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裡有個“白衣秀士”王倫,是梁山泊的第一隻因爲心胸狹隘、嫉賢妒能,被後來上山的晁蓋等人火併,最後死於林沖之手,可謂十分窩囊。可是,在乾隆四十二年殺官造反的這個王倫與那個白衣秀士可不一樣。?
明清兩代,民間流傳各種宗教,其中比較有名的一支,叫做八卦教。?
八卦教入教儀式是供清水一碗,故此又名“清水教”。清水教的一支,教首王倫,山東壽張縣黨家莊人,生於雍正末年,據傳武藝高強,同時還精通醫術。此人先是在縣裡做衙役,後因種種原因,被革了職,最後,乾脆就拜入了清水教,並在乾隆三十年開始招收徒弟。在傳教的過程中,王倫藉助於爲人治病來傳播清水教教義,並招收弟子。因爲看病不收錢,很多人感到他爲人仗義,“均感其惠”,就做了他的義子義女。在短短的幾年中,王倫就已經傳有五代弟子,有徒衆二三百人,其中還收有義子梵偉、孟燦等十八人。王倫又把這些義子義女,還有那些徒弟聚集起來,教授氣功武術,逐漸形成了一種宗教與拳會的結合體,成爲地方上的一大勢力。?
而隨着實力的膨脹,加上梵偉等人的攛掇,王倫漸漸的,真就起了稱孤道寡的野心。他藉助教義中的“劫變”思想和緯預言,鼓動教徒起來反抗清廷的統治,並在乾隆四十年着手組織起事。並在行事兩年之後,也就是乾隆四十二年。見朝廷不顧山東欠收,依舊大肆搜刮,行事更加迅速,結果。引起了壽張縣令沈齊義的注意。沈齊義經過調查,聽到了王倫想起事的風聲。便開始對王倫及其手下進行搜捕。王倫情急之下。怕夜長夢多,只得立即發動,趁夜在與其弟王經隆在堂邑縣張四孤莊、壽張縣黨家莊同時起事,並於當天深夜攻打壽張縣城。城內守兵地紛紛逃離使得王倫很快佔領了壽張縣城,並活捉了縣令沈齊義,沈齊義拒絕投降,被殺。?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州知府薰俊以及欽差特使錢灃,還有兗州總兵惟一三人都十分吃驚,不過,三人聽說王倫手下不過幾百人,即便是打下壽張之後也還不到千人,又頓起輕視之心。視王倫所部爲烏合之衆。意圖趁其尚未壯大之時立即予以剿滅。所以。三人一面派人將此事急報濟南,一面由總兵惟一出面組織兵馬。主動出擊。?
官兵的出擊是雄糾糾、氣昂昂的,董俊甚至還忍痛拿出了一筆銀子犒賞。但是,讓薰錢二人感到失望的是,就在那位“惟一”大總兵帶領綠營兵出發後不到三天,他們再一次得報:王倫攻打陽谷縣城,並在城內教徒地接應下,順利攻破陽谷,之後,於野戰之中,大敗惟一!這還沒完,緊接着,王倫又繞過東昌府,攻打堂邑縣,不到一日功夫,便再克縣城,之後,殺官劫庫,堂邑縣從縣令到城中富戶,幾乎無一得以逃脫.?
……?
“不簡單,不簡單吶!”?
幾天的功夫,何貴休息得不錯。雖然老是有一些不好地消息傳過來,不過,那主要是董俊、錢灃兩人地事情,啊,或許還要算上那位兗州總兵惟一!不過,兵敗之後,那位惟大總兵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反正是還沒有回來,估計就是想煩也煩不到哪兒去了。?
“這上面說:撫臺大人讓我們不必擔心,安心留守兗州,他現在已經與和中堂親率大軍前來。劉劉大人也正坐鎮濟南。想來,這個王倫是猖狂不了兩天了!”?
因爲事關重大,怕來回傳信兒有所耽誤。所以,何貴跟錢灃現在都住在知府衙門。此刻,兩人正在聽薰思伯讀着從濟南傳來的消息。這段時間太亂,董俊也懶得再跟這個大兒子鬧氣,所以,這位“才子”纔敢重新回來。不過,在其父那張老是沉着的臉面前,他如今也老實了許多。?
