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邵大人對吳淞口江防還是滿意的”,馬建忠目光敏銳的覺察到了邵友濂的前後神情變化,不由得放下了一塊壓在心頭的大石頭似的。
“不過看來邵友濂特意讓卑職陪同過來,必定有深層次的考慮”,馬建忠心想道。
只是這辰光可不是私下揣測的時機,看到邵友濂已經走近了,馬建忠連忙對着他微微躬身、就要屈膝行了個打千禮。
還未等到馬建忠架勢拉開,邵友濂在前迅捷的扶住了他,“你我同朝爲官,馬大人太客氣了”,他誠摯的謙遜道。
一旁羅師爺見狀,連忙使個眼色,一旁的李成謀連忙就要去搬過來幾把椅子。
“慢着”,邵友濂放開了馬建忠的手臂,高聲的對着李成謀說道:“有勞將軍帶路,我等再去巡視一下江邊”。
“邵大人、馬大人,羅師爺”,李成謀臉上帶着關切的神情,對着幾位遠道而來的巡視官吏講道:“卑職略備些薄酒,也好鄙人爲大人們、羅師爺驅驅寒”。
聽到這裡,馬建忠擡起手臂,正要推辭,只聽見這位軍中漢子豪爽的高聲說道:“卑職已經備好了,請大人們下去營房之中品嚐外洋的鮮魚”。
說到這裡廂,李成謀對着邵友濂等人把手一伸,雖說沒有場面上的奉承的笑臉,不過卻是地道的軍營本色,看的馬建忠心頭舒坦了起來。
聽到這裡,邵友濂笑了,“鄙人早就聽說長江口魚鮮,美味勝過了他處,今朝就在出產原地品嚐,果然口福不淺”,說到這裡,他興奮的對着李成謀就是一拱手。
隨着邵友濂輕鬆甚至有些放鬆的舉動,衆人的心情不由得舒緩了許多,相約隨着軍士們的引導,到了一座石木修砌的館舍之中,尋常辰光馬建忠遠洋航行歸來,也曾經在這裡休憩過的。
隨着殷勤的笑着,幾個面目伶俐的水師軍士們伶俐的端上來了一盤盤時鮮的菜餚,看過去有上海灘上不但不提的蟹黃豆腐,還有銀魚蒸蛋、桂花風乾雞,此外還有軍中常備的糟魚
乾等等常見的佐酒小菜。
這辰光邵友濂主人般的舉起了酒杯子,裡頭還是江南聞名的百花漾老酒,“按理說軍中不可飲酒,只是今朝來到了炮臺上,看見江防嚴密,官兵們士氣高昂,本官替上海灘上的百姓們高興唻”。
邵友濂一邊說着,一邊滿面紅光的團團對着衆人舉起了杯子,“你我敬英勇的吳淞口水陸官兵一杯”,說到這裡,衆人隨着他的姿勢,一起幹了一杯。
這辰光聽到了邵友濂的褒獎,李成謀不禁興奮了起來,只聽他高興的對着馬建忠望了一眼,然後扭頭對着邵友濂說道:“如今兩江總督曾國荃、曾大人購進的八百磅大炮,還有開花彈已經分批運抵了吳淞口各個炮臺了”。
說到這裡,李成謀又是感念的對着馬建忠一笑,而隔着桌子的這位招商輪船局的會辦,也是報以會心的一笑。
“此外馬大人還用招商輪船局的火輪船運來了馬爹尼快槍一千枝,現以分發各營了”,李成謀如數家珍的說道。
聽到這裡,邵友濂不禁欣賞的看了看馬建忠,他剛剛要張開嘴說啥,只是這辰光一位面帶着笑容的軍士又端上來了一盤熱氣騰騰的菜餚。
一眨眼間,這清香的味道已經溢滿了整個屋子,嗅着這鮮香的氣味,邵友濂更加高興的笑了,他含笑不語的沉吟着。
這最亮眼的就是黃酒清蒸的鰣魚了,畢竟現捕的,新鮮的彷彿魚身上有一層薄薄的凝脂似的,嫩滑的好似豆腐一般,不經意流露出了鮮美來。
邵友濂看着桌子中間的這美味,“來來來”,他親自站起身來,拿起湯勺,對着極嫩的魚肉舀了下去,分到了各人的小碗碟裡頭,然後又是親自的端起其中的一碟,遞到了馬建忠的面前。
“馬大人勞苦功高,本官替吳淞口的將士們和上海灘的百姓們,謝過你了”,邵友濂由衷的謝道。
聽到邵友濂溢美的話語,迎接着衆人讚賞的目光,馬建忠卻是帶着一笑慚愧的表情,搖了搖頭。
“邵大人
說到哪裡去了”,馬建忠誠懇的說道:“卑職身爲大清國子民,理應爲國分憂,爲了上海灘上的百姓略盡綿薄之力”,說到這裡,他目光炯炯的環視了身邊的衆人一圈。
聽到這裡,邵友濂表情肯定的點點頭,“剛纔在炮臺上,本官聽了李成謀的通報,兩江總督曾國荃、曾大人要給吳淞炮臺增兵八營,軍械補給卻是個問題”,說到這裡,他放下了勺子,目不轉睛的看着馬建忠。
只聽邵友濂鄭重的說道:“如今雖說法蘭西人意欲在還是挑起風波,不過本官以爲從從長計議,還得保持海路暢通,才能確保備戰事體”。
聽到這裡,馬建忠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絲爲難的神色,他原本伸向盛放着蒸魚盤子的勺子不禁就是微微的一抖。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以禍福趨避之”,馬建忠迅即回答道,他的臉上頃刻間洋溢着慷慨的表情。
一旁羅師爺不禁被馬建忠的表態深深感染了,“馬大人說的,屬下也是身同感受”,他慷然的說道。
“不過如今吳淞口水師、陸營又增兵八營,扼守江海總路”,羅師爺說到這裡,扭頭看了看李成謀。
只這位見能征慣戰的猛將卻有些焦慮的搓着手,微微的李成謀把眉頭一皺,緊跟着說道:“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屬下和各位統領一樣,擔心馬大人肩上的擔子實在是太重了”。
羅師爺說到這裡,旁邊李成謀附和的點點頭,“卑職也聽說些風聞”,說到這裡,他移開了目光,擔憂的看了看邵友濂,然後迅即又把一雙眼睛望着了馬建忠。
“法蘭西人即便進不了我吳淞口,可是若是封鎖出海口,把江面堵塞了,也是貽害無窮”,李成謀話語沉重的說道:“若說法蘭西兵艦襲擊出入的商船和漁船,豈不是斷了一方百姓的生計?”。
李成謀說到了這裡,邵友濂剛剛還輕鬆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了,只聽見這辰光整個屋子裡頭鴉雀無聲,都是人們粗重的呼吸聲,氣氛越來越壓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