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渾邪酋長面對休屠酋長的質問,啞口無言時,三裡外的楊阜,也將兩人的衝突看在了眼裡。
漢代一里,即現代的415米;三裡,也就是大約1.2公里。雖然在這個距離,楊阜看不清兩人在說什麼,但還是能稍微看出來,兩人彷彿是在爭辯着什麼。
楊阜忽然意識到,這就是他實施又一次離間計的最佳時機。於是楊阜根本就不管身後的盧水胡人,獨自馳馬奔到休屠渾邪聯軍面前一百步處。
在這個距離,楊阜清楚地看見休屠酋長和渾邪酋長正在緊張地對視,兩人之間沒話說。緊張的氣氛,甚至是百步開外都能看到。這倒不是因爲楊阜眼力好,而是他發現休屠騎兵和渾邪騎兵之間,因爲渾邪酋長和休屠酋長兩人的對峙,氣氛也變得微妙起來。
而此時,休屠酋長剛瞪了一眼渾邪酋長,扭過來頭就看見百步之外的楊阜了。
見渾邪酋長就在休屠酋長旁邊,兩騎挨着很近,楊阜靈機一動,高聲喊道:“渾邪酋長,休屠賊就在你身邊,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休屠酋長一聽楊阜的話,大驚失色,扭頭看向身旁的渾邪酋長。
楊阜這句話來得太突然,渾邪酋長根本就來不及思考,來不及做出反應。面對休屠酋長的逼視,渾邪酋長一臉無辜,一臉懵逼。
休屠酋長卻認爲,渾邪酋長這個表情正是被說破的表現,立即拔出刀來,惡狠狠地說:“我早就懷疑你勾結西涼人了,果然是你昨夜偷襲不成,居然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想到那麼好的藉口,所圖者,就是接近我的休屠大軍,與盧水胡人再玩一次前後夾擊的把戲!”
面對休屠酋長的刀,渾邪酋長大驚失色,連連解釋道:“我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麼,我也不懂你在說什麼!”
休屠酋長惡狠狠地說:“你不懂?!我懂!渾邪兒受死吧!”
休屠酋長一聲大喝,手中戰刀直直貫穿渾邪酋長的身體。渾邪酋長沒有防備,一低頭,就看見自己的身體裡插入了戰刀,而握着刀的,正是休屠酋長。渾邪酋長最後看了一眼休屠酋長,臉上的表情是一臉的震驚,眼神裡還略帶些委屈。
休屠酋長拔出刀來,看到臨死之前渾邪酋長最後一個眼神和最後一個表情,立刻恍然大悟,他又中計了!
渾邪酋長被拔出刀後,立即無力地摔下了馬。這一切,就發生在那剎那間。休屠酋長下意識扭頭去看單騎立於陣前的楊阜,楊阜臉上爽快的笑容裡,藏着無處安放的嘲弄,印證了休屠酋長的猜想,那就是他又中計,並且殺錯人了!
休屠酋長勃然大怒,剛想罵幾句詭計多端的楊阜,突然耳旁傳來一陣呼喊聲。
“不!”
“酋長!”
渾邪騎兵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酋長被休屠酋長親手殺死,紛紛爆發撕心裂肺地吶喊。
看到右邊半里外的渾邪騎兵如此,休屠酋長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一切都完了!
渾邪騎兵自然不能忍受休屠人就這麼輕易地謀殺他們的酋長,憤怒,無以復加的憤怒,讓所有渾邪騎兵忘乎所有!
休屠騎兵還沒反應過來,爲何自家的酋長要殺掉渾邪人的酋長,就立即被鋼刀在手、怒火在胸的兩千渾邪騎兵,從其陣型右側,衝得大潰。
騎兵與步兵不同,由純步兵布成的方陣、圓陣,都講究前後左右四面八方的堅固,以應對騎兵的衝擊。
而騎兵根本不能布成如步兵陣法那樣的堅固陣型,只能稍微整齊地聚集在一起。並且騎兵是利於進攻的,所以其鋒芒都在前軍,左右兩側因爲不是攻擊方向,騎兵側着身,所以十分地薄弱。
所以只有兩千騎的渾邪騎兵,一經進攻,就立即猛烈切入休屠騎兵之中,無數的休屠騎兵立即被憤怒而犀利的渾邪騎兵殺得血流成河。
“快調轉戰馬,迎面渾邪人!”休屠酋長看着自己的騎兵,因爲自己的失誤,而被憤怒的渾邪騎兵殺得大敗,瘋狂地大喊。
但渾邪騎兵已經整個貫入休屠騎兵陣中,休屠騎兵亂成一團,哪有那麼快就能調轉方向?
