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清晨,八千騎兵通過浮橋來到黃河北岸。
在浮橋北端,石青喚來何三娃和弓蠔,對何三娃說道:“三娃子,你親自去一趟冀州城,向徵北大將軍府傳達石某將令。一,告知王猛,石某和大隊的援軍、糧草輜重即將抵達,請他盡力維持住當前戰局。二,傳令李崇,讓他將麾下混編騎分作五隊,每隊間隔二十里,彼此呼應,齊頭並進,從冀州城走廣宗、向西南方梳理,遇到燕騎則戰,遇不到則罷,不要跟在燕騎後面追攆,石某將會在邯鄲附近與之會合。三,傳令童圖部精騎,不要在於封奕糾纏,儘快進入魯口城,騎兵下馬充當步卒,幫助雷諾守城。”
何三娃準確地複述了一遍。石青轉對弓蠔道:“蠔子,你率本部一千騎隨行保護三娃子,記住,路上遇到燕騎不要想着廝殺,保護好三娃子把石某命令送到就是大功一件。向童圖傳達將令之後,你們也留在魯口幫助雷諾守城,用不了多久,石某就會親到魯口。”
弓蠔答應下來,招呼本部一千親衛騎護着何三娃先行離開。石青勒令魏憬、小耗子將剩下七千騎分做三隊,自己率兩千騎,魏憬、小耗子各率兩千五百騎。
“魏憬率部沿黃河故道向東‘之‘字形行軍,小耗子走馬頰河南岸向東,同樣‘之’字形行軍。石某率本部居中,向東梳理以確保樂陵郡一帶沒有燕騎;遊騎兵灑開一點,以便保持彼此間的聯繫,若遇見燕騎,燃放狼煙爲號,就近的即刻趕去支援。”
三支騎兵隊分派完畢,石青將魏憬、小耗子招到身邊,連說帶比劃地向他倆兒表達自己的意圖。“燕騎速度不遜於我軍,若是按照行跡追蹤,無論如何都攆不上燕騎。石某沒有守株待兔的時間,只好進行拖網式的梳理,李崇部分作五支從北向南,我軍分作三支理清樂陵後再從東向西梳理,八支騎兵足可覆蓋上千裡方圓,總能遇上一兩支燕騎。燕軍騎兵太過猖狂,不予以絞殺痛打,民憤難消,天理不容。”
“大將軍放心,小耗子若遇上燕狗,定不會讓他們逃了。”小耗子躍躍欲試。
石青陰鬱地喝了一聲:“走!出發——”
蹄聲轟響,戰馬奔騰,七千騎次序散開。小耗子部先向北,準備在馬頰河轉向往東;魏憬部直接沿着黃河故道向東。
石青率兩千騎斜斜向東北方急速馳騁,沒用多久就遠離黃河,深入到樂陵郡腹地,被燕軍糟蹋過得悽慘情景隨之映入眼簾。
成塊成塊的田地淪爲荒野,一尺多高快要長成的青苗不是被燒就是被戰馬嚼去了穗,村莊成了黑黢黢、偶爾還有餘煙的白地,無所適從的莊戶人家漠然地在廢墟內外遊蕩,有人翻翻撿撿,似乎想在其中找些有用的物事。
“來人,傳令遊騎兵——”
黑雪四蹄撒開,向前飛奔,石青端坐其上,臉色陰鬱的似乎要滴出墨來。“——命令遊騎兵四方宣講,就說石某親自殺燕軍來了,官府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援助;請各地民衆勿須擔心,直管用心重建家園。”
戰馬一路縱橫,眼中一路淒涼,命令傳達出去後,石青再不開口說話,只默默地催馬向前。午後不久,兩千騎抵達樂陵倉小城,石青傳令部衆下馬在城外休息,又命遊騎兵傳令魏憬、小耗子兩部,繼續向前搜尋二十里。將近海邊後再行迴轉。
騎兵休息的當口,石青進樂陵倉轉了一圈,不久樂陵郡太守、賈堅之子賈活從樂陵城趕過來。石青指着空空如也的樂陵倉庫房吩咐道:“賈太守,樂陵倉以後沒什麼用處了,直接廢棄有些可惜,不如賈太守組織人力將其改建爲民居,把附近零散的莊戶災民集中在這,以便於官府賑濟。”
“屬下稍後就組織人丁收攏附近的莊戶災民。”賈活答應一聲,隨即問道:“大將軍可是已經擊退了燕軍騎兵?鹽工是否可以去海邊曬鹽了?”
“賈太守最後看見燕騎出現是什麼時候?”
