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層次相差太遠,所以,對福康安的歸來,何貴只是一下便不再想了,反正也不會關他的事。如何給自己重新定位。
三天假期休完,重新踏進戶部衙門的時候,何貴就發現,自己的人緣好像突然之間好了許多似的。以前那些見了他的面連招呼也不打的官員都開始朝他笑嘻嘻的拱手了,而且那笑容裡面,竟還含有不少討好的意思在內,甚至就連不少清吏司的郎中們也都是一樣。至於曾經找過他麻煩的劉秉愉,還有另外兩個主事,現在更是遠遠見了便要繞着道走。
對此,何貴先是感到有意思,再接着就是有點兒愜意。
“當然,也還有那麼一點兒不太適應。”
“不適應?你這人倒也怪了,難道別人對你不客氣,甚至還惡言相向,你纔會感到適應?”金雲槐看着何貴裝模作樣嘆氣的樣子,感覺有些好笑。他一直就呆在京城,自然知道爲什麼戶部裡面的人都變得對何貴這麼禮貌的原因。誰叫人家跟着和珅在山東立了功呢?而且還是朝廷最爲看重的軍功。升官那是肯定的,再加上傳聞中何貴貌似好像還救過和珅一次,這就相當於緊緊地抱住了那位和中堂的大粗腿兒,戶部本就是和珅的一畝三分地兒,憑着這份功勞,只要不是什麼大事兒,何貴以後在這兒還不是橫着走?何況何貴本來就比較得和珅重視,這些人當然一個個都趕緊調整起態度來了。不過,何貴的表現也比較讓他滿意。以往。不少官員一旦立了功,或者要升官了,就會立即擺出一副多麼了不起的模樣,對待以前平級地同僚也只是哼哼哈哈的。隨便點點頭算完,好像真就高人一等似的。那種嘴臉才讓人討厭。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一進衙門,見到個人就得打躬作揖的,實在是太費勁兒!”何貴坐在椅子上一個勁兒地搖頭,頗有些不堪重負地樣子。
“那可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都要說禮多人不怪,沒想到到你這兒卻變了。”知道何貴只是故作模樣,金雲槐便取笑道:“你要是想不煩也可以,不過。那得等你地官兒再做大點兒,比如像是侍郎一級,那樣地話,衙門裡的人行禮你也就不用還了,頂多就是點點頭就行,那就輕快了。”
“少來。就我這樣的。還侍郎?”何貴自嘲地笑了一下。瞪了金雲槐一眼。突地又一伸手,“你不是要成親嗎?喜貼呢?”
“不是給你了嗎?”金雲槐問道。
“那是人家新娘子的。你這新郎官兒的可還沒呢。”何貴有些鬱悶。孫二孃跟金雲槐的事情雖然經過了趙小順的口知道了一些,不過,那只是後版。雖然他沒再問,可前面地事情他還是又聽人說了一些。沒想到,這金雲槐跟孫二孃以前就認識,孫二孃的父親還是金雲槐的啓蒙老師。孫二孃更加不是什麼普通老百姓出身,而是出自書香門第,其父甚至還做到過知府,只是後來因爲貪賄而家道敗落,這才流落到北京。後來,孫二孃的父母病逝,孫二孃便繼承了孫家茶館兒,因爲從小便知道世態炎涼,爲了保護自己,就傳播了一些對自己不利的謠言,平日裡更是從來都不穿什麼好看的衣服,只是一身寬大地粗布衣服罩着全身,沒曾想,傳到後來,就成了“十全大克”,名字也被人忘記,乾脆就成了“孫二孃”。那天,何貴早上起來,恰好就看到了換上新裝,重作閨女打扮地孫二孃,才發現這個女人地氣質已經完全不同。結果,本就因爲起了心思而虛火直冒的何貴立時就有些後悔了,沒想到,近水樓臺居然讓別人把月亮給撈走了。
“呵呵,好啊。你要是想要喜貼,多少份兒都有。不過,這隨喜地紅包可是要按收到的喜貼加倍送!”金雲槐笑了起來,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你是個大財主,可不能虧了我這窮京官兒!”
“那可就得看我的心情了。”何貴又左右瞧着金雲槐轉了幾圈,連連搖頭:“你說你這人到底哪裡好了?看中了你哪一點兒?”
