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某根隱藏極深的線悄然斷裂。
祁筠似乎渾身輕鬆。
再迷茫失措也不被侵擾,她終究是衝動了,但,也總歸說出來了。
陸星宇聽了有什麼反應,那是他的事情。
反正她說出來了,宛如在寂寥枯死的世界裡,帶着茫然希望尋求僅有的同伴。
男人會是唯一能理解她的同伴嗎?
她心裡沒報希望,卻還是這麼做了,後來的結果——就當她臨陣脫逃吧,暫時不想去確認。
“突然有點餓了,陸先生應該要走了吧,你走吧走吧再見,我上去吃點東西再睡一覺。”
祁筠不把小糰子放到地上,看不到前路也無所謂,硬是要託着他,大步大步往前走。
“等等。”
她昂然邁步,聽不見就是聽不見。
“等……唉,你再往前一步,要撞上牆了。”
她還是聽不見……不,她聽見了,在下一秒緊急剎車。
明明自己已經停了,沒真的撞牆,祁筠還沒挺穩,身子猝不及防往後一歪。
“哇啊!”
有人從後面拉了她一把。
祁筠的後腦勺撞到某塊堅硬的地方,還好不疼,但她魂兒差點飛了:“宇悠沒事吧?!天,嚇死我了,陸星宇你幹什麼!”
剛剛她差點下意識鬆開手,小糰子還被她抱着呢,這要是真鬆了,豈不是讓他屁股落地!
“沒事。”
小糰子抱着她脖子,全程連手勁兒都沒加大,也就比她淡定了十倍。
他還說:“不要理他,他故意的。”
“好哇,還故意,把你娃摔了你不心疼是嗎!”
祁筠的怒火蹭蹭就上來了,不管一分鐘前怎麼感懷傷秋,現在就想永久性摧毀某人的髮型。
然而,這個大魔頭不是一般人,深諳先下手爲強的特技。
“宇悠!我的好兒子,終於願意跟你尊敬的父親說話了。”魔頭突然大喜過望,竟是直接把祁筠抱住了!
祁筠:“???”
陸星宇表面上應該是要抱陸宇悠,。
但由於陸宇悠被祁筠抱着,自己的手臂也夠長,這一抱,就很巧地把一大一小兩個人都摟住了。
“巧嗎?!分明就是故意的吧!快放、放開,這個姿勢也太……”
祁筠的腦子當時就炸開了,現在是一團漿糊。
她背後冒出了一片雞皮疙瘩,抓狂之餘沒掙扎幾下,人又突兀地僵住,竟是一下子不敢動。
怪的就是“姿勢”。
男人從後面摟住她——她們,說有多用力也沒有,只是稍稍地貼上來而已。
他身高足足有一米八幾,祁筠在女生中還算高的,卻剛剛好趕上他的下顎。
這個身高差,註定要讓男人彎下腰,冷香的氣息與鼻間噴灑的溼熱,一股腦貼在她耳邊。
他的胸膛是滾燙的,只要略微沾到一點,有所接觸的地方就惹火上身,瞬間燙得可怕。
他的氣味和以往嗅到的一樣,帶着淡淡冷冽,可又像是受到頓時燃起的溫度影響,也變得熾熱起來。
“……”
祁筠全身已經徹底僵死了。
她從沒有這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親手給自己挖了個坑,歡快地跳進去以後,不說跳出來了,動都不敢動一下。
左右是男人的臂膀,背後緊貼着突破不了的鐵壁,曖昧的氣息從四方覆蓋而來。
男人張開的雙臂變成了一張火網,只輕輕地撒開,就讓她無處可逃。
她的脖頸後面尤其地酸,止不住的戰慄就在那裡發生。
猛獸的利齒彷彿隨時會咬下,留下象徵所有權的烙印。而從後而來的目光還在巡視,挑選最適宜的標記處。
——雖然他是用鼻尖撩開她帶汗的發,緩緩慵懶地向下,又輕輕蹭到她的耳廊。
不用懷疑了。
如果不是背對着他,他肯定會一口咬上來。
祁筠的心在風中凌亂,幾乎要發出咆哮:
‘我怎麼了,我又怎麼你了?不就是說了一句相信你嗎,前面還有如果但是一堆前提呢!’
‘陸星宇我——你——你突然發什麼瘋啊!’
讓她無法強勢掙脫、落荒而逃的最大阻礙,不是陸星宇,而是陸宇悠。
小糰子居然沒get到氣氛,“祁筠姐”的崩潰也不在服務區。
他雖然不爽背上多了親爹的一隻手,但哼哼兩聲,居然往前一趴,舒舒服服地靠在祁筠身前,腦袋就縮在她的頸窩裡。
祁筠:“…………”
“宇悠啊……”
小糰子:“嗯?”
帶着點“有什麼不對麼?”的疑惑,小糰子勉爲其難支起頭……
沒有不對,一切都很對啊?
