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的面前,鄙人不敢說謊話的”,路易信誓旦旦的說道:“吾果真和儂個張老爺認識的”,說到這裡,他掏出了一個Pass,法蘭西銀行的員工證,這個可是硬邦邦的證明,要曉得清末上海灘上的人物,哪個不和外國銀行打交道。
就算儂沒有陪同主人去,總該曉得這個物件是做啥用場的吧?路易的眼神裡頭流露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
“曉得了,就是放貸的”,小寧波自作主張的嚷嚷道,其實從他嘴裡實在是聽不出就是上放貸還是房貸。
“最近很快錢莊的、洋人銀行的都來找吾家老爺”,小寧波衝着路易嚷嚷道:“所以老爺人不在”,顯然他是話裡有話了。
“我的主阿”,路易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個看門的,把自己當作看房子的了,儂曉得伐?這都是徐潤吃癟、被追債惹出的餘波。
“果然張園最近來了不少炒房客”,路易心頭立刻雪亮似的拎清爽了,“說不定還有主動上門要借錢給張會辦的銀行”,他很肯定的說道。
阿曉得?張園主人張鴻祿、張叔和也是紅頂商人,廣東候選道、上海輪船招商局幫辦,跟華人地皮大王徐潤同進同退的人物。
“一講講了半晌,究竟出了啥事體?”,敞篷車上頭坐着的羅佳琳看見路易去了許久,早就有些着急的嘀咕道。
“路易”,心焦的羅佳琳再也忍不住,也顧不得矜持,一邊呼喚着,一邊下車走了過來,而走的越近,耳邊越聽清了情郎好像在和人慪氣。
儂再好好的瞧瞧,那份心疼的模樣,柳眉鎖起,面目含愁,目光敏銳的小寧波一瞧,有些憐香惜玉唻。
“瞧瞧這個上海小娘長得好看”,小寧波眼神好,老遠一見,嘴裡嘖嘖稱奇起來道:“眉頭、鼻頭,還有眼睛裡頭”。
小寧波這邊別苗頭,瞧出些花頭來了,“這小囡真是好像一個洋囡囡”,最後伊不禁讚道
。
儂曉得伐,乖巧的羅佳琳就像當時上海灘上稀罕的洋布娃娃,少見的很,“蘇州頭,揚州腳,寧波女人好扎括”,小寧波說起女人的打扮,一副爲老家自豪的神態,不過他看見了羅佳琳,卻覺得自個的想法要改變些了。
隨着羅佳琳越走越近,小寧波越看越覺得羅佳琳比起老家寧波的女人們,也不遜色,“這個西洋國小娘長得蠻好看的”,他由衷的讚歎道。
隨着小寧波親近的態度,似乎剛剛還緊張的氣氛變得融洽了起來,一旁的路易瞧得清清爽爽的,他不禁生出些盼頭來了。
“瞧瞧這個華人講的啥?”,路易困惑的撓撓頭,嘴裡輕聲的嘟囔道:“伊個娘娘、寧波小娘?”,他實在是拎不清唻。
讚美歸讚美,石骨鐵硬的小寧波還是依然忠實的履行着自己的職責,“儂說說來做啥的?”,他口氣稍微緩和的對着路易問道。
“貴介”,路易想起了羅佳琳曾經跟他說的,稱呼別人家做事體的,最好用尊稱蠻靈光的。
哪曉得靈機一動的路易這麼一用,靈光了,只見小寧波高興的點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鄙人久慕張園大名,想要來畫幅畫”,路易趕緊搭話道。
就在這辰光,羅佳琳一見走近了,“大襟布衫,只掄進勿掄出”,她用寧波話和小寧波搭起了話。
小寧波一聽,“哦喲”,他興奮的問道:“人客可是寧波人哪?”。
講起來小寧波話裡話外有些疑惑的腔調了,“伊眼珠子裡頭竟然有些淡藍的顏色”,他心頭不禁泛起了嘀咕道。
心裡頭疑惑的小寧波越發的湊上前去,有些揣測的模樣,隱約掛在心上了。
這邊一見說的鬧熱,羅佳琳笑顏如花,話語說的嫡糯般的親和,“是的呀”,她應承道。
“一見到家鄉人吾心裡火熱嗬”,小寧波一邊對着羅佳琳說道。
講起來聽腔調,這位小娘講的寧波話蠻地道的,原本小寧波心頭的驚疑不知不覺消散了。
小寧波心頭舒坦了,連帶着扭頭對路易也格外的客氣,“甭管吾家老爺發不發脾氣,人客可不能慢待了”,一邊說着倆家話,一邊他大打開了大鐵門。
這辰光羅佳琳走後,四馬路上這座精緻的繡樓裡廂,方城之戰正是激戰尤酣,“啪”,隨着小桃紅一張牌出去,一圈桌上的牌友們個個圓睜杏眼的看着新出的牌。
別說打麻雀,就連幾千裡之外的宮裡頭,阿拉聖母皇太后、連同公主、格格,還有大名鼎鼎的小李子、李蓮英都好這口,不奇怪今朝成了大清國的國粹。
那辰光有人就說:叉麻雀,凡一百三十六,曰筒,曰索,曰萬,曰東南西北,曰龍鳳白,亦作中發白。始於浙之寧波,其後不脛而走,遂遍南北。
又有人說,伊錯了,是阿拉上海灘隔壁裡廂的太倉州流傳出來的,是儂看太倉之糧的辰光,打天上俯衝下來搗亂的麻雀個辰光,得來的靈光一閃,這麼個花頭現世唻,阿曉得?
雖說出處各說各的,不過有一點,距離上海灘都不遠,而且散佈了出去,發揚光大了,不是由好事者吟詩一首講道:麻雀何難打,只求實者虛。逢和須要算,死聽不爲輸。三項家家大,雙風對對符。自摸清一色,喜煞牧豬奴。
剛剛講到這裡廂,巧了是小桃紅做莊,只見她似乎想起了啥,心有旁騖之際,一個犯糊塗,發出了箇中風,底家翠喜拍了下來。
上家愛麗絲跟手發了一張白板,對面小玉也拍出。其時小桃紅正坐對面,翠喜對着她有些發嗲,一會勸小桃紅髮這張牌,一會又說發那張牌,好像她是抱膀子,而不是來打麻雀的似的。
愛麗絲聽她說話,丟出來一張八萬,底家翠喜一攤就出。桌上衆人仔細看時,原來是北風暗克,二三四萬一搭,三張七萬一張八萬等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