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忠嘴脣嚅囁着,顯然有話在他的胸中奔騰着,只是隨着他的情緒變化,屋裡的氣氛起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看樣子眉叔和李先生見解有所不同”,一旁的邵友濂飛快的看了看倆人,心頭迅速扎出了苗頭,只見他臉上迅速的堆積起了殷勤的笑容。
“玉堂兄、眉叔”,邵友濂熱情的張開嘴,盛情的說道:“您二位別隻顧着說話,不要把一桌菜餚都冷落了”,他一邊說着,一邊用筷子虛指着桌上豐盛的酒菜。
馬建忠聽到邵友濂的話語,臉上的神情稍微的舒緩了,只見他端起了酒杯,“學生要敬先生一杯”,他恭敬的對着李玉堂敬道。
李玉堂望着神情恭謹的馬建忠,滿意的笑了笑,“到底是李中堂栽培出來的,頗知進退”,他的言下之意是馬建忠頗知道他的話語其實就是代表了那位位高權重的北洋大臣的意思。
李玉堂想到了這裡,“眉叔”,只聽他親切的看着馬建忠說道:“今日邵大人美酒佳餚款待你我,莫要辜負了他的心意”,一邊說着,一邊他興致勃勃的微微起身,筷子伸向了一盤清蒸的松江鱸魚,親自給這位自認爲的後生佈菜。
邵友濂一見宴會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不禁面露出了活潑的表情,他故意的伸出勺子子,舀起了一勺銀魚蒸蛋,親熱的給兩位賓客各盛了一盞,目送着直到他倆津津有味的品嚐了,這才鬆了口氣似的。
“下官方纔聞聽玉堂兄所言,其實心頭有些感慨”,邵友濂這才接着說道,一邊說着,一邊他停住了。
“要說潤立兄在滬上頗做了些實業的”,邵友濂心頭沉吟道:“若是在如此敏感的辰光有啥意外,恐怕...”,想到這裡,他有些想不下去了。
“眉叔”,這辰光李玉堂興致更濃了,“要說這回你坐鎮輪船招商局,上有中堂大人的眷顧,還有盛買辦的從中協助,大有可爲”,他的話語中提到盛宣懷
的名字。
馬建忠聽到了這裡,心頭“咯噔”就是一聲,“想當初杏翁就是因爲招商不力,才把輪船招商局的權柄拱手相讓的,如今聽說他有意染指局裡的事務,恐怕其中又要多事了”,他越想越發的覺得不安起來。
這辰光旁邊的邵友濂似乎興致更濃了,“來”,他熱情四溢的起身,“爲了我們大清國,也爲了眉叔大展宏圖,鄙人敬二位一杯”,一邊說着,一邊他圓熟的團團朝着隔座的二位來賓致意道。
李玉堂看到邵友濂殷勤的樣子,更加的興奮,他面對着馬建忠,流露出的欣賞之意,“阿彌陀佛”,一旁的邵友濂,看在眼裡,不禁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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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友濂心頭慶幸道:“只要將相和,啥事體都好辦了”,想到這裡,他陪着身旁的倆人,一起幹了杯中的老酒。
“哦呵呵”,馬建忠一杯酒下肚,興致更濃了,他不禁朗聲的笑了。
“邵大人”,“李先生”,馬建忠放下酒杯,就是對着身旁倆人一抱拳,“今日高會,鄙人一時間有些技癢,想要給您二位奏樂助興,不知如何?”,他神情間按耐不住一副昂揚的神態。
李玉堂聽到馬建忠自行要在席間助興,“眉叔哪”,不禁更加的高興了,“真是後生家的勁頭”,他心頭讚了一句,一邊他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這辰光馬建忠已經鎮定的坐下了,只見他略微的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串音符猛然間從他十指間飛出了,“九天閶闔叫能開,大地波瀾挽得回”,那音符剛一飛出,就隱隱帶着金石之音。
“溝壑餘生千里轉,沙場戰骨幾人埋。風高勁草猶披拂,歲晚喬松待護培。懷舊蒼茫嘗獨立,眼中多少出羣材”,馬建忠蒼涼的唱腔好似金絲鐵線一般,迴盪在了蒼茫的夜色中。
“咚、咚、咚”,這辰光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亨同興沖沖的拾級而上,臉上掛滿了興奮的
表情,從神態到步履,正好強化了他胸中按耐不住的激動。
很快,帶着神色激動的亨同推開了大班愛德華辦公室的房門,就和愛德華投射過來的目光一碰,倆人之間隱隱擦出了火花。
“親愛的亞拉伯罕”,愛德華一邊嗓音高亢的嚷嚷道:“快請進”,一邊興奮的起身相迎,只見他手臂張開,活像要擁抱住了地球似的。
亨同瞪大了眼睛,就這麼一覷,扎出了苗頭來了,“瞧瞧”,一個聲音在他的叫了起來,“準是打聽到了啥風聲了”,亨同心頭十分的肯定。
想起自己十一年前剛剛來到上海灘的辰光,還要親自坐着馬車,去十六鋪甚至吳淞口去接收剛剛到岸的消息,十分的辛苦。
這邊愛德華也在留心着亨同,“看看亞拉伯罕,一定是知道了華界的這樁新聞”,看着、看着,他也扎出些苗頭來了,“消息來的真快呀”,一邊想着,一邊愛德華炭火般的眼睛丟了過去,果然亨同心頭灼熱了。
亨同大張開嘴,“愛德華先生,果然有好消息”,從他的口中好像噴出了一團火似的,“如今業界都在風傳,華界的地皮大亨要出讓名下的資產了”,他說出了這個有關徐潤的壞消息。
愛德華重重的點點頭,“是的”,一邊應答道:“如今鄙人還聽說輪船招商局裡頭有些不和”,說到這裡,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淺笑。
“如今正是介入的大好時機”,愛德華一邊說着,一邊又一次揮動着手臂,“正是時不我待”,他的話音顯得有些因爲興奮而變得嘶啞了。
亨同聽到這裡,興奮的點點頭接着說道:“要說如今徐大會辦放出手頭的地皮,上海灘上各路神仙都在看着,得儘快的籌劃”。
亨同感慨的話語飛了出去,忽的卻像碰到了消音牆似的,沒了迴音,這位只顧着揮霍激情的冒險家,昂着的頭就像受到感應似的,忽然變得有些僵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