他吧唧了祁筠一口。
然後他又安心舒適地趴回去了。
祁筠:“???”
‘啊這,宇悠你這是什麼反應,過於舒適了快醒醒!’
‘不是,姐姐難道白疼你了,對於此情此景你不覺得奇怪嗎陸宇悠小朋友!!!’
唯一救星變成了殺星,不僅沒幫忙解圍,還一腳伸出,把試圖爬出坑的祁筠姐姐踹了回去。
祁筠那叫一個氣,在聽到某人還在後面笑時,她氣得想轉身直接幹架。
陸·星·宇,這個男人又不按套路出牌!
她覺得最合理的發展是,在足夠冷靜後,再跟男人試探這件事。
有可能試探不出來,但要是試探出來了,她就拿出成年人的心照不宣,悶頭賺錢就是了,以後和男人保持距離。
男人對她很好,只是她怕了。
大家做工作夥伴或者朋友就行,不能曖昧,不能放任自己陷得更深。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不想……
——結果完全沒拐上這條“合理發展”,陸星宇強行給她開了條岔路!
他裝出來的紳士也間歇性消失了,突然搞出這麼個……難以形容的舉動,是要幹、幹什麼!
祁筠忍無可忍,最終爆發。
她冷靜地厲聲道:“陸陸陸先生,我們的合同——”
“嗯嗯,合同上寫着公私分明,通常情況需保持社交距離。但現在是私人時間,我只是順帶給了祁小姐一個,稍微熱情了些許的擁抱而已。”
男人這時候才鬆手,表現得遊刃有餘。
他倒是很給面子,移開了目光,不看祁筠脹紅了的臉:“對不起,我太高興了,所以沒忍得住。”
“畢竟祁小姐說,願意一直相信我,對我來說,這是這段時間受到的最好的禮物了。”男人說。
“……咳,你忽略了前提,我只說了如果你能懂——算了不扯這個了。”
祁筠卡了殼,乾脆換個話題嚴肅指出:“我們說的,可能都不是同一件事情。請陸先生嚴謹一點,不要搞突然襲擊,不要做容易讓人誤會的事,不要讓人……”
陸星宇:“嗯,我經過了反省,努力循序漸進,做讓你不會反感的事。”
祁筠:“……”
她想說你現在做的就很沒分寸,換個人就是職場騷擾。
以爲長得帥就能被原諒,不算騷擾了嗎!
還“循序漸進”,一上來連“你是我老婆”都說出來了,這種不踏實的男人真是——
“祁小姐?”
祁筠像是做賊心虛,居然被一句話嚇得原地起跳。
陸星宇及時把陸宇悠撈過來,從容自得地迎接她的瞪視:“我看你在發呆,就叫了一聲,怎麼,你在想什麼?”
祁筠連吸三口氣:“我在想讓警察叔叔來抓你!”
男人一臉無辜:“我?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生意人,絕對遵紀守法,爲社會做貢獻,警察叔叔爲什麼要抓我。”
祁筠氣極:“那抓我得了,我殺人未遂!”
“唉。”陸星宇嘆息,“祁小姐似乎又發燒了,還燒得不輕,我們不在這兒吹風了,趕緊上樓吧。”
祁筠磨牙半晌,當着男人的面翻了白眼:“我沒發燒,你才燒了40度!”
“那讓我摸摸你的額頭,看看有多燙。”
“都說了我沒燒!”
男人真的伸了隻手過來,祁筠煩得想要扭頭躲開。
可偏偏就是她這一躲,躲開了男人的手,卻沒躲開早有準備的另一邊。
“啵。”
很輕的接觸音,因爲一碰就移開了。
祁筠這一次真的變成了雕像,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如夢初醒般解凍。
“你、你……你?”她猛地扭頭,像被燙腳似的跳起來,火苗從緋紅的臉頰燒到眼眶,水潤的雙眼就像兔子一樣紅。
她語無倫次:“什麼意思?你,我,你要是敢說這也是‘略微有點熱情’,我就真的——”
她就真的報警了!
眼圈泛紅就是被氣的,祁筠彷彿被觸到了某個開關,想不了太多,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陸星宇是故意的。
他許是看她的反應覺得有趣,所以就用曖昧做掩護,拿這種事開玩笑,一次又一次。
不行,她必須狠狠給他一巴掌,告他性騷擾,對女性毫無尊重!
“不是熱情,我承認,是情難自已。”
“我玩不了這一套,我也受不了被人逗着玩,你大可以——什麼?”
祁筠的手頓在了半空,被人緩慢地牽引着,指尖最先落到對方的面頰上。
很柔軟,也有些微涼,似乎所有人的臉都是這樣。
僵硬指尖又被拉着下滑,經過了神祗般俊美的面容,在微微勾起的嘴角停頓,似要在那暗處描摹。
他在對她笑,說出的話只有口型:
——我愛你,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