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污穢,神識越是靈動,越容易被穢氣污染。沒有必要的話高賢都會收斂氣機,把六感保持在一個非常低的狀態。
高賢也是直到了水家門前,才察覺到不對勁。再用鑑花靈鏡打量,才發現水家已經換了主人。
顯然水家是出了大事,不然的話,怎麼都不該把祖宅讓給別人。
他帶着水明霞天南地北到處遊歷,很少和水家聯繫。主要是凡間的通信方式非常落後,他們可以通過驛站給水家傳書,水家卻很難聯繫到他們。
高賢帶着水明霞離開水家,其實也是爲了水家好。不然一個邪祟沒能制住,水家就全完了。
至於佩戴驅邪靈符,那也不適合。強大靈符反而會把邪祟吸引過來。就好像火光會吸引蚊蟲一樣。
他用的神通越強,水家要承受的因果就越大。
總而言之,凡人和他們這些強大修者待在一起絕不是好事。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再者,他是來教徒弟的,又不是來找祖宗的。
對於水家他也給了一些延年益壽的藥物。反正只有水家虧欠他,他可不欠水家。
現在看來,水家卻是遭了大劫。高賢見過太多生死,雲在天這般元嬰真君都是說死就死,更別說一介凡人。
生死無常,旦夕禍福,人生本就是如此。
跟着高賢在江湖歷練五年,水明霞經歷了衆多磨礪,殺過人,斬過妖,破過邪祟,救過人。
水明霞柔聲說道:“老人家,我問件事情。此家原本的主人水家去哪了?”
老頭像模像樣的打了個稽首,十分客氣的問了一句。
水明霞上前輕拍門環,正值初春四月,門房所在倒座房一片陰冷,老門房正待在院子曬太陽。
老門房趿拉着布鞋慢吞吞打開側門,他瞥了眼門前三人,本來還很不在意,這會看到三人都是道士而且各個器宇不凡,老頭也是一驚。
高賢只希望徒弟能冷靜一些,把事情問清楚,再做決定。
這個方家,卻未必和水家有什麼直接干係。
“三位道長,不知有什麼事?”
“老師,我知道怎麼做。”
老頭說着壓低聲音神神秘秘說道:“據說牽扯到謀逆大案,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那個水老爺看着倒是個安分的人,沒想到這麼大膽子……”
水明霞聽到這裡心裡一涼,她自然知道所謂大內侍衛不可能跑到這麼遠抓人,只有京城的鐵衣衛纔有督察百官的職權。
水明霞深吸了口氣很快鎮定下來,如果只是她一個人,這會可能會憤怒悲傷,甚至惶然失措。但是,她有老師在身邊,還有永清師姐。
聽到有人叫門,老門房不耐煩應了一聲:“來了。”
魏國從皇帝到底層,很多人都信奉玄明教。看到道士,不管怎麼樣都要先敬重三分。
“水家啊,這家人都被京城來的大內侍衛帶走了。”
她身上沒有任何女子的柔弱氣息,站在那氣質從容平和看着就像是位特別英俊少年道士。
“原來如此,多謝老人家。”
這樣複雜的經歷,讓她早已經成長起來,是一個有着豐富經驗的劍客。
十七歲的水明霞,身材修長,穿着青色道袍,腰佩雲水劍,頭上梳着道髻。她長的長眉大眼,非常有英氣,皮膚瑩潤如玉。
高賢點點頭:“去吧。”
她爹是個老實人,早年就知道官場危險,早早退下來。以她爹的性子,絕沒膽子參與所謂謀逆案件。
也不知是惹到了什麼人,這才被牽連。更不知此事過去了多久,家裡人是死是活?
