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不遠處,尼娜帶着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夫步履蹣跚的走來。
看着他們越走越近,我卻有種死神正在向我走來的感覺。如果被他們查出自己懷孕了, 他們會怎麼解決?從之前的資料上看, 古代對未婚而孕的女人處罰是相當的殘忍和血腥。尤其是在眼前這羣充斥着神聖和純潔的祭司們面前, 他們的解決手段未必善良到那裡。
不行, 我絕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懷孕。
“就是她, 剛纔一直不停的嘔吐誒。大夫你快看看她是不是吃壞肚子啦?”尼娜一邊熱情的寒暄,一邊力氣大的驚人的將我推給大夫。
暗地裡抵抗着尼娜那股突如其來的牛勁,一種與生俱來的敏感察覺到得不詳感覺驟然升起。
兩人幾乎是強行將我拖到案几旁邊的榻上, 老態臃腫的大夫巧妙的拿過我的胳膊摁着準備把脈。我不能明着拒絕,情急之下, 只好一腳狠狠的踹下去。
老大夫被襲擊的慘叫一聲, 條件反射的甩開我的手臂往後倒去。
我再裝作若無其事的趕快伸手扶着他的胳膊, 瞪着的雙眼狠狠的直抵他心底,優柔中透着陣陣森冷, “大夫,看出我身體哪裡有問題了嗎?”
老大夫看着我的眼睛,幽深的眸子裡透着一種無形的神色,渾身有些輕微的發顫。據我瞭解,那是種在恐懼和害怕的眼神。於是再努把力, 使出渾身力氣捏着他的胳膊, 瞪着雙眼直直的盯着他。
他一時愣在那裡, 片刻後識相的乾笑一聲平靜的轉首看向尼娜, “她的身體很好, 沒什麼大礙。我開一副養身體的湯藥補補就無大礙了!”
尼娜不解的看着我,又看看老大夫, 似乎在暗示完什麼後又向我歉意道:“…抱歉啊,大夫,我以爲她真的有什麼問題呢?她可是要在十天後給法老表演的舞伎哦,薩倫尼大人特意叮囑過,不能有任何閃失的!”
老大夫匪夷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瞬間的功夫後又裝作若無其事道:“原來如此,那麼尼娜你隨我過來拿藥吧,按療程服用就可以了。”
尼娜乖乖的隨大夫而去。
空曠的房間裡又剩我一個人。想到十天後的再次相見,我的思緒又飄到了遙遠的幾個月前。如果不和叔叔去埃及,就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如果來到這裡沒有遇見圖特摩斯,我就不會被誤認爲是敘利亞的祭祀。如果不是被他帶到埃及,我就不可能有機會和他接觸。如果不是他的突然表白,我也不可能對他漸生情愫。如果不是那些流言蜚語,我也不可能傻到想着逃避。如果沒有自作主張的逃出皇宮,就不可能被他發現抓回搶佔,也就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怪象: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孕婦爲了在幾千年前的古埃及生存,落魄到不顧自身的安危,給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和他迎娶的妃子面前跳舞。
多麼撩人的一個諷刺啊…
十天的時間很快,每天除了和其他舞伎們一起排練,便是偷偷躲起來掩飾最近越加頻繁的妊娠反應。好在我穿的舞衣屬於那種特蓬鬆的裙子,微微隆起的肚子一點也看不出特殊情況。
今天,在幾十個雕琢着精美圖案的宏偉圓柱支撐下,神聖莊重的阿蒙.拉神(卡爾納克)神殿廣場上,六座氣勢磅礴的鎏金荷魯斯神像莊嚴的矗立在神殿兩旁,身穿盛裝祭祀服的祭司們嚴律的堅守在自己崗位上。周圍戒備森嚴,人山人海,圍滿了前來觀看難以謀面的尊貴法老和傳說中可愛漂亮的異國公主。爲此,負責安全的皇宮近衛軍,特意動用了將近兩千人的軍團來做安全防範和疏導人羣的工作,以確保整個儀式的順利和安全的舉行。
圖特摩斯三世選擇在西德節上正式迎娶巴比倫國的公主,是因爲早在去年,巴比倫的公主菲爾斯特納殿下就帶着極爲優厚的嫁妝前來埃及適應生活。爲了給雙方一個合理的交代,他便選擇在一年一度的西德節上舉辦儀式,寓意爲喜上加喜!
※
在簡陋的後臺換好舞衣,帶好面紗,我便安靜的等待傳令兵前來通知。此刻我還能這麼波瀾不驚,連自己也感到驚訝。
“爲什麼要去給曾經傷害過你的人表演?”一個極其突兀的優雅聲音從背後傳來。
想也不想的慢悠悠道:“爲什麼不去呢?”這就是我該死的性格,總是裝作若無其事,害自己隱忍壓抑。
“你不擔心被他發現?”
倨傲的轉過身來,注視着對方這個衣着華貴,渾身透着高雅氣質的女子。只可惜她捂着長長的暗色面紗,看不清楚具體長相。但可以斷定她的來頭一定不簡單,否則怎麼進得了這個地方呢?於是淡然一笑,“爲什麼要擔心?”
