔座的徐潤笑着、笑着,忽然似有所悟,他把玩着鬍鬚的左手頓住了,只見徐潤目光流轉,側頭一看馬建忠欲言又止的模樣,“這位馬賢弟,一步是來討債的,二不像敘舊”,不禁納悶的嘀
咕道:“他此來究竟有啥玄機?”。
想到這裡,徐潤的表情不禁嚴肅了起來,略微的流露出了戒備的態度,一時間屋裡的氣氛有些凝滯了。
旁邊馬建忠忽然收起了臉上的笑顏,“徐大會辦”,他忽的站起身來,臉上掛滿了誠懇的表情,“請先受馬某人一拜”,馬建忠懇求的說道。
徐潤看到這裡廂,詫異得不知說啥纔好啦,只見他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緊盯着馬建忠。
“眉叔有啥話就說,莫打啞謎唻”,徐潤警覺的對着馬建忠也是抱拳說道。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馬建忠索性把話挑明瞭,“馬某人今日而來,正是爲了這樁碼子事”,他大聲的說道。
“難道今朝早已退出了航運界的美商旗昌輪船公司,他們又要重新開張啦?”,徐潤更加吃驚的問道。
“這倒不是”,馬建忠接着答道:“不過也與此有關”,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閃爍起了兩團火花,灼熱的燙人。
徐潤聽到這裡,不由得大吃一驚,“眉叔這句話說來就讓鄙人不明白了”,他疑惑的答道。
“潤立兄莫要猜忌鄙人”,馬建忠忽然把話說的很重,一邊說着,一邊他的神情凝重了。
“只是茲事體大,馬某人左思右想,只有仁兄可以假以援手了”,馬建忠鄭重的說道,一邊他的眼中流露出來極大的期望。
“眉叔賢弟,你就莫打啞謎了”,徐潤忽然轉驚爲笑,對着馬建忠微微一欠身,就是拱拱手,“阿拉上海灘上,誰人不知徐某人向來快人快語的,見不得別人肚皮裡廂打官司”,他豪爽的說道。
這辰光徐潤頗有些爲自己患得患失的想法,感到有些慚愧起來了。
“善哉”,馬建忠慶幸的稱讚道:“如此一來輪船招商局有盼頭了”。
說到這裡,馬建忠的語氣忽然變得
沉重起來,“想必潤立兄知道前些辰光曾大帥和法蘭西使者巴德諾談判的事體吧?”,他口氣凝重的問道。
聽到馬建忠的問話,徐潤不禁微微點頭,“不瞞眉叔說,鄙人也是印象深刻”,說到這裡,他竟然露出了一絲悲壯的神態。
“講起來西元七月一日,法蘭西國新任駐華公使巴德諾抵滬”,徐潤輕聲的回憶道:“緊跟着七月四日,伊法蘭西國水師提督撥孤乘‘赫墨林’號兵艦,並另率其他五艘兵艦由香港抵滬”。
講起來徐潤、馬建忠倆個人當時都親臨了“觀禮”,一時間倆個人有些心意相通,都不由得內心起來波瀾,而這跟啥彼此試探對方虛實,不搭界了。
想到這裡,馬建忠不禁透出了惆悵的激憤之情。
“今朝安南有事,朝鮮有事,孤懸海外的臺灣有事”,馬建忠忽然提高了話音,“阿拉大清國需要一隻新式的船隊,才能踏平風波,前去馳援”。
“莫說這和洋人講斤頭談得成、談不成”,一旁徐潤看到馬建忠感慨的神情,“眉叔何須扼腕,難道阿拉上海灘上酒沒人了嗎?”,不服氣的他,心火一旺,只覺得胸中熱心上涌,不自覺朝着他叫道。
馬建忠一聽徐潤昂奮的話語,不禁高聲的叫道:“誰說廉頗老矣,馬某人今日一看潤立兄年富力強,勝過了老廉頗百倍”。
“眉叔你唻,今朝真是不夠意思唻”,徐潤聽到馬建忠的讚賞,不禁露出了責怪的口氣。
隨着徐潤有些責備的口氣,屋裡的氣氛微微顯得緊張了,倆人不約而同的不說話了。
“看樣子潤立兄最近被局裡催*債務弄得焦頭爛額了”,馬建忠看到徐潤臉上流露出的細微變化,不禁再次心生同情,“若不是時局急轉直下,就憑這位上海灘上資產雄厚的華界地皮大亨,何至於出此下策?”,他心頭無聲的嘆息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