“孫二孃?”金雲槐明顯沒聽過這個稱呼,先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小如?”
“小如?”何貴也先來了一怔,“那母夜叉叫這個名字?”
“什麼母夜叉?”金雲槐明顯不樂意了,“小如溫柔嫺慧,端莊靜雅,你可不許敗壞她的名聲!”
“我敗壞?”不多幾條街都知道,而且還是當事人自個兒傳播的不實消息,什麼時候輪得到他何某人去敗壞?他也不是那種人呀。不過,何貴倒是沒料到金雲槐居然還挺在意孫二孃,看來孫二孃還是稍稍有那麼點兒眼光,老公選的不錯,不過,就是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爲金雲槐對她的新鮮火熱勁兒還沒過的原因。
“算了,先不跟你計較。”金雲槐擺了擺手,又收斂了笑容,對何貴正色道:“老弟,我有件事兒想請你幫幫忙!”
“幫忙?什麼忙?”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金雲槐鄭重道:“我想外放,想求你跟中堂大人說說。”
“什麼?你堂主事做得好好的,幹嘛要外放啊?我可告訴你,地方官這幾年可不一定舒服!”沒想到金雲槐居然是想去做地方官,何貴有點兒詫異。山東吏治敗壞,結果引得百姓造反,雖然鎮壓了下去,不過,最近這幾年,清廷對地方上的事情肯定會抓得比較嚴不會有原先那麼舒服。金雲槐平時的見識也不錯,怎麼偏偏想到這時候外放?
“就因爲不好做。所以,我這回外放地可能性纔會稍大點兒!以往,這種機會可是連搶都搶不到。”金雲槐倒也不矯情,直接說道。
“這也叫理由?那我在和中堂面前可說不上什麼話!”何貴不相信。連連搖頭。
“你這人就是不實在。”聽到何貴的話,金雲槐好像有點兒不太高興。“誰不知道你這一次從山東回來就要升官了?而且。聽說你不僅救過和中堂一回,還曾跟他在濟寧城共御過強敵。憑這個交情,只要你肯幫忙講話,中堂大人肯定不會回決。我也只是想外放個小小的知州,算不了什麼大事吧?
“我升官?我自己都還沒有消息,你們就知道了?”何貴又把臉湊了過去,笑問道:“知道我要升個什麼官不?”
“至少是個郎中!”傢伙也是了得。這才當官多長時間?我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了進士,又宦海沉浮差不多七八個春秋,才做到小小的堂主事,你倒好,半年而已。就要高過我兩級?真是嫉妒啊!”
“嫉妒?你老兄馬上可就小登科了。到時還指不定誰嫉妒誰呢?”何貴意有所指瞧了金雲槐一眼。又道:“再者,我也是拼了命才掙來這麼個機會。如果連這個你們也嫉妒。太過份了吧?那你幹嘛不嫉妒福康安那家子去?”
“過份不過份先不說,我這個忙你老弟可得幫啊!”金雲槐又道。
“幫是可以幫,可你走了,誰又來替你?我可不想跟一個不好說話地傢伙共事!”何貴說道。他跟金雲槐這人處得還算不錯,而且只是幫着說幾句話,倒也不算多困難,何況還有孫二孃地面子在裡頭,雖然大家不怎麼好說話,可終究也算是認識,人情也還擺在那裡。
“共事?以後說不定你就是哪個司的郎中了,手下一大幫子呢!”聽到何貴答應幫忙,金雲槐才暗暗吁了一口氣。現在整個戶部誰不知道何貴已經不同以往了?恐怕就是那位翁方綱翁大尚書,現在在和珅面前恐怕也沒何貴這麼一位堂主事有面子。有了他幫自己的忙,自己外放的事兒就有譜兒了。
……
何貴又跟金雲槐聊了一會兒,才知道他這回不僅圖謀外放,而且想的還是山東的官職。正自感嘆這傢伙膽子夠大,心思夠精的時候,和珅來了,頂着乾隆新賞地紅寶石頂戴跟雙眼花翎,顯得十分義氣風發。
“中堂大人!”
何貴兩人趕緊起來見禮。
“免啦!”和珅隨意地一揮手,朝兩人笑道:“剛纔聽你們聊得好像熱鬧,說什麼呢?”