“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嗎?若是被他發現,你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噢~”我輕挑眉峰,注視着她的眼眸,不解的反問。
“他曾經那麼寵愛你,現在卻又娶了別國的公主殿下。而你,這個他曾經寵愛過的女子,現在卻要在他面前,爲他和他的新婚妃子跳舞。你不覺得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會面嗎?”對方似乎是存心挑起事端,一個勁的惡言相激。
聽她這麼一說,我確實非常生氣。頭腦一陣發懵,雙手緊握,身體的本能反應已經忍不住的微微發抖。但清醒的意識一直在提醒自己,爲了肚裡的孩子能有個好的環境,千萬不要影響了一會的狀態而導致酬金打水漂。只得剋制那股氣憤,裝作若無其事的直視她那雙茶色眸子,淡然笑道,“我今天的任務是給全埃及最具影響力的法老演出,如果你是來鼓勵探望的,那我歡迎。如果你是來搗亂挑釁的,非常抱歉,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說罷,渾身止不住的發顫,還要拿出高傲的氣勢昂首看她。
正在僵持中,“呃~你…準備好了嗎?”不知何時?優雅的薩倫尼帶着幾個光頭男祭司快步走來。
垂首調整了一下狀態,我笑言,“已經準備好了,薩倫尼大人。”擡首望去,他身後跟着十多個風格迥異,打扮飄逸華麗,同樣漂亮妖嬈的舞伎。
到了面前,“你們多日的排練成果,可就看今天了,好好表現!”薩倫尼看了看我,又看看那十個舞伎,嚴肅的叮囑道。
十個舞伎聞言,嬌俏的抿嘴一笑,“知道了,薩倫尼大人。看來當初赫特大人選你爲負責娛樂的祭司,真是沒選錯人吶!呵呵…呵哈…”
“好了,姑娘們,馬上就要開始了!準備登場吧…”薩倫尼話鋒一轉,優雅的調侃提醒我們。
心如止水的深呼一口氣,腦海中迴盪着剛纔那個聲音。儘管心中疑惑萬千,我還是要靜觀其變,爲的是將之前的所有疑慮一網打盡。趁着上臺前的空隙,我斜睨了四周幾眼,剛纔那個不善的來者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的印象看上去有那麼點眼熟,可是又想不起她是誰?
再者,她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那她究竟是誰呢?
正在思考中,眼前豁然一亮。擡首望去,我們已經到了輝煌莊嚴的神殿廣場上。這裡四周燈火通明,人山人海,剛毅的禁衛軍和熱情高漲的王宮貴族們紛紛到場,形成了一副氣勢莊重,神聖豪華的婚禮。
這裡的空氣中充滿了喜悅和激昂的分子。
隆重的儀式在祭祀的主持下正順利進行着。入口處,歡快的迎賓舞過後,圖特摩斯三世攜手嬌俏可愛的菲爾斯特納殿下緩緩而來,接受諸國使者和王公貴族們的道賀禮拜。
站在臺下的不遠處,望着殿中央緩緩走來的兩位主角,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般配……
圖特摩斯那挺拔的身軀上穿着埃及傳統的白色燙金邊錦衣,頭戴紅白相間的眼鏡蛇王冠,胸前繫着鑲有藍寶石的荷魯斯之眼,渾身透着威懾和尊貴的氣勢。旁邊嬌俏可愛的菲爾斯特納頭戴鑲金絲的黑色努比亞假髮,上面綴滿了黃金色的珠子。她身穿雍容華貴做工精細的白藍相間飄逸長裙,手握着鍍金的蓮花杖,臉上掛着幸福的笑容與圖特摩斯手牽手。
兩人一路走過,接受衆人的禮拜。
這個曾經被我認爲是遠道而來的悲劇人物,如今卻享受到了位居全埃及王后之下最好最高的待遇。
看着兩人逐漸走近的身影,曾經的海誓山盟和糾結在霎那間崩潰,我的頭腦一陣眩暈耳鳴,呆愣愣的扶着冰涼的牆壁站在那裡。嘴角勾起一抹淒涼諷刺的微笑,一絲溼熱的液體劃過冰涼的臉龐。
胸中竄起一股難言的委屈和如針扎般的刺痛,讓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渾然不知堅硬的指甲已經深深刺入掌心,直到感覺手上傳來一陣刺痛,轉身過來才知道該準備上去表演了。
無奈的苦笑一聲,我發現自己竟然差點喘不過氣。強打精神爬到十米高的天台上,一陣不適時宜的乾嘔襲來。強忍着那陣難受的反應,我頭腦眩暈冷汗淋漓的站在冷風呼呼吹的廣場中央準備開始。
居高臨下的望着下面又看看眼前,五米之處就是兩位主角的位置。
望着近在咫尺的他,依稀可見那張依舊年輕冷峻的臉上是雙飽經滄桑銳利的深眸,渾身散發着更具誘惑的成熟魅力,此刻像只傲視羣雄的獅王,面無表情的掃視着衆人。
腳下突然被一個小東西襲擊了一下,我趕忙收起自己失態的神情,警惕的看過去。臺階口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張牙舞爪的提醒我趕緊開始,否則小命不保。
心裡“咯噔”一下,緊張的神經在瞬間又被掰成兩瓣。耳畔的涼風呼呼地吹着,頭腦在瞬間恢復一貫的鎮靜,理性佔據了整個混沌的狀態。
平衡好身體緩緩伸出雙臂,隨着心中的節奏揮舞起寬大的水袖,跟着鼓點旋轉飛舞,彎腰又收回雙臂。夜空的音樂和我舞動的身體就像是場優美的華爾茲,又像是場一觸即爆的倫巴。
跌宕起伏時柔時動的旋轉中,我優雅的取下肩上披着的長紗,像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一樣緩緩擡首。在昂首的瞬間,雙臂同時有力的甩向兩邊。垂墜感極好的金黃色長紗像一團金燦燦的雲彩一樣,在空中劃出一道妖冶的美麗弧度,灑滿不足三平米的四方形跳臺。
隨即準備將金黃色的長紗拽起來旋轉,它卻好像被什麼黏住一樣,任我怎麼拽都拉不起來。
下面安靜的人羣開始出現陣陣騷動,一些看的起興的官員們開始不滿的站起來,站在露天舞臺旁的兩個祭司開始竊竊私語。
不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我急的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