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看到這樣明確的暗示,心頭更加的有底了,接下來他是旁敲側擊還是單刀直入呢?
這時候趙伯韜走過來,興致勃勃的招呼幾位交際花打麻雀去,要留給他倆一個私密的空間,也好敲定大事體。
說起那麻雀可不是弄堂裡廂喳喳叫的麻雀,而是麻將。
一聽有牌局,幾位交際花可就笑逐顏開了,“好的呀”,小桃紅滿口應承道,她不斷是花魁,而且還是牌桌上有名的常勝將軍。
“亨同先生”,小桃紅嬌嗔着,眼中秋波流轉,鎖定了亨同,“阿拉要儂做對家,一起抹幾局”,她又像是撒嬌,又像是吩咐似的講道。
雅各布忽然爲難的看了看趙伯韜,那目光之中有些埋怨的意思,偏偏他弄不懂這大清國的國粹,傳出去說堂堂新沙遜洋行的大班當衆塌了臺子,那臉面無處安放了。
“雅各布先生弄不懂這些花頭”,趙伯韜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明顯就是餿主意,他這個東道主做的半吊子了。
在史料《清稗類鈔》上說,撲克,歐美葉子戲之總稱,有種種名目,亦以紙爲之。達官貴人之豪賭,以此爲最,一擲萬金,日夕數次者,時有所聞。富商巨賈,漸亦尤而效之,京師、天津、上海、漢口皆盛行。
“不過洋鬼子恐怕最歡喜弄這些花頭”,私下趙伯韜有些自得,大清國待爾等外夷,總是這麼彬彬有禮,想到這裡,他不禁斜睨了周圍這些所謂的高等人類一眼,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想必他有法子活躍氣氛。
“爲了體現我等華界對外國朋友的熱忱,我建議”,趙伯韜高聲的講道,那聲音揚了起來,頗有感染力,“不如我們玩撲克吧”。
這辰光趙伯韜的話語剛落,啊喲,衆人一齊響應起來,迴應的聲音頗爲熱烈,別人踊躍也就罷了,偏偏兩個洋鬼子也如此心領神會,令趙伯韜很是詫異了。
雅各布一聽,眼中頓時放光,顯然正中下懷,“Mr趙”,他招呼道:“你來做看牌”,那開會的倡議者就是監牌的人,既然你說了,自然非你莫屬了。
“今晚有稀客亨同先生光臨,在座的漂亮小姐們”,雅各布今天爲了親近亨同,親自赤
膊上陣,他華麗透出了興致勃勃,“我們來玩猜牌吧”,也爲了親近他身邊的小桃花,大班也甘心做綠葉了。
“桃紅小姐”,雅各布安排妥當,然後殷勤的邀請道:“親愛的美人理應先請”,他越發的殷勤,顯然要買個人情給亨同。
“請桃紅小姐選牌”,雅各布請打道,小桃紅也不客氣,上前挑出一張牌看了一眼,然後把牌打亂,笑吟吟的遞給了雅各布。
洋大班今天一時興起,接過來分爲了兩堆,然後“嘩嘩譁”,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洗牌之後,環視了一圈衆人,神情間頗有些得意。
紅桃、方片、梅花、黑桃四種花色,一到十,k、q、j各種圖案,五十二張牌,千變萬化皆天機,很難猜到的,可是雅各布臉上卻帶出自負的笑容。
“我猜桃紅小姐選的是方片q”,也不說着,雅各布一邊從一摞紙牌中拿出了那張,他甚至不用看衆人的臉,因爲旁邊大傢伙已經跟着笑桃紅鼓起掌來了。
“亞那伯罕猜一把如何?”,雅各布興致勃勃的邀請道。
亨同默不作聲的接過牌來,然後他用一張手帕蒙上了眼睛,伸出手去摸了摸一張牌,然後把牌遞還給了雅各布,然後果然在衆人面前有意無意攤開了手,他是什麼意思,一時間大家並沒有在意。
洗完牌,雅各布面對着衆人,依然是那樣從容自得,他光滑的手指頭在背對着自己的牌面上摸挲着,忽然她的臉色一變,露出一陣匪夷所思的詫異的神奇出來。
“我的上帝啊”,雅各布奇怪了,明明剛纔自己看定了這張牌的,誰知道一眨眼間,它竟然不翼而飛了,變成了六十一張牌了。
這時候,亨同不慌不忙的從指間彈出來一張牌,誰也不知道這張紅桃2他是怎麼截留下來的,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
“噢”,衆人發出一陣驚歎聲,氣氛頃刻間重新變得輕鬆了起來,這時候亨同卻沒有跟着發笑,而是小心翼翼的把這張牌揣進了衣兜裡,顯得十分的鄭重。
“好啊”,一旁趙伯韜起勁的鼓起掌來,“亨同先生不做聲,就猜出了,果然有腔調”。
一旁雅各布更是高興了,他不對
着亨同,而是朝着小桃紅笑道:“果然手法不錯,開心啊”。
看看人家那臉上,笑逐顏開,開心極了。
看到這兒,雅各布和趙伯韜倆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會心的笑意,看起來不止是一人滿意了。
亨同從懷裡掏出那隻紅桃2,眼神熱切的似乎要把這張牌穿透似的,從趙伯韜的私人聚會回來,他一直心神不寧,做事業打不起精神來。
亨同煩躁的站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索性把牌揣回了兜裡,“聽說最近新沙遜洋行在做一項新業務了”,這時候他想起了剛剛聽到大班愛德華說起的這樁事體,那眼中充滿了一種興奮而又擔憂的神情。
俗話說商場無父子,何況親兄弟之間還要明算賬,尤其是西洋人,拿現在的話說就是拎得清,更不能落到最後被親兄弟兼併的地步,那可就成了沙遜家族發跡五十一年以來,最大的新聞了。
想到這兒,亨同覺得心頭沉甸甸的,他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門旁,想要去新沙遜洋行走一趟,忽然他的前腳又縮回去了, 此刻亨同那淡藍色當中略微帶些黑色的眼珠子,微微的眯起來了,那裡面透出流露出一絲畏縮,只是這樣原本不該出現在他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之中的眼神,只是這樣的情緒宣泄過後,他的眼神忽然冷靜了下去。
亨同的眼前浮現出了雅各布那淡藍色的眼睛裡大有深意的眼神,其中洋溢着熱烈的、毫不掩飾的渴求的神情,他已經讀過了,當時的解讀是充滿了求賢若渴的愛惜之意,不過再進一步剖析,那裡面還有種與他、亞那伯罕亨同相似的地方,無窮的佔有慾,而無窮的佔有慾後面,就是控制慾,而他恰恰是個不願被別人控制的人。
尤其是此刻他的眼前又浮現出那個破損的花瓶,“主啊”,亨同緊張的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此刻他的惟恐又一次浮上了臉頰,至少一部分是因爲一個女孩兒。
“只是不曉得史密斯先生那邊情形如何?”,亨同忽然有些心頭惴惴不安起來道:“看起來有些話,愛瑪女士不肯講”。
講起來那天晚上亨同沒怎麼睏覺,冷眼旁觀,窺破了老僕查爾斯的心事,別出許多的苗頭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