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你讀書何用？
對於佛道之間的道統之爭，不論是法海，還是他此刻門下的幾個弟子，其實都不感興趣。
兩教看似在三界共存，可實際上就是東勝神州不見佛，西牛賀洲少行道。
剩下的，一個北俱蘆洲乃是妖族的聚集地，諸天神佛有幾個會去那裡傳道的？無非是真武大帝時不時領兵掃蕩羣妖，再有便是普賢菩薩行至北俱蘆洲，能渡一個是一個。
而南贍部洲更是人際混雜，尤其是中原人族自三皇五帝便代代傳承，他們敬畏祖宗更甚於天，甚於仙佛。
至於拜的神.都是他們自己供奉出來的。
更別說自春秋戰國時留下的百家傳承，雖說當年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但百家傳承並未斷絕，尤其是兵家與法家，歷朝歷代，皆舉足輕重。
還有專承江湖遊俠的墨家弟子，也不可小覷。
法海出身南贍部洲，因此他很清楚爭奪一朝道統時，會帶來怎樣的災難。
動輒血流成河，滿門遭災。
不論是佛，還是道在世間宣揚之時，總是將最光鮮的一面展露出來，而不可告人的醜惡，卻潛藏在那神像金身背後的陰影之下。
爲了這一難，二十年前就做好了準備？
隨後進來的俠士，瞧見八戒相貌時，則鏗鏘一聲將背後的寶劍召至手中，可他瞧見三藏法師的時候，又把寶劍收起來，還拱了拱手，說道：“孟浪了。”
“師父。”大聖見師父愈發爲難，便主動上前道：“師父，要不然弟子使個變化，去那些僧人之中探探.瞧瞧他們有何話說？”
“挺胸擡頭，收一收你那輕浮的腳步。”法海忍不住在一旁指點，“若腦子裡沒個形象，不如想想鎮元大仙的模樣。”
問題來了。
大聖稍作思量，微微醞釀了片刻，再行時，立馬板正了身形，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叫人瞧見了也知道他是個逍遙真仙。
許是那俠士坐不住，過不多久他便起身，在庭院之中打了一套拳，又踢了一遍腿，最後拔出劍來開始舞劍。
“道長且慢走。”
可鎮元大仙是什麼人物？
此間無名的佛寺又供奉了哪位菩薩？
金身被毀了二十餘年都未曾顯靈降下因果報應，以此也能稍作推算，無非就是：供奉者心不誠，庇護者不顯靈。
“天色將晚，小生欲藉此將就一晚，見道長從中而出，知是道長先我一步，便請個方便。”
這兩人看似都正常，可在法海看來，這兩個人就非常的不正常。
那落魄儒生剛入了廢寺，大聖才轉身要走，卻又見一個揹着長劍的俠士上得山來，大聖心說：怪事兒，怎來了這麼些人？
大聖又觀瞧他，見他也不是妖怪，正要跟他言語兩句的時候，卻不料這人直接無視了自己，瞧也不瞧一眼，便越過自己直入廢寺之內。
便是這等地域，就有二十七間佛寺，可見當年也是個興佛之地。
而一些修行不足的道士，也會爲了富貴向達官貴人進獻丹丸之術，言說是長生妙法更有甚至直接拜於帝王門下。
“呵呵呵呵。”那俠士笑道：“這一套在西牛賀洲行不通，此處之人皆拜神佛，求得正果.好比這車遲國，二十年前拜佛，自如今卻只管問道。你讀這文經，不如念道誦佛。”
其實法海更願意相信，不論是佛法還是道法，它們的本質就應當是向世人宣揚的那般，或是勸人向善，渡人正果；亦或是羽化成仙，逍遙自在。
那落魄儒生進來時，瞧見八戒與悟淨的相貌似是嚇了一顫，但很快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那手中捧着那舊書，口中唸叨着：“子不語怪力亂神——”
佛講緣，什麼是緣？
只要稍稍暗示一番，愚昧的世人便理所應當的認爲黃白之物是緣。
那書生見了，便將手中論語展開，開始大聲誦唸：“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且說大聖離近了城池，忽聽得一聲吆喝，好便似千萬人吶喊之聲，大聖心說：這等響振，好一似地裂山崩，也就如雷聲霹靂.