渾邪騎兵這兩天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又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酋長被人謀殺,壓力和仇恨,讓所有渾邪人都殺紅了眼,衝進休屠騎兵之中,看休屠人就砍就刺。休屠騎兵雖然更勇猛一些,但也不能戰勝這些瘋子。短時間內,就被渾邪騎兵砍去一千多人的首級。
這一邊,楊阜正在慶幸自己抓住了兩人近距離對峙的好時機,才造成了兩部的殘殺。之後,楊阜趕緊跑回盧水胡騎兵這邊。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兩人也都看見了楊阜的操作,讓原本團結一致的休屠人和渾邪人瞬間殺到一起,大爲欣喜。
“校尉,趕緊下令吧,我軍必定能將二部一網打盡!”伊健妓妾激動地催促道。
楊阜卻還有自己的考量,冷靜地說:“再等會。”
治元多疑惑地說:“爲何啊?”
楊阜說:“渾邪騎兵只有休屠騎兵的四分之一,現在只是暫時地佔據上風。但休屠人人多勢衆,必定能反應過來,到時候兩部殺到難分難解之時,我軍再衝上去,才能給二部造成更大的傷亡。”
“校尉說得對!”
於是楊阜便緊張地張望休屠和渾邪的混戰。有幾個渾邪騎兵甚至突破休屠騎兵的重重阻攔,殺到了休屠酋長面前。他們拼死廝殺,卻敵不過休屠酋長的侍衛太多,最終被慢慢殺光,但也給休屠酋長帶來了手臂上的一個大傷口。而後,渾邪騎兵一心想殺掉休屠酋長爲渾邪酋長報仇,不斷地向休屠酋長那裡殺過來,但休屠騎兵慢慢地遲滯了他們,楊阜等了許久也沒看見又第二波渾邪騎兵殺到休屠酋長近前來。這時候楊阜判斷,休屠騎兵雖然損傷慘烈,但仍能死死地卡住渾邪騎兵,看來已經打成平手了。
楊阜當機立斷:“出擊!”
“是!”伊健妓妾和治元多道。
突然楊阜又多了一個心眼,說:“慢!”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連忙揪住自己的繮繩,拉住正要奔跑的戰馬,說:“怎麼了校尉?”
楊阜說:“記住,先把渾邪騎兵收拾了,再去收拾休屠騎兵。”
“爲何啊?”
楊阜笑道:“先易後難也。”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果真聽話,掉頭答應後,率領二千七百騎立即衝向三裡開外的戰場,一頭就扎進了亂戰之中。
此時渾邪騎兵依舊佔據着上風,只是因休屠騎兵人多勢衆,所以才勉強打得難分伯仲。而實際上,遭遇突襲、士氣又不如渾邪人的休屠騎兵死傷更加慘重。
盧水胡騎兵一殺進來,也猛烈攻擊休屠騎兵,但更多的還是攻擊渾邪騎兵。渾邪人和休屠人都被突如其來的盧水胡人搞糊塗了,整個戰場亂成一團,三軍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依舊在原地觀戰的楊阜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容。
之所以要求盧水胡人先攻擊渾邪人,確實是因爲渾邪人更容易消滅。但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沒有想到的是,等他們消滅了渾邪人,自己會損失相當一部分的兵力。而休屠人雖遭遇渾邪人的重創,但有盧水胡人分擔壓力,他們最終殘留的兵力,依舊會比盧水胡人的多。這樣,盧水胡人就會與休屠人再次殺得平分秋色,讓他們的損失達到最高!
果不其然,當休屠酋長本已覺得自己肯定是要被渾邪騎兵打得大敗之時,看見盧水胡騎兵主要進攻的是渾邪騎兵,大喜過望,命令休屠騎兵放棄對盧水胡騎兵的攻擊,而是轉過頭來與盧水胡騎兵一同對付三軍之中最爲兇悍的渾邪騎兵。
渾邪騎兵見又一個仇家前來,憤怒得更無以復加,根本不顧傷亡,瘋狂地與盧水胡騎兵殺在一起,即使是休屠騎兵也前來助陣,也難以抵擋得住渾邪騎兵。一時之間,兩三倍於渾邪騎兵的休屠、盧水胡兩軍,竟然被大體上陷入包圍的渾邪騎兵殺得敗退,一具具屍體倒下,染紅沙漠。
但人的體力總是有限度的。渾邪騎兵瘋狂地廝殺,體力在快速地消耗。休屠騎兵和盧水胡騎兵漸漸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開始反擊。兩部默契地沒有再互相攻擊,而是一同攻殺被圍在垓心的渾邪騎兵。
雙拳難敵四手,渾邪騎兵落入下風的速度,就跟之前他們攻殺休屠騎兵和盧水胡騎兵的速度,一樣的快。人的死亡是很容易的,只要一刀就能做到。渾邪騎兵的人數,立即呈幾何倍數下降。
戰到最後,渾邪人都知道,他們這一戰是逃不過全軍覆沒的命運了。人一旦失去所有希望,就會發瘋發狂。渾邪騎兵在被盧水胡騎兵和休屠騎兵絞殺到只剩下百人時,爆發了最後的怒火,看見休屠酋長後,這百人不顧一切地再次衝向他,竟然又撕開了休屠騎兵的人羣封鎖,休屠酋長恐懼萬分,不停地後退。但百騎在休屠人面前實在太少,很快,最後一個渾邪人也被一個休屠騎兵用長矛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