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趙伯韜一聽,興奮的點點頭, 這個幫襯着洋人做事體的華人,分明別出啥苗頭來了。
“我早就說過,法蘭西人洋槍洋炮老厲害了”,亨同那心頭的聲音透着狂喜道:“如此看來,過了年關,上海灘的房子還要漲啊”,想到這兒,他的眼睛不自禁的瞟了一眼身旁的趙伯韜。
而趙伯韜也投以會意的微笑,倆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了。
對面的弗朗索瓦瞅着他倆,愜意而又熟絡的拿起刀叉,切向了盤中的火雞,鋒利雪亮的刀子劃開了雞肉,裡面白生生的,還冒着熱氣,此人用叉子送進了嘴裡,有滋有味兒的咀嚼起來。
“主啊”,亨同在心頭輕輕的唸誦道,他感覺到一顆懸着的石頭落下來了,可是卻沒有激起興奮的浪花,這是怎麼回事?
趙伯韜今天興奮的,只見他討好之中帶着些敬佩的神情,對着亨同,有些打趣的講道:“如今上海灘誰人不知亨同先生賺得盆滿鉢滿,連上帝都要嫉妒了”。
趙伯韜曉得這位腦筋靈光的上海灘聞人如今風生水起,又在外灘外洋涇浜橋、二洋涇浜橋橫跨公共租界、法租界附近吃進了幾塊地皮,坐等着大把的鈔票進賬。
那時候上海縣的鄉下人和洋人們做買賣,用的就是夾雜着華語的中外結合語言,故而後頭聞名上海灘的洋涇浜英語的典故就出在此處。
亨同還未及搭話,一旁的路易一聽,“唔”,他很重的鼻音哼了一聲,只見他隨後興奮的咧開嘴,起勁兒灌了自己幾口酒,彷彿在驅趕着寒氣似的。
路易喝下去酒後,明顯好受多了,“還要多謝弗朗索瓦先生的關照”,他甕聲甕氣的講道,分明嗓子啞了,卻透着一股興高采烈,不由得引起了食客們的興趣,這可成了餐桌上的話題了。
人家交際花媚眼的斜睨了一眼路易,那神態分明帶着嬌滴滴的神情,“路易先生”,隨着這一聲嬌嗔,那話音可就有些不對頭了,“您拋下我們姐妹不管
,到江邊上和哪位佳人幽會去了”,聽這口氣,分明那天路易醉酒遇到羅佳琳的事情,她碰到了的。
旁邊的趙伯韜一聽,竟然還有如此分流趣事,“哦”,他連忙應了一聲,神情間帶着一種曖昧的笑容,“路易先生年少英俊,怕是又被哪位小姐纏住了吧?”,隨着他的笑聲,人們鬨笑成了一片。
“No、No”,說到這兒,路易原本緋紅的臉立刻變得通紅了,他該怎麼說呢,說自己喝得迷迷糊糊,說了大半夜的醉話,等到醒過來的時候,身旁似乎有個華人巡捕對着自己恭敬的笑着,說着什麼,他竭力的回憶到。
一個影子遙遠而又清晰的浮現在了自己的眼前,一張凍得煞白的臉和那張俊俏的臉蛋上,似乎那位華捕說到了啥,“哦”,路易想起來了,“那位巡捕說的是‘小姐’”,他有點兒記起來了,不禁喃喃自語道。
旁邊交際花可抓到了你的實證,“路易”,她勾肩搭背的半靠在路易的肩上,“這麼快就喜新厭舊了”,說到這兒,交際花假戲真唱,順勢掏出一根絲絹繡的話帕子,揚起來打在了路易的臉上,“人家不理睬儂了”,嬌滴滴的臉上佯裝着生氣的摸樣,而旁邊的男人們卻一副很受用的神態。
“哦呵呵”,弗朗索瓦看了看趙伯韜,倆人一齊輕輕拍手,使勁的起着哄,再看旁邊的亨同神情間略微有些鬱悶,自顧着矇頭喝酒,哪兒還像春風得意的樣子?
一旁趙伯韜見狀,眼珠子一陣轉動,忽然笑了,這樣會心的笑容分明透露出了他的心知肚明,“如今亨同先生鈔票不缺了,所想的是什麼?”,顯然不必回答,答案就寫在了他的臉上。
想到這兒,趙伯韜使個眼色,亨同旁邊漂亮的交際花扭着腰枝,一隻粉嫩的玉手搭在了他的肩頭,而同樣一隻粉嫩的玉手順勢彎過來,雪白的玉臂彎彎攏住了亨同的脖子。
“來呀,亨同先生”,交際花那嬌柔的聲音勾魂兒,不愧是趙伯韜話重金請來扎臺勢的,
夠場面。
亨同扭頭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這位小姐,忽然有些錯愕的表情襲上了他的臉龐,依稀看過去,竟然和羅佳琳的摸樣掛相,這樣的事情太讓亨同震驚了,“我的主啊”,他不禁脫口講道。
“亨同先生,您是貴人多忘事”,這小桃紅歡場之中的老手,風月腔調爐火純青,“早把人家小桃紅忘記了”。
一邊嬌嗔着,一邊那雙玉臂纏住了亨同,“該罰你一杯酒”,那說話的腔調妖媚得不成了聲。
“沒忘記”,亨同喃喃的囈語道,怎麼會忘掉呢?那雙明亮的眼睛偶爾秋波流轉,那乍現的嫵媚雖然過去了五六天了,卻還盛開在他的記憶中,想着、想着,亨同沉迷了。
“喝啊”,亨同順勢挽起那隻如同白藕般玉臂,痛痛快快的暢飲了起來。
這一晚他喝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就歇在了新沙遜洋行的客房裡,夜裡有一次印度老僕人走過的時候,輕輕帶起了腳步聲,“好幾天了,好幾...”,亨同似乎被驚醒了,他喃喃的自語道,緊接着又低沉了下去... 就如同亨同看到的一樣,羅佳琳果然沒有來上工,不是因爲別的,那晚露宿街頭,在寒風中吹了大半夜,回去就發起了高燒,漸漸的起來,燒得迷迷糊糊的。
“孃舅”,羅佳琳有點兒含混不清的呼喚道。
可迴應她的,卻是掩藏在黑暗中的沉默,只有透過呲牙咧嘴的門窗,帶着“嗚、嗚”吼聲灌進來的寒風,屋裡沒有生火,顯得更加的陰冷。
羅佳琳忍不住捂緊了被子,這才感受到身體不再瑟瑟發抖,不由得她更加的蜷縮成了一團。
屋裡十分的寂靜,風聲暗藏得意的獨自吟唱着,帶了了些奇怪的聲音,是這個二十五歲女子曾經聽過的,而且就在去年這個辰光,西曆的十二月月末,那是洋人們所說的神靈在寒夜裡穿行着,哦,想起來了,她曾經聽趙買辦說過的,那些洋人們都會許願的,然後就能滿足一個心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