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手足兄弟，摯愛親朋
通風大聖的話，可謂是在大聖心上重重一擊。
通風大聖說的沒錯，自大聖出生伊始，他就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妖怪。尤其是拜師菩提老祖學藝歸來之後
因爲他所見所聞所學，註定了就不是尋常妖魔之類，雖然生性桀驁，但身上並沒有妖魔習性。
便是在遊歷三界的時候結識了六位兄弟，也是日逐講文論武，走斝傳觴，絃歌吹舞，朝去暮回，無般不樂，把那個萬里之遙，只當庭闈之路。
偶爾也邀請他們在花果山相聚，也全然沒有妖族兇殘作爲，不過是安排筵宴，殺牛宰馬，祭天享地，着衆怪跳舞歡歌作樂.
大聖現在細細回憶以往似乎正見着幾位兄弟寡淡神情，高樂的似乎只是自己。
以往從未曾在意的細節，此刻似乎一一在眼前浮現，大聖看着眼前轟然倒塌的山峰，以及滿地的碎石，正如自己此刻內心景象。
亂。
他一時不能平靜心意，就好似以往跟着師父修來的佛法都是假的一樣，對他沒有絲毫幫助。
而通風大聖的叱責之言依舊不斷在他耳邊迴響：“是你從來未曾將我等當兄弟！”
“不。”大聖忽然猛得搖了搖頭，轉而回身看向了通風大聖，一字一句道：“我自是真心與諸位兄長相交。”
楊戩一陣輕笑，後面的話他雖然沒說，但在場的衆人皆知是什麼意思。
而此刻的翠雲山。
大聖心中想着，等取經功成之後，需得尋個機會，向他賠罪纔是。
八戒捂着肚子，連連後退，腳下墊着小碎步，一路退到了師父身邊兒，這才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師父腳邊兒，開始告狀：“師父，弼馬溫只管欺負我這個當師弟的”
若非舅舅救下了母親的真靈，以昊天塔蘊養在欲界之中自己恐怕永遠不能原諒那時的莽撞。
通風大聖臉色頓時生變，就連心中也有了許些慌亂，“楊戩，你想要做什麼？”
“真心？”通風大聖冷笑了一聲。
降妖伏魔本就是法海行走三界的立身之本，甚至還要超出普渡衆生.畢竟這是連菩薩都認可過的事情：降妖伏魔的事情你來做，普渡慈航的事情我來做。
他這幅模樣，直接把大聖氣笑了。
而這其中的度量應當如何把握？
楊戩似乎明白了舅舅將這個重任交到自己手上的意義，整個三界之中，若說誰對此最有感悟，無疑正是自己。
法海見通風大聖並沒有還嘴的意思，又見二郎真君與悟空皆收斂了氣性，便知此番爭論暫時告一段落，他念了一聲佛號，而後看向了悟空，開口輕聲問道：“悟空，他畢竟是你的結義兄長，是殺是放爲師便不讓你做抉擇了。”
“呵呵呵。”說着楊戩忽然冷笑起來：“這樣不奇怪，爾等一羣無膽匪類，何德何能與大聖這般人物稱兄道弟，不過山野妖邪，竟然也敢妄稱大聖.就憑你們，懂什麼兄弟情義？”
卻見八戒聽過之後一把將大聖摟住，那高大的身軀將大聖嬌小的身子包裹着，又聽八戒嗡聲嗡氣道：“猴哥，他們都是假兄弟，咱們纔是親兄弟.不過咱們要先說好，下次鬧天宮或者是鬧靈山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這樣一來.就不是老豬我不去.哎呦！”
正在安排埋伏的牛魔王聽了鵬魔王所言火焰山之景象，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言語。
此事任重道遠，絕非一蹴而就，楊戩知道心急不得，還是要專注於眼前之事。
到此時，大聖終於體會到紅塵之苦的滋味。
楊戩聽了此言，當即拱手道謝：“既然大師開口，楊戩便先謝過這一樁白撿的功勞了。”
通風大聖終於忍不住向着二郎真君怒罵一句：“楊戩，你卑鄙！”
這天規鐐銬的威力，楊戩是親眼見識過的，當年他的母親正是被此類天規鎖鏈鎖在桃山之下。