等他細眼觀瞧的時候，只見那城門外，有一塊沙灘空地，攢簇了許多和尚，一齊着力打號，齊喊“大力王菩薩”，拉着車前行，那車子裝的都是磚瓦木植土坯之類，這些僧人只管喊這號子拉車，十分吃力。
寺中。
看似一個手握論語的儒生與一個行俠四方的俠客可他們究竟是什麼人，難道是專程來此處消遣自己的？
許是俠士聽書生唸書厭煩，便停了停，問道：“你讀書何用？”
難道他們不知，除紫薇大帝，得紫薇星照而成人君者，皆不得長生？
法海觀瞧此間寺院，就在皇城之外，只看遺留痕跡，也能瞧見宮宇重重，論佔地之廣，甚至不在鎮元大仙的五莊觀之下。
“多謝指點。”
“往小了說，可以明理，知禮，斷是非。”那儒生開口迴應道：“往大了說，齊家、治國，平天下。”
之所以出現那些腌臢算計，是行道宣佛之人出了問題，是居心叵測之人借用宣揚佛法與道法的名義，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法海與衆弟子瞧見了先後進來的兩個人。
大聖出了寺院，正往前走的時候，卻瞧見了一位落魄儒生，手中捧着一卷舊書上書論語二字，正要入寺。
自進入車遲國境內，一路上能瞧見多家破敗寺院，剛纔大聖也以筋斗雲行滿了車遲國境，回來告知法海：“師父，全國上下一共二十七間大小寺院，除了他們城裡敕建智淵寺因爲有開國太祖的神位，因此留了一間房其餘佛寺，一個不留全拆了。”
法海心中暗暗盤算：三界之中能施展了變化，還叫自己瞧不出來的，有多少？
心中默算了一陣兒，當真不少，便暫時按下猜測他們的真身的念頭，不過心中警惕卻未曾放下。三方各居一處，目前並沒有要接觸意思，但目光卻已經互有交錯。
簡直玷污佛法。
“阿彌陀佛。”法海念一聲佛號，這車遲國並不算大，摺合大唐疆域，甚至不如一內路州縣。
沙師弟也在一旁參謀：“大師兄，既然要變道士，不如直接入城觀瞧那三位大仙真身，瞧瞧他們究竟是得道的高士，還是爲禍的妖邪。”
大聖見師父都應允了，他也有心要在衆人面前展露神通，顯擺能耐.就見他搖身一變，變做個遊方的雲水全真，左臂上掛着一個水火籃兒，手敲着漁鼓，口中唸唸有詞，似說什麼：太上老君慢慢如律令，齊天大神快快顯神通.
衆人瞧大聖耍得開心，八戒便直接上手將大聖頜下的長鬚撈起來，道：“猴哥，你這鬍子怎麼一手猴毛手感？”
總不能說這也是給取經人在取經路上專門設下的一難吧？
法海暗中以地藏法眼觀瞧，入眼之處就是兩個普通人，沒有發現絲毫不尋常的地方，這讓他心中更起了疑惑。
法海也在一旁道：“悟淨所言有理，悟空本就是道門出身，又得了鎮元大仙傾心傳授，做道士裝扮比叫唸佛更容易。”
八戒也在一旁出主意，道：“大師兄，你要去的時候，不妨變成個從遠處來遊方的道士那些和尚見你是道士不敢欺你，再知你是遠來的，或許還有幾分親近也不一定。”
明明這廢寺極大，除了他們師徒所佔了的這邊兒地方，少說還有七八處可容身，這兩個卻偏偏都往這邊兒湊過來。
二十七間佛寺盡數被毀，便是那三位國師出自三清門下，佛門的諸佛與菩薩當真就當看不見？
大聖停了停腳步，就以火眼金睛瞧他真身，瞧了半晌見他就是個普通人，便道：“先生何事？”
許是第一遍來的時候，俺老孫雲頭高，只顧着高高觀望佛寺，竟沒看到這城外還有個這般場景。
“師父，弟子去去就來——”
還是說，這些佛寺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就沒一個顯靈應驗的？
管他們做甚，大聖想到自有師父在寺中應付，便縱身而起，直向那城池方向駕雲而去。
大聖將八戒甩去一邊兒，伸手向衆人做一個道揖，口稱：“無量天尊，貧道有禮了。”
“方便，方便。”大聖笑道：“不過這廢寺中還有一夥師徒僧衆，其中有兩個瞧着不太好惹，一個長鼻子大耳的呆子，一個冷麪大鬍子惡漢你進去時避着他們些。”
再然後，大聖在原地走了兩步，卻還是一副不修邊幅的頑皮老道形象。
最常見的便是以香火斂財。
“所以小可奉了師命帶着此卷而來，正是要在此處開化文法。”
“去去去——”
那儒生叫住了大聖。
大聖剛想要落地上前去，卻見那城門裡，搖搖擺擺，走出兩個少年道士來，他二人頭戴星冠，身披錦繡與那些衣衫藍縷，形貌窘迫的和尚對比鮮明。
大聖心中有了計較，便直接按下雲頭，落在了他二人身前。
“貧道稽首。”
兩位小道士還禮道：“道長有理，不知道長哪裡來，往哪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