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辰光,孫更生身軀慪僂着,漸漸的行走艱難了,只見十六鋪碼頭上,這個身影在掙扎着。
忽然前面有個碼頭卻是人來人往,市聲鼎沸,穿梭的裝卸工人們熱火朝天的幹着活,這和老沙遜洋行專用碼頭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是些啥貨物?”,孫更生好奇的打量了碼頭工友肩頭的麻袋,只見上面寫着“菽麻”兩個字。
“原來是印度麻”,孫更生興奮的睜大了眼睛,忽的他的呼吸急促了。
記得魯迅先生說過,“拖大辮,吸鴉片,也正與土人的奇形怪狀的編髮及吃印度麻一樣”,這樣的紡織原料也可吸食的,效果雖不如福壽膏,可聊勝於無。
孫更生這個歡喜唻,說是喜出望外,半點也不假,這下他也不用去依靠去亨同那裡扛活來換取些福壽膏了。
“走得着,謝雙腳”,孫更生一邊欣喜的自語道,一邊趕緊湊了上去。
“不久之前,法蘭西軍隊進犯我大清國守軍,福建沿海那邊”,邵友濂喟然長嘆道:“蠻吃緊的”。
“眼看着局勢糜爛到了不堪收拾的地步”,邵友濂仰天長嘆道:“大清國哪,可嘆列強逞兇,步步緊*,祖宗留下的江山風雨飄搖,筱春雖不是力挽狂瀾之輩,如今也說不得爲了國家和黎民,不惜此身了”。
聽到邵友濂百感交集的話語,一旁羅師爺也是心情沉重,他的臉色鐵青,繃得緊緊的。
“邵大人”,羅師爺走前一步,然後一欠身,語重心長的說道:“朝廷如今已經下了旨意,調命邵大人您出面襄辦臺灣防務”。
“爲了朝廷、黎民計,邵大人還望多多保重”,羅師爺殷切的勸慰道。
“聽前線密報說,法蘭西軍隊不日即刻乘勝佔領福建馬尾港口內地”,邵友濂憂心忡忡的對着羅師爺說道:“那裡可是我大清國在東南沿海的
艦船重地”。
“如果大清將士們不能守住的話,恐怕大清國苦心經營的船廠”,邵友濂擔憂的說道:“危在旦夕唻”。
“如今法蘭西軍隊大勝,而我軍新敗”,羅師爺無奈的嘆息道:“以屬下看來,上海也危在旦夕了”。
聽到這裡,邵友濂心頭頓時一驚,“安南局勢已然如此嚴峻了”,說到這裡他的神情更加的嚴峻,“恐怕流毒海上,那就更加的棘手了”,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羅師爺聽到這裡,眼皮不禁一跳,也不知道是哪隻眼皮,反正感覺到有那麼一種心驚肉跳的惶恐。
“不是屬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羅師爺小心的說道。
聽到羅師爺的話語,邵友濂猶豫的目光掃視了羅師爺一眼,並沒有插話,意思是讓他接着說下去。
“屬下聽李先生說起跟隨着李中堂曾經參觀過吳淞口外停泊的法蘭西兵艦,確實船堅炮利,威力巨大”,羅師爺擔憂的說道:“沒有鐵甲大船,便沒有海權,那就等着洋人們在我大清國的海面上耀武揚威”。
聽到這裡,邵友濂那眼神忽的煥發了起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犀利的穿透了窗戶,“本官既爲一方父母官,就要保護一方平安”,只聽他慨然的說道。
“若是守住了吳淞口,就不怕洋人們從海上闖入長江南口,進犯上海了”,邵友濂斷然的說道。
“如此很好”,羅師爺重重的點頭贊同道:“是該搓一搓洋人的銳氣,也好將來海上戰端再開,這些個橫行上海灘的洋人們,趁機驕縱不法”。
聽到這裡,邵友濂感喟的吟誦道:九天閶闔叫能開,大地波瀾挽得回。溝壑餘生千里轉,沙場戰骨幾人埋。風高勁草猶披拂,歲晚喬松待護培。懷舊蒼茫嘗獨立,眼中多少出羣材。
自從邵友濂二次封鎖了吳淞口以
後,十六鋪碼頭清淨了許多,往日裡喧鬧的一個個泊位上,沒有多少的船隻停靠着,即便是有寥寥的幾艘,那幾乎也是運糧食和官府徵派的,如今老實的趴窩了。
望着稀少的人煙,孫更生茫然的垂下頭,寶貝似的拿出一個小紙盒子,欣賞的打量着這盒洋火,就像安徒生筆下的小女孩一般。
忽的,孫更生劃燃了一根火柴,明豔的光焰照亮了他黝黯的臉龐,只見他把焰頭伸向了卷好的印度麻頭子上,一邊貪婪的*着,很快就從黃包車的側面冒起來一縷縷青煙。
似乎這樣的癖好,跟後頭品味雪茄煙那派頭差不多,只不過比起那些悠閒的上海灘聞人來說,這位癮君子更像是狼吞虎嚥似的,恨不能把每一口煙霧都吸進喉嚨裡去。
終於,孫更生擡起頭來,滿足的感覺洋溢在了他枯瘦的面頰上,若說啥是歡喜,還有比這更加讓人飄飄欲仙的嗎?
還未等到瀰漫在孫更生身體周圍的煙霧散去,他又如飢似渴似的,埋下頭去,深深的吸了起來,頓時濃濃的煙霧再次騰起了,掩藏住了他的整個面部。
終於,孫更生疏散的站了起來,美美的伸了個懶腰。
這辰光有位先生在那邊招手呼喚道:“黃包車”,一看就是個僱車的。
“來哉”,孫更生一聲答應的清清爽爽,腳步輕捷的拉着車走了過去。
終於,夜幕又一次降臨了上海灘,受到特別提振的孫更生腳步輕捷的、一溜小跑的跑在了上海老城廂,顯然拜託碼頭是一根印度麻的功效。
與此同時,那頭綠色的柿子樹下面,敏捷的走回來了一位摩登的佳人,一看她裙襬下面,微微的露出了修長的雙腿,那上頭顯然套裝西洋襪子,不然怎麼會春光乍泄,如此生動的展示了一段動人的曲線美?
想不到滬上的腔調竟然是這樣的風情萬種,讓人陶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