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韜目光跟隨着這個大姐進去了,忽又見一個老婆子,也從裡面跑到門前,高聲叫“阿巧”,一邊又對着身後招手兒說:“要勿去哉。”
那大姐聽了,便撅着嘴,一路咕嚕着,慢慢的回來,然後對着老婆子屈膝行了個禮。
那老婆子,見趙伯韜有些詫異,一把拉住正要進去的大姐,倆人便立住腳,剛纔招呼的老婆子便笑口常開般的笑了。
“老身估量是什麼人,原來是見過的大官人”,老婆子笑吟吟的對着趙伯韜講道。
老婆子一席話講得趙伯韜不好意思起來,他訕訕的,剛剛要搭話,卻見裡頭的絕代佳人回頭朝着這邊看了一看。
“哦呀”,趙伯韜不看則罷,一看裡頭這位佳人,頓時喜出望外,“這不是鄙人夢裡頭想見的佳人嗎?”。
果然是昨天和羅師爺去白相遇見的妙齡佳人,趙伯韜一時間十分的感慨起來了,不由得臉上浮現出了驚喜的笑容。
“媽媽”,這辰光妙齡佳人扭過臉來,不再理會探頭探腦的趙伯韜,“阿拉快備車出去”,她輕聲的叮囑道。
很快絕代佳人一行人活生生的在趙伯韜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堂而皇之的登車而去了,只留下眼巴巴盼望着的這個登徒子留在原地徒呼奈何,就連搭話的辰光也沒來得及。
趙伯韜望着佳人一行仍向北出了弄堂,車子早已過去,趙伯韜駐足許久,這才起身去華衆會樓上泡了一碗茶,一個人悶着坐在那裡,悶悶不樂的一直吃到七八開,將近十二點鐘時分,這纔回到棧房去了。
那辰光羅師爺也起身了。棧使搬上中飯,大家吃過洗臉,趙伯韜愁悶得不行,嚷嚷着便要去聚秀堂打茶會。
羅師爺見狀笑道:“第歇辰光,倌人才困來哚牀浪,去做啥?”趙伯韜無可如何。
羅師爺深深的瞥了一眼滿懷心事的趙伯韜,自顧的一笑,然後打開煙盤,自行躺下來吸菸。
趙伯韜無處訴說心頭的思念,只得也躺在自己牀上,眼看着
帳頂,心裡轆轆的轉念頭,把右手抵住門牙去咬那指甲;一會兒又起來向房裡轉圈兒,踱來踱去,不知踱了幾百圈。
趙伯韜好不容易瞧見羅師爺吸得幾口煙,不好便催,哎的一聲嘆口氣,重複躺下。
“這個後生家,猴急、猴急的,不曉得又惦記着哪位佳人?”,羅師爺肚皮裡頭暗暗好笑,也不理他。
等得羅師爺過了癮,趙伯韜已一連嘆了四五口氣。
羅師爺見狀勉強和趙伯韜同去,一徑至聚秀堂。
只見兩個外場同兩個交際花在客堂裡一桌碰和,一個忙丟下牌去樓梯邊喊一聲“客人上來”。
“我的佳人”,一邊嘴裡唸叨着,一邊趙伯韜三腳兩步,早自上樓,羅師爺跟着到了房裡。
“我的上帝”,趙伯韜前腳剛剛踏進門去,就一眼看見了朝思夜想的妙齡佳人。
只見妙齡佳人正坐在靠窗桌子前,擺着紫檀洋鏡臺,正梳頭唻。旁邊一個服侍大姐在背後用蓖蓖着,一邊大姐理那脫下的頭髮。
羅師爺、趙伯韜就桌子兩傍高椅上坐下,旁邊王阿二打趣兒的笑問道:“阿曾用飯唻?”
羅師爺道:“剛剛吃過仔歇哉。”
這邊趙伯韜沒話找話似的講道:“啥能早嗄?”
旁邊的王阿二看了一眼羅師爺,這才接着接口講道:“俚哚棧房裡才實概個。到仔十二點鐘末,就要開飯哉;勿像倪堂子裡,無撥啥數目,晚得來!”
就在幾個人講話的辰光,那大姐已點了煙燈,又把水煙筒給趙伯韜裝水煙。
只見這辰光佳人盈盈的起身,對着羅師爺就是屈膝行了個禮,看上去一副老相識的模樣。
這辰光羅師爺扭臉看了看心不在焉的趙伯韜,用眼角的餘光示意他躺在榻上用煙,隨即羅師爺自己便去躺下吸起來。
外場提水銚子來沖茶,大姐絞了手巾,放在牀榻的小桌子上頭。
這個趙伯韜,眼巴巴的接着看念念不忘的佳人梳好頭,脫下藍洋布衫
,穿上件元縐馬甲,走過壁間大洋鏡前,自己端詳一回。
“撲騰騰”的,趙伯韜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跳出胸膛來了,也難怪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就在身邊,難免他不想入非非唻。
忽聽得間壁有人講道:“羅佳琳”,趙伯韜聽上去是王阿二的聲音。
這個名叫做羅佳琳的佳人一邊答應着,忙收拾起鏡臺,過那邊的房裡去了。
趙伯韜忽然鬆了口氣,心頭反覆的嘮叨着這個芳名,“羅佳琳”。
這辰光羅師爺吸足了大煙土,轉臉對着趙伯韜一笑,然後朝着旁邊的侍立的大姐問道:“羅小姐可曾過去唻?”,大姐聽到這裡,連忙點點頭。
趙伯韜聽說,一時間便想要過去招呼,羅師爺淡淡的笑了一笑,一邊連聲吩咐大姐也拉着趙伯韜袖子,說:“坐來浪。”
趙伯韜被大姐一拉,只得強忍着心事,趁勢在大牀前藤椅上坐了。
大姐就坐在他膝蓋上,與他唧唧說話,趙伯韜心不在焉,哪裡曉得她講的是啥,茫然不懂。
大姐重說一遍,趙伯韜終聽不清說的是甚麼。
大姐沒法,咬牙恨道:“耐個人啊!”說着,想了一想,又拉起趙伯韜來,說:“耐過來,我搭耐說唻。”
趙伯韜聽到這裡,有些明白過來了,只見他戰戰兢兢的聽從着這個大姐的安排,隨着兩個去橫躺在大牀上,揹着羅師爺,方漸漸說明白了。
只是趙伯韜和大姐倆人說的話音很低、很細,隔得遠些也聽不清楚。
一會兒,大姐忽格格笑說:“阿唁,要勿喤!”一會兒又極聲喊道:“哎喲,羅佳琳姐姐快點來!”
接着大姐“哎喲喲”的笑個不停。
這辰光王阿二從間壁房裡跑過來,着實說道:“趙大少爺要勿吵喤!”趙伯韜只得放手。
大姐起身,掠掠鬢腳,趙伯韜乖巧的向枕邊擡起一支銀絲蝴蝶替他戴上,大姐這才又道:“趙大少爺阿要會吵,羅佳琳小姐是清倌人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