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三,你看咱這店該怎麼弄?”
戶部新設第十五清吏司,何貴出任郎中。雖然何貴並不是科考正途出身,但其系因功升職,又是乾隆御口親封,所以,沒有人能說什麼。不過,在上任之後,何貴很快就明白了和珅先前所說的要派給他幾個人打下手的意思。這確實是很牛的幾個下手,一個個都來歷不凡。
首先,他的副手,新疆司員外郎吳省蘭,據傳曾是和珅的老師,目前也是和珅的心腹手下,不過,這還不是最厲害的,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和珅給他手下安排的六名主事之中,其中之一居然就是和琳!
有這麼幾個手下,難怪和珅要讓他好生幫忙看着了!只是,這個“看”恐怕不是“看緊”的看,而是“看人家臉色”的看!
不過,事情總算還不太糟,那吳省蘭也就罷了,平時除了公事,兩人也沒什麼話,也算老實,和琳倒是表現不錯。平時還算通情達理,做事的時候也沒擺出什麼和珅親弟弟的架勢,該幹嘛就幹嘛,反倒讓人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而有了和琳這麼一個榜樣在前,新疆司的官員也沒有人敢不服鬧事兒,所以,司務得以快速的開展起來,很快就步入了正軌。
所以,何貴纔會有空跟何守富商量開店的事情。這店倒也不在別處,就是原本的孫家小店。金雲槐跟孫二孃的婚禮很簡單,因爲孫二孃只是側室,按禮是不能大辦的,而且,臨清出缺,金雲槐也必須趕緊過去赴任。所以,兩人辦完婚禮之後,很快就離開了北京。而孫二孃這麼一走,孫家小店也就沒了主人,何守富便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提出要買下這家店。想將其當作何家在北京城的一個駐點。
“還能怎麼弄?平房一拆,再蓋個兩層或者三層的樓房,把店裡那些傢伙都招成夥計,然後,把招牌往外一掛,該幹嘛就幹嘛唄!”
何貴也沒住在孫家小店了,他剛新買了一幢宅子,就是豐升額發財之前住的那一幢。因爲大家都挺熟,所以豐升額本沒打算收錢。要不是何貴執意要付帳,根本就是白送了。不過就是付了錢也沒多貴,基本上也還是半買半送。挺便宜!
只是何貴跟豐升額地品味不一樣,宅子還要打整一下,所以,請了兩天假準備收拾收拾。聽說何守富要開店。他本來打算過兩天再過來幫忙的,可經不住何守富這個急脾氣,死拉活拽,不得不來。這種情況下,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好主意拿出來。
“你小子少給我來這一套!”聽到何貴這隨隨便便的說法,何守富一口煙就從鼻孔裡面噴了出來。“快給我拿點兒好主意。這可是咱老何家在北京的頭一家分店。所以。一定要打出名頭。打出響兒來!要不然,等咱的酒運到這兒來。還咋賣?”
“啊?賣酒?”
“啊!咋啦!不賣酒還能賣啥?”
“我的哥哥耶!”何貴哭笑不得,“咱那是什麼酒?秦池勁酒!光聽名字就知道是給大老粗們喝地,而且咱那酒除了不上頭,也沒啥太大的特點,味道也不是太好!這北京雖然武人也不少,可更多的是官員跟文人,還有不少富豪!這些人會喝咱那酒?再說了,北京的酒多了!汾酒、茅臺、洋河大麴、五糧液、蘭陵酒、瀘州老窯、劍南春、熱河酒……一溜溜兒,您爭得過誰?陝西的西鳳酒都拉不過來吶!”
“那……那咱不賣酒,賣啥?”被何貴這麼一說,何守富也開始意會到自己的失策了,頓時有些着慌,“老三,你可得想個法兒,咱這錢可不能白花嘍!我可是花了三百兩呢!”
“三百兩就三百兩吧,又不是什麼大錢……”何貴不太在乎。
“你這是哪家子的屁話?三百兩不是大錢?……你現在闊了是不是?”何守富突然一瞪眼,“想當初,咱老何家一年到頭省吃省喝,也不見得能掙個一百兩!這三百兩保不了就是以前四五年的收成。你小子倒好,不是大錢?你,你,你一當了官,就開始敗家啊你!”
“我……我沒說什麼呀!”被何守富這麼一罵,何貴也嚇了一跳,他可沒想到何守富會這麼反應激烈。
“沒說啥?別以爲當了個官兒就了不起,你敢再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揍你?”何守富兩眼圓瞪,依舊不依不饒。
“行行行,我不說,不說了成不?”何貴連忙示弱,他倒是沒想到何守富不僅沒有那種暴發戶地心態,相反,還一直保留着以前勤儉持家的習慣,想來連老何家最不定性的一個都是這樣,其他人恐怕也還是原先那樣。這讓他不由得有些佩服。
“哼,算你識相!”何守富出了口氣,又拍了拍何貴地肩膀:“老三,別怪我說你,咱人雖然富了,可錢財這東西根本就不經花,所以,能省的還是要省。沒聽人說嗎?富不過三代!還不就是隻知道亂花錢的結果?”
“是是是,這個我知道!”何貴一副受教的模樣。
“那你說,既然不賣酒,咱這店裡賣啥好?”何貴虛心受教地態度讓何守富感覺不錯,不過,正事兒倒也沒忘。
“賣臭豆腐吧!”
“臭豆腐?”
