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老北門,很快孫更生走在了法租界的街道上,在他身邊不時有帶着“叮噹、叮噹”的銅鈴聲的馬車駛過,孫更生一邊小跑着,一邊擡頭羨慕的望着這些洋氣的傢伙,眨眼間馬車裹挾着一陣風跑遠了,把他拋在了身後。
孫更生重新微微埋下頭,一雙腿邁開了,拉着黃包車迅捷的消失在了大街的盡頭。
亨同臉色有些漲紅的出了地產俱樂部的大門,後面跟着趙伯韜。
“馬車”,趙伯韜嗓音清脆的呼喚道,隨着他的叫聲,一輛馬車輕捷的駛了過來,轉眼間輕巧的停在了他倆的面前。
“亨同先生,您請”,趙伯韜一欠身,十分客氣的請道。
“趙買辦,您先請”,亨同執意的推遲道,他的腦袋有點兒暈乎乎的,有些事情得趕快想個明白。
趙伯韜看了看亨同,也不謙讓了,“goodbye”,上了馬車,趙伯韜回頭道別一聲,然後揚長而去。
“我的主啊”,亨同輕聲的念道,不禁他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成交的地塊上漲都超過三成,真是瘋了”,他的臉上浮現出那一張張狂熱的臉龐,“如今中法剛剛開戰,局勢未定,如此入場掃貨”,想到這兒,他不禁搖搖頭。
亨同腦袋發燙了,“何不去找一找弗朗索瓦先生”,他心想道,這位公董局的董事,法租界舉足輕重的頭面人物,同時也是上海灘上的風雲人物,消息一定靈通的。
想到這兒,亨同掃視了一眼街道,這時候孫更生拉着黃包車過來了,“車伕”,他揚聲叫
道。
孫更生拉着車跑了過來,“先生,拉啥地方?”,他問道。
“去法租界夢巴黎咖啡館”,亨同交代道。
聽到這個洋人的話,孫更生小心的把前面的橫槓放到了地上,只見亨同熟絡的一腳踩到了前面擱腳的踏板上,一扭身自如的坐在了軟椅上,正好一邊近距離欣賞沿途的街景,也好騰出些空間,好在腦子裡仔細的想一想馬上要說的話。
“到底中法戰事開局如何呢?”,亨同屁股一捱到墊子,這個念頭就浮上了心頭,“尤其是法蘭西官方的態度,得去摸清楚”,他想透過這位法蘭西駐滬的官方人物,摸摸底牌,這對於下一步房價、地價的走勢,至關重要。
前面孫更生起勁的拉着,他的兩隻腳有力的脈邁動着,這輛黃包車在他強勁的牽引下,平緩的朝前滑動着,隨着每一步的動作,孫更生脖子下面露出的、和肩膀上結實的肌肉有規律的悸動着,顯得十分的飽滿,就像那位擲鐵餅者一樣,那些線條簡練而又剛勁。
就在亨同浮想聯翩的時候,車子平穩的在法公館馬路是停了下來,大約在如今的金陵東路、當時靠近法領事公館附近,就是公董局了。
亨同走下了車,隨手掏出一塊鷹洋,看也不看的給了孫更生,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上了臺階,門口一個手持警棍的紅頭阿三恭敬的看着他。
那邊望着這位洋人揚長離去的背影,孫更生露出了高興的笑容,他顛了顛手中的銀元,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如何擡起橫槓來,一貓腰,快步的離去了
。
“IfindMr.Francois”,這邊的亨同說道,一邊他掏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這張名片上寫着英文,紅頭阿三接過來看了看,然後帶着歉意的說道:“Mr.Francoisisinameetingatthemoment,willnotoff”。
亨同楞了一下,“在這裡等還是改日再來?”,他頓時感覺出有種預感,越發的強烈,“難道是跟安南的戰事有關?”,這樣的疑問很快就被他肯定的判斷確定了。
“PleasetellMr.Francois,seetheoldplacetonight”,亨同對着門房的紅頭阿三說道。
“看樣子今天一定有啥消息傳出來”,亨同特地前來拜訪,卻被拒之門外,頓時有些心神不寧,“一切就看今晚弗朗索瓦先生怎麼說了”,他一邊想着,一邊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時間在亨同焦急的盼望中終於入夜了,夢巴黎咖啡館大門上,RêvedeParis這一行字在雪亮的自來火燈的照耀下,閃爍着濃郁的異國風情。
那辰光阿拉上海人把煤氣燈叫做自來火燈,那煤氣燈賽過了頭頂明月,算是地地道道的西洋景了。有首竹枝詞唱道:自來火點亮街司,到底光明實在奇。恐怕月頭多算賬,東家出去火先吹。
無論是啥光景,自來火都能照耀得纖毫畢現,地地道道算是阿拉上海灘上的一景。
只見在雪亮的光線之中,亨同一扭頭,看到路旁的西洋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