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洋人,儂半夜三經的,到阿拉上海縣府來做啥?”,這位綠營漢軍的校尉客氣而又話語生硬的問道,一邊他扭頭用眼神示意身後的軍士們放下槍身。
隨着這個軍官的問話聲,路易的眼珠子不易察覺的轉了一轉,“要是照實講了,恐怕孃舅會有些麻煩”,他預感到了這樁事體有些棘手了,“這可如何是好?”,路易不禁緊張的思索道。
對面的軍校一見路易有點應答不暢的,神情更加的緊張起來了,“莫非這個洋人真是有啥不可告人的事體?這可不是鬧着玩的”,想起了如今風聞法蘭西兵艦又要進犯上海灘的傳聞,他的麪皮一板,一雙眼睛緊緊的注視着前頭這位不速之客。
路易一見氣氛再次緊張了起來,連忙緩和了口氣,“這位勇士”,他擠出了一絲笑顏,對着軍校說道:“鄙人在老城廂裡頭有位親友忽然患病了,着急着要進去探視,還望”,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
要說晚清辰光,哪個洋人對着華人這麼的客氣,也算一樁小小的奇聞,一向驕橫慣了的這些所謂上等人,忽然要做作的賠笑說話,哪怕像路易這樣,也是勉強得很,怪不得他忽然有些口吃了。
忽的只見路易牙一咬,額頭上的青筋一跳,閃過了一絲決然的表情,儂這是怎麼的唻?
“還望勇士高擡貴手,與人方便”,路易學說着華界的客氣話,倒也像模像樣的,一邊
他還特意的朝着前頭的衆人拱拱手,算是盡了個禮數。
隨着路易依葫蘆畫瓢的動作,對面的官兵們輕微的起了一陣騷動,雖說很多話語路易聽不懂,不過想必肯定是對自己的入鄉隨俗感到驚訝。
“原來如此”,對面這位軍校顯然是對路易感興趣了,口氣也隨和了許多,他走上前來,接過了一個軍士手裡的燈籠,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着這位洋人。
“嗯”,軍校看了一晌,這才放心的點點頭,他擡起頭來,順手想要把燈籠交給旁邊的軍士,忽的他的眼睛瞪大了,就像看到了啥稀罕似的。
“埃面還有個華人女子,這是爲啥?”,軍校看見那邊的羅佳琳緊張的注視着這邊,不由得心頭驚訝的嘟噥道:“要說是倆個軋朋友的小朋友出來白相,也不會貿然的往老城廂裡頭去”。
倒是軍校見得多了,要說那辰光的上海灘上,斬鹹肉的風塵女子在租界裡頭多得好似過江之鯽,數不勝數的,想到了這裡,他不由得好氣又好笑道:“想不到弄這花頭弄到了老城廂裡廂來了”,想起這樁稀奇的事體,他不禁好奇的獨自上前,提着燈籠這麼一瞧。
儂要好好的瞅瞅,回頭伊就是上海灘頭號地皮大亨的娘子,西洋人叫做夫人的,半條南京路都是伊丈夫的,到了那辰光,儂打着燈籠沒處找這樣的機會去了。
“哦喲”,軍校果然瞧出來些花頭來了,他不
禁輕哼一聲道:“這位姑娘可是良家女子,不知這洋人啥來路了”,軍校眼光犀利,一看羅佳琳端莊的模樣,反而有些別的心思了。
“吾來問儂”,軍校朝着羅佳琳問道:“這辰光要回去城裡廂,做啥事體?”,軍校輕鬆的口氣中,還是掩藏不住關切的意味,一邊他扭頭狐疑的看了看路易。
羅佳琳看了看衆軍士“簇擁”着的心上人,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陣強烈的擔心,“大人,儂聽吾講”,她禁不住習慣性的低聲央求道:“民女懇求儂放阿拉進城去,也好早些瞧瞧孃舅的病情去”。
“吾曉得唻”,軍校好心的點點頭,“伊這個洋醫生倒是少見,深更半夜的出診到了老城廂裡頭,賽過了華佗唻”,他心頭不由得泛起了一陣強烈的好感。
想到這裡,軍校一回頭,朝着軍士們揮揮手,在他的手勢下,一道便門無聲的打開了,這辰光路易不禁有些感激的望着此人說道:“謝謝儂”,他一邊扶住了腿腳癱軟的羅佳琳,小心上了車,揮揮手告辭而去了。
馬車疾駛在老城廂的青石板路面上,“嘚、嘚、嘚”的馬蹄聲在凌晨前寂靜的街道上激起格外清脆的迴響,敲擊得羅佳琳的心頭分外的不安。
“馬兒,吾求求儂跑得快些”,不過短短几百米的距離,可在這辰光羅佳琳的心頭,卻是顯得很漫長,一種不安的預感在她的心頭蔓延着,始終揮之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