老門房很挺熱情:“三位道長既然到了這裡還請進來喝杯熱茶。我家老爺非常信奉玉清大天尊,對道士最是尊重……”
“謝謝。我們還有事,就不麻煩了。”
水明霞很嫺熟的應對了幾句,老門房只能有些遺憾的目送三位道人遠去。他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出色人物,心裡不免還有些爲此可惜。
高賢帶着水明霞、永真到了一家茶樓,落座後他對水明霞說道:“你先不要急。我先找人問問。”
他頓了下又說道:“老皇帝去年才過世,新帝登基也不過半年,所謂謀逆,應該和新帝登基有關。”
“這般計算下來,水家人也未必就死了。”
謀逆可是重罪,正因爲如此,肯定要正式過堂審訊,甚至要去大理寺。批准死刑,也需要走流程。
不可能說今天定罪了,明天就斬首。正常來說,死刑都會在秋天執行。這還早着呢。
高賢取出一張傳訊符屈指一彈,靈光閃耀間傳訊符已經化作流光飛逝遠去。
凡間穢氣太重,通訊頗爲麻煩。好在永清身上有強大法器,高賢憑着強大神識足以鎖定永清。
這位在魏國算是小國師,地位崇高,問問應該就能弄清楚情況。
這等交流對高賢來說並不費事,但是,神識橫跨幾千裡去聯繫某個人,這樣動作太大了,遠遠超乎了凡間正常靈氣狀態。
高賢才催發出神識,已經感應到虛空中有一道道強大惡意纏繞上來。只是神識運轉,就吸引了諸多的邪祟污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一灘污水之中,最好辦法就是閉住呼吸。
他現在的舉動就相當於在化糞池裡張大嘴巴,很自然就會引來各種污穢。
要不是爲了弟子,高賢也不會這麼折騰。他催發青華神光,無形青光閃過,不知有多少纏繞過來的邪祟當場化作飛灰。
此舉固然換來了一時的清靜,其實卻在沾染了更多穢氣,種下了隱患。
凡間就是如此,動用神通越多,就要承受越強大的反噬。
水明霞在一旁瞪着大眼睛,她很少看到老師施法,對此也是充滿好奇。
過了一會,一道靈光符從天而降落在高賢身前,靈光轉即化成一張金色靈符。
想要遠距離傳遞訊息,也只有通過高階靈符才行。
永清收到高賢傳訊,他也不敢怠慢。
他知道魏國新帝登基,只是他並不關心這種事情。皇帝是國家中心,牽扯到億萬生靈。
用佛門的話說,因果最重。
永清待在魏國只是爲了給宗門蒐集修者,對於誰當皇帝根本不在意。這等皇權鬥爭,永遠那麼骯髒狠毒,誰當都沒多大區別。
有了高賢的話,永清纔去主動詢問情況。他不知道水家出了什麼事,但是,水天成以前算是太子一系,只是性子有點耿直,爲太子所不喜,這才辭官不做。
去年老皇帝突然病重,早就準備的三皇子不知怎麼就登基了,太子一系官員都受到嚴厲打擊。
按理說不應該牽扯到辭官的水天成,卻不知怎麼的也把水天成一家都抓到京城。
至於更具體的情況,永清就不知道了。
高賢接過靈符神識一掃,已經知道了大概情況。他不由想到了九年前的姚青霖。這位走的時候可是帶着點怨氣。
難道真是姚青霖?
高賢微微搖頭,此事固然是由他施法引起,水天成卻不是不知道情況。他應該和姚青霖修復關係,畢竟只是件小事。
他把情況和水明霞說了一遍,他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水明霞神色堅決說道:“老師,我要去京城。若我父親他們還活着,我就盡力把他們救出來。若是他們死了,我就爲他們報仇。”
“京城高手如雲憑你的本事要救人報仇可有些難。”高賢正色說道。
水明霞站起身走到高賢面前屈膝跪拜,她深深叩首說道:“弟子深受師恩,未能有任何報答,實在是慚愧。只是父母生我養我,我怎能坐視不理!
“老師,請恕弟子放肆。不論如何,我都要去京城。”
她知道老師神通無量,卻也知道人間污穢,老師不喜歡管人間的閒事。十年相處,她很知道老師的性子。
除了她之外,老師眼中再看不到任何一個凡人。她父母對她重要,對老師而言也不過是路人。她深受師恩都沒有任何回報,豈能要求老師幫她做事,讓老師爲她陷入凡間劫難。
茶樓裡有一些客人喝茶閒聊,前面還有個唱曲的少女。水明霞突然行此大禮,也引來了衆人注目。
就是臺上唱曲的少女,也不由的頓了一下。她一直在看着這位英俊絕倫的少年,她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如此好看的人。
看到對方鄭重其事跪拜叩頭,她不知怎麼的心裡就有些發酸難受。
高賢輕輕扶起水明霞:“盡孝是人之常情,爲師豈會怪你。”
他說道:“此去京城路遠,爲師送你一程。”
高賢說着隨手一劃,一面水鏡憑空浮現,水鏡上光影流轉變幻很快就出現了一座厚重威嚴的古城。
通過水鏡,就能看到古城巨大城門,看到長街上川流不息的行人。隔着水鏡,甚至能聽到裡面喧鬧繁雜的聲音,聽到京城人獨有的說話腔調……
周圍的客人都能看到水鏡,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這會就是唱曲的少女都不唱了,她也呆呆看着水鏡。
水明霞雖然知道老師神通無量,見狀也是有些驚訝。她轉即醒過神來,她對老師用力點點頭扶劍走入水鏡。
鏡面上水光盪漾,水明霞下一刻已經出現在水鏡之中,出現在川流的人羣之中。
周圍衆人見狀都不禁高聲驚呼……
身在京城的水明霞,擡頭就看到遠方內城上兩個大字:玄武。
水明霞又驚又喜,居然真的眨眼間就到了京城,老師果然厲害。
“記得父親有個摯友名叫程萬里,小時候兩家來往密切,還是要定娃娃親。程萬里留在京城做官,這件事也就沒再提了……”
水明霞現在很是老練,她決定先把事情問清楚。若是父親他們死了,她就殺個血流成河爲父母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