“也沒什麼。就是蒔庭他想謀個外放的差事,覺得下官跟您在山東走了一回,可能關係不錯,想讓下官幫着在您面前說幾句好話!”何貴躬身笑道。
“哦?蒔庭你想外放?怎麼,跟在我身邊做得不好?”和珅問道。
“中堂大人對下官平時多有照拂,下官一直感激不盡,哪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金雲槐倒是沒想到何貴居然這麼快就把事情說了出來,雖然小吃了一驚,不過倒也沒有感到多麼緊張,只是照直答道:“這次下官想謀個外放的機會,實際是想趁着朝廷對地方上多加註意,大家都有些縮手縮腳的時候,看能不能升升官,以便將來能更好的爲中堂大人效力!”
“哈哈,原來你是爲了這個,人之常情!怎麼,已經想好要謀個什麼官職了嗎?”和珅當然不會相信金雲槐效力地什麼鬼話,不過,既然是在他身邊幹過地,日後在地方上做起官,只要不出意外,一般也就是他這一派地人,他自然不會在這方面爲難金雲槐。何況,這對他來說,只是小事一樁。
“下官想在山東找個職位!”
“哦?山東?”和珅又仔細打量了金雲槐一眼,“蒔庭啊,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有這種心思?不錯啊!山東剛剛經歷了國泰虧空、王倫造逆這兩件事,近幾年不會有什麼油水,治理起來也不容易,皇上又在那裡大開殺戒,那些候補的官員現在對山東是避之惟恐不及,你這一湊上去,倒是真有很大地機會能升官!”
“就是,下官剛剛還爲蒔庭的心思吃驚呢。這傢伙,平時看着老老實實的,現在才知道,根本就是深藏不露!”何貴又在一旁笑道。
“哈哈,可不能這麼說,和光同塵嘛!蒔庭這是聰明之舉!”和珅倒是沒在意何貴的話,只是笑道。
“呵呵,聰明人才好啊。有個聰明的下屬,總比有個蠢蛋下屬要好的多。至少,下官覺得蒔庭比國泰那個傢伙強多了,既不貪心,人也實在。中堂大人,您說是不是?”何貴又笑道。
“哈哈,還說別人,我看你這小子倒也蠻實在,人家才讓你幫忙說話,你接着就幫……”和珅指着何貴笑了兩聲,想了一下,又朝金雲槐問道:“山東的官位現在已經補得差不多了,不過,臨清知州秦震鈞因功升職,馬上就要調往江南。你可願意去接替這個職位?”
“臨清?這……下官多謝中堂大人!”臨清位於運河之上,地位十分重要。臨清知州直屬山東巡撫衙門統轄,雖然品級跟不上,但實際就是一個知府,而且還是一個油水豐厚的知府。金雲槐現在不過是個六品堂主事,哪想到能碰到這種好事兒?當下朝着和珅就是深深的一躬,同時心裡暗歎,何貴的面子現在就是好使,看來,以後就算到了地方,也還得好好抓住這傢伙。人嘛,總得有個長遠的考慮不是?
“謝不謝的無所謂,明天本中堂府裡設宴,你們兩個記着要來就是了!”和珅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又接着轉頭向何貴說道:“皇上昨天跟軍機處商議準備在戶部增設第十五清吏司,爲新疆清吏司,主管各地奏銷之事。本中堂已經向皇上建議,以後,你就是這個司的郎中了,可要好生幹啊。”
“第十五清吏司?這……下官謝過大人,一定不負大人所望!”剛幫了別人,接着自個兒就升官了。雖然早就有所預料,可何貴還是稍稍有點兒失措。
“呵呵,這就好。”和珅笑了兩聲,又接着說道:“對了,新疆清吏司剛剛組建,你手下還沒什麼人,本中堂也就先替你準備了幾個人手,以後,這幾個人可就要煩你照顧了。”
“這個自然,只要中堂大人您一句話。”讓我照顧?那些恐怕都是你的人吧,還用老子照顧?何貴暗暗撇嘴,嘴上卻不敢怠慢。
“嗯,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過,照顧是照顧,話麼,本中堂也給你說在前頭,以後你也得好生看着這幾個人,不許他們亂來,?”和珅又道。
“是!”相互監督?何貴有點兒不明白了,感情,和珅派過來的那幾個還沒有過“信任試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