“回大將軍,最後一次是八天前了。”
石青點點頭。“是這樣,賈太守,燕騎還沒被斬殺逐出,不過太守不要擔心,儘管收攏災民、安排營生就是;有石某在此,燕騎不會再有機會來樂陵的。”
“是。有大將軍在,樂陵生民會安心的。”
午後申正時分,小耗子和魏憬兩部從東邊迴轉,言道一路沒有發現新的焚燬蹤跡。至此可以確認燕軍徹底撤離樂陵了。
兩部人馬歇息了一個時辰,黃昏時分石青命令全軍開拔,三支騎兵隊伍散開,趁着夏日天黑的晚,正式向西邊梳理前進。
三支人馬原本可以覆蓋四五十里的寬度,因爲走的是之字形路線,覆蓋寬度因此增加到六七十里。
爲了儘可能地防止燕軍漏網,回程向西的時候七千騎速度放慢了許多,二天傍晚歇下之時,纔剛越過平原郡的陵縣,燕軍騎兵似乎都到西邊去了,平原郡的梳理行動很平靜,沒發現任何異常。
六月二十六日,七千騎繼續向西,上午在平原郡西部梳理時還非常平靜,下午進入廣宗南部地界,在清淵(今河北臨清)西邊二十里處的一個農莊外,小耗子這支分隊首先和燕騎遭遇上了。
“傳令遊騎兵,點狼煙,通知大將軍。”
望着前方七八里外肆無忌憚地糟蹋青苗、向農莊內投擲火把的燕軍騎兵,小耗子兩眼放光,挺槍前指,興奮地大聲吼叫:“殺——”
這支燕軍的統兵將領是鮮于亮。
鮮于亮知道民軍騎兵不多,僅有的一萬多騎被纏在博陵郡,放棄了對己方的追擊堵截,加上一個月來毫無阻擋,但凡相遇的全是己方騎兵,因此養成了大意的習慣。
看到一支騎兵從東邊冒出來的時候,鮮于亮一個念頭就是與己方哪路人馬又相遇了,二個念頭是迎上去看看帶兵統領是誰,詢問一下收穫。
待看到對方馬不停蹄,似乎在進行衝擊前的蓄勢之時,他才感覺不對,不過他依然沒想到來得會是民軍騎兵。因爲就算有民軍騎兵過來,也只可能是從北邊的冀州或者是西南的鄴城,不可能從東邊過來。
“搞什麼?”惱火地咕噥了一聲,鮮于亮喝令左右。“去幾個人迎上去,看看是誰?”
四個親衛騎兵從鮮于亮身後衝出,向小耗子一行迎上去。只是四人還沒奔出一里,便哎呀大叫一聲撥轉馬頭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大聲示警:“鮮于將軍!敵騎!敵騎!是民軍騎兵——”
原來就這一會兒時間,民軍騎兵和燕軍騎兵的距離已經拉近到只有三四里了,迎上去的四名燕軍騎士率先認出了小耗子的旗號。
“敵騎!?”鮮于亮驚得張大嘴,下巴差點掉下來了。怎麼會有民軍騎兵從東邊殺來?
“殺——”
鐵蹄奔騰,呼喊聲如雷一般清晰可聞。鮮于亮終於從錯愕中驚醒過來,一帶戰馬回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大聲招呼:“快!快——吹號集結,向西撤!”
雙方人數不相上下,民軍騎兵蓄勢已足,衝擊更是成建制的。燕軍則分散在田地和農莊四周,馬速也沒有提起來,這種情況下和民軍對撞完全是找死。
嗚嗚嗚——
撤退的號角吹響,燕軍騎兵從四面彙集過來,打算向西撤走。鮮于亮反應的很快,決策也很英明;但他忽略了集結需要時間以及燕軍騎兵馬速沒能提起來這兩個細節。
分散的燕軍聽到告警後若是一蜂窩地四散逃走,落後兩裡的民軍騎兵未必追得上。但是集結的號角讓燕軍騎兵不由自主從四面八方向鮮于亮靠攏,這樣以來,與民軍騎兵的距離不僅沒有拉開,甚至更加近了。待有人發覺不妙,意圖重新調轉方向逃走時,戰馬已經來不及提速擺脫對手了。
“殺——”
喊殺聲爆響起來,兩軍終於接觸上了。
兩千五百民軍騎兵像是鋒利的鐵鏟,向前狂衝亂鏟。散亂的燕軍騎兵就像是鐵鏟前的鬆軟的土壤,崩碎四濺。因爲接到的是撤退的命令,兩千多燕軍騎兵以後背抵抗追擊的刀槍,甚至沒有人回身抵抗。
“殺啊!殺——”
民軍騎兵肆意地揮舞長槍,忙忙碌碌地收割生命,沒遇到一點像樣的抵抗。狂風暴雨肆意地潑打,枯葉殘花凋零飄落。在民軍騎兵衝擊之下,落在後面的燕軍騎兵一個接一個向馬下墜落,旋即像旋渦中的草屑,一閃即沒。當然,他們的死亡並不是沒有價值,他們的身軀遲滯了民軍騎兵的追擊速度,使得鮮于亮在親衛的保護下,與其他千餘好運的燕騎逃離了戰場。
大半個時辰後,石青聞訊趕來,戰鬥已經結束了。
除了八百多匹戰馬外,農莊之外再無一個燕軍活口,一千三百二十一名燕軍騎兵盡皆成了無頭的屍體,他們的首級被懸掛在小耗子等人的馬鞍之上。
七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