悟淨見他們看到山下壓着通風大聖有些疑惑，便派出三道靈體將火焰山發生的事情，向他們簡明扼要的講述了一遍。
他是三界司法天神，此乃天庭神職，自有神力在身，伸手一招.便有一條天規凝聚而成的鐐銬出現在手上，向着通風大聖一揚，便將他死死鎖在山下。
神仙，或許當真不應該動情。
一旁的楊戩見大聖這般模樣，心中頓生一股無名之火，以手中摺扇一指這通風大聖，不屑道：“我瞧根本不是大聖未曾將伱們當兄弟，分明是你們幾個別有用心，平白玷污結義之情。”
“哼。”通風大聖又是一聲冷笑：“想不到你拜入佛門，竟也學會這一套假仁假義的行徑，孫悟空你扮出這幅模樣又與誰看？那聖嬰侄兒，又死於誰手？”
很顯然，他的內心防線正在被楊戩步步緊逼，雖然還沒有被鑿穿，但潰敗是遲早的事情。
“我要調集天兵天將埋伏於火焰山，然後再將你失陷於此的消息放至積雷山.且看你的幾位結義兄弟，是如同當年天庭圍剿花果山一般視而不見，還是會興兵來救你。”
他能暫時將心中的一團火氣壓住，便已經算是修心有成了。
“梅山兄弟難道不是久修得道之妖靈，難道他們不是楊戩的結義兄弟？哮天犬雖然稱我爲主，可在我心裡他就是與我生死與共的兄弟。”楊戩傲然俯視於通風大聖，冷聲道：“你口口聲聲說是大聖負了你們，依着我看來.不過是你們從來未曾將他當成真兄弟，才這般計較得失。”
旁人或許不清楚。
他此前便已經知道“問心無愧”這四個字，說出來簡單，但真正能夠做到這一點.尤其是在面對自己以往的結義兄弟，如今卻分道揚鑣，甚至反目成仇之際，有多難。
如今自己這個當兒子的，正坐在這個位子上處理這些遺留舊案.很難說這不是天道輪迴。
“若是我的消息沒錯，那蛟魔王與禺狨王此番也並未前來積雷山聚義吧。”
這深埋在心中的一根刺，也是直到今日才拔出來。
“阿彌陀佛。”
正此時，見這火焰山的火熄滅了的小白龍等人，也駕雲而來，落至衆人身邊兒。
通風大聖不言語，可不代表楊戩就會放過他，因爲他已經被惹惱了。
看着楊戩義憤填膺的模樣，大聖忽然覺着當年自己斷不該用人家的母親開玩笑，也不怪人家動了真火。
神仙不能輕易動情是正確的，但若是因此而要求神仙斷情絕欲.是否矯枉過正？
好比原本執掌天條的母親，自動情之後便放下了欲界女神的職責且不說母親被壓在桃山之後如何，只說母親在凡間這十多年三界之中便多出了許多紛亂。
這短短几日之內，楊戩便生出了諸多感悟。
這些雖然不是母親動了凡心而照成的直接影響，但多多少少也脫不了干係。
雖然大家都沒有說，但師父得自黎山老母的那一串金剛佛珠.難道他們當真察覺不到自女兒國出來之後，便不見蹤影了麼？
楊戩看着只露出一個腦袋的通風大聖，忽然笑道：“不如就看看你們口中的兄弟情義，究竟有幾分厚重。”
他心中大概設想了一下幾位結義兄弟叫自己“弼馬溫”時的場景，頓時心中便生出了一股煩躁之意。
大聖知道楊二郎是爲自己出頭，可眼前這一幕，卻更叫他心中感嘆萬千。
悟空稍愣了愣，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見師父向着二郎真君一邊做佛禮，一邊開口言說：“真君乃是三界司法天神，此通風大聖乃是下界妖王，不若.便交由真君依憑天規處置。”
“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本就是妖魔本性。”楊戩句句誅心，似乎不想給通風大聖喘息之機：“自你們當年拋棄大聖的時候，便應該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遭遇同樣的下場。”
“別說了。”通風大聖露出獠牙，怒聲道：“你別說了！”
怪不得靈山諸佛與菩薩們得道之後，都是避世不出，做那不問世事的出家人.甚至一句了斷紅塵，便要斷了塵世前緣。
事情已成定局，而楊戩對此事的處理手段，法海本人也沒有什麼意見，甚至還很支持。
悟空想到了師父，當日師父走出女兒國時看似灑脫，可師父內心之中究竟作何想.恐怕無人知曉。