“呵呵,不知道咱們那兩位欽差大人有沒有想到會遇上這麼一出!和中堂這麼搶着出馬,看來是想立一起軍功嚐個鮮兒了!”聽董思伯唸完,何貴首先笑了起來。?
“你還笑?逆賊如此猖狂,身爲朝廷命官,你不幫着出主意也就罷了,還老是出言譏諷。如此沒心沒肺,就不怕上面知道之後怪罪嗎?”錢瞪着何貴,氣憤道。從一開始,何貴就因爲對王倫等人心懷同情而明言不與他們摻合,爲此,董俊、惟一還暗地裡譏笑過何貴膽小,怕打仗。可是,打了幾仗之後,就成了何貴譏笑他們了。現在,何貴還是那麼一副吊兒啷噹,毫不在乎的樣子,這怎麼能不讓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更加心情惡劣??
“哇,這是不是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想不到錢大人您跟秦檜居然還是一脈相承,失敬,失敬啊!”何貴“嘿嘿”笑了兩聲,朝錢抱拳說道。?
“何大人,你就別再說啦。”薰俊在旁勸道。雖然最近的情勢不妙,不過,這位知府大人倒也是放開了。反正事情已經鬧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大不了一死罷了,所以,在三人之中表現的最爲豁達。?
“幹嘛不說?……你們猜,這回國泰來了,能不能打敗王倫?”何貴哼了一聲,又問道。?
“這還用說?撫臺大人這回帶來了一萬五千人馬,全部都是綠營精兵,又有和中堂坐鎮中軍,而逆匪王倫卻纔不過區區兩千多人馬,我看不用打,光嚇也嚇死他一半兒……”董思伯得意地說道,不過,看向董俊瞟過來地目光,他又縮到了一邊。?
“嚇死?你們忘了惟一的敗兵回來之後都是怎麼說的?——‘金鐘罩’!”何貴的嘴角也開始帶了些苦笑,“那些白蓮教匪地武器據說只是些殺豬刀、砍柴的斧子之類,作戰之時一無隊形。二無陣勢,確實是烏合之衆。可只要那個王倫穿着黃馬?
着三角小旗一上陣,站在陣前念上一段兒。就一個入之身了。我問過……媽地,那些敗兵。真跟逆匪動手地。十停裡面還不到兩停,其餘地,反倒是嚇跑的居多。哼,你們說,咱們國大巡撫跟那些白蓮教匪,最後到底會是誰嚇誰呢?”?
“那……區區那白蓮妖術,怎麼能抵擋得住王師浩浩之威?”董思伯不服道。?
“但願吧。不過。安全第一!現在我們對那邊地具體情況根本就是兩眼一摸黑,什麼都不清楚!所以,如果我是你們,一定派一支輕騎過去,不要大張旗鼓,只需要慢慢靠過去就成。權當看情況。就算不能幫上什麼忙。至少也能早點兒把消息送回來!說不定,還能打聽到點兒逆匪地動靜。給國泰送過去。……雖然惟一敗了,可我們總不能就這麼幹等着,也得做點兒什麼纔好。”終於,何貴也開始幫着出了一條主意,反正,聊勝於無。?
“惟一到現在都見不到蹤影,兗州現在也僅能自保,你讓我們到哪兒去找一支輕騎去?”錢灃冷哼道。?
“兗州商旅雲集,是魯南大埠,要馬還不好說?而且,衆商家手下那些保鏢護院的,也不乏膽大敢拼命之人!重賞之下,總能召集一些的!”何貴答道。?
“這有用嗎?”董俊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那個王倫屢敗官軍,這份本事確實不小,現在又提出‘反對額外加徵’的名號,攻克縣城又玩了幾招‘殺富濟貧’,確實是不好對付啊。而且,山東綠營也不比陝甘綠營,幾十年沒打仗了,平時欺負百姓的時候行,可真要動手,將士們一見到刀光血影,先就手發軟,這些光看惟一手下的那些兵就知道。所以,我覺得國泰這回還是有點兒懸!畢竟,打仗,有很大一部分是靠軍心和民心,不是靠人多就能成的。有時候,人多反而更容易亂!”何貴沉聲說道。?