“嗯,還可以再跟官保他們合個股。他們的那鍋爐牛肉湯都燉了大半年了,如今也算是名聲在外。跟咱們的臭豆腐正好可以當作是店裡的兩塊招牌!”何貴答道。臭豆腐本就是發源於北京,如今,也該返本歸源了。
“那,是不是賺得太少了點兒?”何守富又問道。何家做的生意,都是大有賺頭的,雖然臭豆腐也能賺上不少,可何守富買下這孫家小店兒是存
思地,也想在北京幹成一兩件事兒。那樣地話,回子。
“那就要看你怎麼賣了!聽說過涮九品沒?”何貴反問道。
“聽過。不就是‘涮九門頭’嗎?雖然咱沒吃過,不過也聽說是選用牛身上最精華地九個地方,牛舌峰、百葉肚、牛心冠、牛肚尖、牛裡脊肉、牛峰肚、牛心血管、牛腰、牛肚壁,仔細選料、精刀細切!因爲用了牛身上九個地方地肉,所以呢,又有‘一餐吃了一頭牛’地說法。是不是?”何守富顯擺道。
“沒錯。這涮九品就是個好例子。先把大話打出去!人再能吃。難道還能真吃上一頭牛?九個部位上的肉,其實說白了也沒多少。可就是因爲這名聲傳了出去,話兒也說得大,所以,一般吃上一頓,還真差不多要付上半頭牛錢!遇上好點兒的館子,一頭牛都還是少的!”何貴說道。
“那官保他們的牛肉還好說,‘經年老鍋牛肉湯可咱這臭豆腐你咋說?”
“就說‘越臭越想吃’,‘聞着臭,吃着香’。‘開胃佳品’什麼的!先別賣,也別告訴別人說咱店裡有貨。就是先把臭豆腐的名頭打出去。等到差不多全北京人都知道了,都好奇,都想着試一試咱這臭豆腐咋個聞着臭吃着香。咱再出貨!到時候,一斤臭豆腐,咱就算不賣上半頭牛,也得賣它半隻羊的錢,不然,豈不是擡不起臉來見人?”何貴答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主意!不錯。這招我看行!”何守富的臉上都笑開了花兒。似乎看到了客人蜂擁而來的情景。
“這可不是我的主意,道。想當初。香港金利來地大老闆曾憲梓就是靠的這一招,將金利來領帶一舉打入了東南亞跟大陸市場。人家那才叫有主意,叫厲害!他只不過是抄襲罷了。
“姓曾的老先生?人在哪兒呢?能請來不?”
“這個……曾老先生已經不在了!”或許應該說,還沒出現呢!何貴搖頭說道。
“不在啦?唉,真可惜了!這老先生一定很精明,要是能請來做先生就好了!”何守富嘆道。
“沒錯。這老先生可比我厲害多了,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檔次。”何貴連連點頭。他倒是沒想到何守富還蠻有人才觀念,不過,這樣纔好。懂得招攬人才,纔會有前途。
“算啦。不在就不在吧,有你一個何貴,咱老何家也夠了,人不能太貪心!這個……你先坐會兒,我去找官保他們商量商量合夥地事兒去!”何守富又給何貴說了一句,也不等回話,接着便掉頭朝店裡走去。本來,何守富買了這孫家小店兒,官保等人跟他不算很熟,正好也覺得自己的生意漸漸大了,也正想找個店面專門賣牛肉,正想着搬家,只是還沒動手而已。所以,何守富纔會這麼着急,他是生怕官保等人已經找到了店面,那樣的話就不好談合夥兒的事兒了。
……
“咱這位二爺地脾氣倒還是沒變!”
何守富不理自己,何貴也會自得其樂,反正這地兒他也熟。正好看到楊勖紳這老舉人坐在店裡喝茶,便湊了過去。
“老何家的人都不錯。淳樸!”楊紳答道。
“就是如此啊。”何貴也感嘆了一下,又看着楊紳笑道:“說起來,你老先生不留在陝西納福,大老遠跑北京來幹嘛?我聽說進吉那小子剛考中了秀才,你就不想再加把勁兒,直接就把他培養成一個舉人?你可是許過諾的!”
“這可不是我要來的。”楊勖紳笑了笑,“在朝邑,老何家人都不錯,進吉這幫學生也孝敬,我本來打算就在那兒養老了。可是,誰叫你把坷拉那幫小子給嚇着了呢?老何家都覺得欠你的情,不能看着你有麻煩不幫,所以,老太爺就派大爺拿着錢過來,可最後這事兒還是被二爺搶來了。只不過,邑莊上上下下,沒什麼人懂衙門裡的事情,除了我這老頭子!所以,我也就來了!別忘了,當初,可還是你把我給請回去地呢!我要是不來幫忙,這也說不過去呀!只是沒想到,一到北京,就聽說你不但沒事兒,還做了官了!”
“哈哈,不管怎麼說,我都得承您地情!”何貴笑道。
“承不承情無所謂。你這小子不簡單,當初我就看出來了!不過……”楊紳面容一整,又語重心長道:“何貴呀,官場之上,風雲詭譎,我馬馬虎虎也算得上是個過來人。這裡面地道道多着呢,每邁一步,可都要萬分小心,要不然,哼哼……能落到我當初的境地,都是你地運氣!明白嗎?”
“多謝您老提醒!”這個我已經深有體會了!何貴抱拳說道。
“別客氣!你小子不跟我吵就不錯了,再這麼一客氣,我都覺得不痛快了!”楊紳笑道。
“你這老傢伙……哈哈!”
……
“誰是何貴?”
何貴跟楊紳相談甚歡,不久,何守富跟官保等人聊完,也加入了進來。三人聊起往日在邑莊,在同州府的那些事情,倒也覺得其樂無窮。不過,三人談興正濃的時候,卻突然被人打斷了。而且,打斷他們的,居然還是一個太監。
“在下正是何貴,不知這位公公……”
“咱家姓高!”那太監年紀不小,大概也有五十來歲年紀,答完何貴的問話,又一甩手裡的拂塵:“何大人,走吧。皇上宣您乾清宮覲見呢!”“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