恐怕在五百年前他也不可能想到，結義兄弟日後會跟自己反目成仇，天庭派來圍剿花果山的二郎神，到頭來卻跟自己惺惺相惜。
“確實有些不妥。”豈料楊戩聽了通風大聖的話，還認真點了點頭，重新說道：“不如我乾脆擺下陣勢，請你的幾個兄弟前來破陣，若是能破了陣勢，我便將你放走.若你的兄弟們破不了陣，正巧我天牢之中還缺幾位死刑重犯，便請你們兄弟入內坐坐。”
當年他神功初成，手持金剛石所化的開山斧，雖然劈開了桃山，卻未能劈開這天規鎖鏈.險些引爲一生的憾事。
這樣說或許有些絕對，但神仙動情的後果，對整個三界，尤其是人間來說，無疑會有很大的影響。
整個三界之中，這“弼馬溫”三個字，恐怕唯獨從八戒口中叫出來的時候，自己不會生出不適與反感。
主要此時並非嬉鬧的時候，八戒也很快就收斂了起來，開始跟着衆人一同打量被壓在山下的通風大聖。
原來是大聖聽他胡言亂語，輕輕給了他一肘子大聖的力道絕對不大，但八戒向來就是這般浮誇。
“哦。”楊戩恍然：“原來你也知道他們不會來救你，難道說你們不僅未曾將大聖當真兄弟，連你們幾個相互之間也呵呵呵呵。”
可他並沒有似往常那般發作，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纔是手足兄弟，摯愛親朋。
同時，他坐在司法天神這個位置上，才真正意識到這個位置的責任.甚至當真生出了些不同尋常的念頭。
楊戩這一通怒罵，將個通風大聖罵的是面紅耳赤，也叫剛纔充斥着滿腔邪火的大聖，能夠稍稍平緩些心境。
通風大聖強自道：“牛魔王大哥豈能中你這等奸計！”
畢竟自己見識過母親與父親的恩愛，更經受過與寸心幾乎一千年的痛苦折磨，以及到如今的柳暗花明想要修訂出一套全新且適用於現下的天規，閉門造車自然是行不通的。
這等滋味，是當真不好受。
哮天犬已經手持二郎鎮真君的令牌，去天庭調兵了。
“阿彌陀佛。”大聖唸了一聲佛號，神情之中卻不見佛家悲憫，反是內斂着一股兇桀，“只求問心無愧。”
而自母親死後的一千多年裡，天庭更是缺少專職於執掌天規的天神，以至於三界之中積壓了一千多年的陳年舊案，其中不乏冤假錯亂。
“所謂兄弟，何妨身份？”
而自己這個頗多經歷之人.無疑是最佳人選。
“兄弟相交，重在交心。”大聖並不理會通風大聖的冷嘲，只把雙目與通風大聖對視一處，沉聲道：“事到如今再做爭論，也全無意義.但有一點我卻要說清楚，或許俺老孫確實從未將自己當成是妖，但我始終敬重諸位兄長，諸位兄長絕情不認我，我卻不能因此而斷義。”
但大聖是親眼見到了的，當夜降服蠍子精時，師父是將那串佛珠借給女王陛下護身的.結果第二日離別之時，一個始終未曾討要，另一個乾脆也沒有交還的意思.
以大聖的脾性，便是如今有所收斂，也絕對做不到師父這般風輕雲淡。
通風大聖被天規枷鎖鎖住的一瞬間，便再也無法感應到自己的法力，背後的山峰，也沉入大地，再無縫隙。
當然了，若是有一天師父叫自己“弼馬溫”，那一定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錯事，叫師父惱怒至此.
八戒忽如其來的插科打諢，算是把頗有些凝重的氣氛，稍降得輕鬆了些。
通風大聖自然不服，但他也不多說，佛門終究講究個慈悲心腸，但楊二郎是個殺伐果斷的，若惹惱了他怕自己當即了賬。
“兄長？”鵬魔王喚了他一聲。
“唉——”牛魔王長嘆一聲，道：“老五怕是凶多吉少了。”
鵬魔王一皺眉，略帶質疑之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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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