“何大人,您可別自己嚇自己!一萬五千精兵還會打不過兩千烏合之衆?”董思伯笑道。?
“閉嘴!不懂事,你就給我少插嘴!”董俊怒道。?
“我又沒亂說,這就是事實嘛!”董思伯不服道。?
“你……”?
“呵呵,烏合之衆?我也知道王倫那夥子是烏合之衆!可是,人家至少見過血,也拼得了命!可綠營兵行嗎?”何貴看了董思伯一眼,不屑道。?
“也罷。小心無大錯。”薰俊終於點了點頭,站起身便往外面走:“我去找季南。這孩子跟城內許多商家都有交情,又認識漕幫地人。找些人馬,應該還是不成問題!”?
“可以從府庫支些銀兩,這個,我跟錢大人一起做保!”何貴又在外面說道。從陝西到北京那一路,他可見過那些當兵的是什麼德性。忠君愛國?報歉!沒那想法!不是上面逼着,誰願意去打仗?就算主動拼命的,也都是爲了升官,爲了銀子!?
“嗯!”董俊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
……?
薰俊說得沒錯,董季南確實是有些能力,仗着先前的交情,又有知府衙門跟欽差特使爲後臺,再加上王倫那些人做出來的“殺富濟貧”的事情刺激,兗州城內地那些商人富戶也願意配合,不到半天,就組織起了一支近百人地隊伍,然後,在重賞地刺激下,那些本身就大多是在江湖上過着刀頭舔血的生活地傢伙,就騎馬呼嘯着離開了兗州城。?
這麼着,就又過了一天。?
不過,何貴等人萬萬沒有料到,他們只是爲了能早些知道情況才安排的一招,居然真的奏效了,而且在是那麼的快!?
那支輕騎派出去的時候是下午,可就在第二天上午,這些人就一個不落,而且人數倍增的跑了回來。?
“怎麼回事兒?”?
接到消息,何貴三人也顧不得在府衙等,直接就來到了城門口見人。不過,三人到的時候,城門口也早就已經亂成一團,要不是有兵丁維持秩序,只會更糟。費了好大的勁兒,加上衙役又動了鞭子,他們才擠進去。?
“敗了。媽了個巴子的,真他孃的沒用。那個國泰,居然在柳林讓人給打了埋伏,一萬五千兵馬一下都還沒撐住,就被人追得四處亂躥!險些連我們也陷進去!”?
回話的是個領頭的,漕幫子弟,姓史,自號九紋龍!不過,聽其他人說,這人的外號其實叫九頭蟲!?
“那這些人……”?
跟着九頭蟲那支輕騎一起回來的,還有不少官兵裝束的人馬,當然,也都是騎兵,足有近百人。?
“被打散了,不小心遇上的!聽說我們是兗州知府派來的,非要跟來。死活甩不掉!”九頭蟲的語氣裡面滿是不屑。這也難怪。江湖上混的,別的可以丟,面子不能丟,性命可以不要,骨氣不能不要。九頭蟲之所以被稱爲九頭蟲,據說就是因爲跟人拼過好些次命,結果老是死不了,才被人蓋上這麼個稱呼的。所以,對以白蓮教近八倍兵力進擊卻仍然戰敗的官軍,他實在是提不起什麼欽佩之類的情緒。?
“嗯……”錢灃跟董俊同時長出了一口氣,臉色都很不好看。沒想到,國泰居然直的敗了,而且敗得還這麼慘!如此一來,山東的局勢恐怕將更加難辦。?
“亂哄哄的幹什麼?……你們誰是帶頭的?”?
何貴也很鬱悶。看着這夥子亂哄哄擠在城門口的官兵,忍不住怒喝一聲問道。?
“何,何貴?”?
“嗯?”何貴一愣,“誰?”?
“我……我呀!”?
官兵之中,慢慢地走出來一個人。?
“和中堂!?”何貴跟錢灃同時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