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着吊帶裙,外面隨意地搭着一件針織開衫坐在門口抽菸,一根接着一根,從白天一直坐到了晚上。
身後的電風扇呼呼地吹着,並不比迎面吹來的暖風涼快多少。
在炎熱的夏季,連風都是溫熱的。
知了在樹上吵鬧,少年出現在女人面前的時候,霓虹燈已經開始閃爍了。
女人擡眼看到了少年臉上的傷。她沒說話,將目光收了回來順手摁滅了手裡的煙。
少年看了眼玻璃桌子上那個已經裝的滿滿當當的菸灰缸,拿起來就倒進了門口的垃圾桶。
他父親焦慮的時候,或者是難過的時候也是這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菸,直到裝滿整個菸灰缸。
“抽菸對身體不好。”
少年將菸灰缸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女人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少年的話,也沒有絲毫讓少年進來的意思。
少年從書包裡又拿出一張五十元的紙幣伸到女人的面前,
“再讓我住一晚。”
看到那張平整的紙幣,女人突然有種鼻酸的感覺。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來她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也許是年輕人的惡作劇或者玩笑,也許是對她的憐憫?或是鄙夷?
她接過那張紙幣,示意少年進來,起身關上了門。
少年沒有上樓,而是拉開書包拿出了作業,將凳子拉過來就趴在櫃檯上寫了起來。
燈光有些昏暗,女人沒有說話,轉身默默上了樓。
隨後,她拿着一個檯燈走了下來,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將檯燈放在了少年面前。
少年擡眼還沒有來得及把“謝謝”二字說出口,女人就又轉身上樓去了。
“別太晚,不然要額外收你電費了。”女人的聲音消失在樓道里。
少年上樓的時候,女人正在打電話
“爸爸看病花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不上學省出來的那點學費夠給他拿幾次藥的?”
少年聽不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但他能明顯感覺到女人的焦急。“行了,你給我好好上學!別瞎想!”
少年在門口靜靜地站着,也不吱聲,直到女人掛斷電話,他才敲了敲門。
“姐,樓下的泡麪,我可以吃嗎?”
“你餓了?”
不同於往常對待他冷冰冰的態度,這次女人的聲音顯得異常溫柔。
少年木訥地點了點頭。女人跟着少年一起下了樓,泡了兩碗泡麪,還特意拆開了一袋火腿腸。
少年吃了一口腸,立刻吐了出來。
“姐,這,過期了吧?”女人趕忙看了一眼包裝日期,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將火腿腸默默地夾出來扔進了垃圾桶。
倆人相視一笑,默契般地看了眼泡麪盒上的生產日期,心滿意足地吃了起來。
此後,少年每個星期都會來上一兩次。
每次,都是臉上掛着傷。
兩個人總是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各睡各的,誰也不招惹誰。
也不說話,只是偶爾聊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女人的眼神中永遠都像是籠罩着一層陰霾,少年從沒有見她發自內心的笑過。少年也同樣如此。
他們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裡,別人走不進,他們也走不出。
但他們覺得,這樣是安全的。
少年每次來的時候,女人都是坐在門口那個玻璃櫃臺旁邊抽着煙,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棵大樹。
但這一次,女人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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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着,他走進來,聽到樓上似乎有爭執的聲音。
與其說是爭執,倒不如說男人以壓倒性的優勢將女人死死地按在牀上企圖qiang她。
女人的雙手被反綁着,整個人被男人壓着趴倒在牀上,她絕望地掙扎着,男人光着膀子正伸手去脫女人的衣服。
少年一時間怒火中燒,他將書包扔在地上,便拼命地將男人往後拽。
男人感覺到背後的一股力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頭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女人頭髮凌亂,眼睛紅紅地,看到少年的那一瞬間,眼淚刷地一下就涌了出來。
“外面排隊去!”男人呵斥了一聲就起身去推少年。
少年狠狠地盯着他,像是要殺了他似的。
“你這在犯法。”少年一字一句地說,語氣中充滿了狠戾。
“我特麼的!”
男人擡腳往少年身上踹了一腳,隨後指着牀上的女人問少年,
“你知道她是幹什麼的嗎?”眼神中滿是不屑。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默默地拿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男人見狀抓起牀上自己剛剛脫掉的上衣就往外跑,邊跑邊罵。
少年掛斷電話,像是所有的勇氣都在那一瞬間用完了似的差點癱倒在地上。
他踉蹌地走到牀前,彎下腰去解女人手上的繩子。
“你,你沒事吧?”他語氣中帶着些慌張,卻難掩輕柔。
“沒事”女人從牀上坐起來理了理衣服,對少年說了句謝謝。
“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女人走到牀旁邊的梳妝檯,對着鏡子攏了攏頭髮,擦掉了臉上的淚痕後拿起梳妝檯上的口紅補了一下妝。
“我......”少年支支吾吾。
“那東西是個piao客,我沒答應,他想硬上。”
“違...違背婦女意願發生關係的都算違法。”少年堅定地說。
女人抿嘴笑了笑,拍拍少年的肩膀,
“學沒白上。”
門口傳來了警車的聲音,街上很多衣着暴露的女人紛紛轉身進了房間....
郝佳佳從車上下來,走進了女人的店鋪。
看到跟在女人後面的少年,郝佳佳的臉色沉了下去。
“路過,見義勇爲。”女人替少年說道。
也正因爲警察問話,女人知道了少年的名字楊光,少年知道了女人叫立夏。
其實立夏,並沒有比楊光大多少歲。
“立夏,這名字真好聽。”女人呵呵一笑,
其實是她的父母沒有什麼文化,生她的那天剛好是立夏,所以就給她取名爲“立夏”。
“你這名字挺好,楊光,陽光......”郝佳佳送楊光回去的路上,叮囑他以後少來這種地方。
“你瞭解立夏姐嗎?”楊光問。
“挺熟的......”郝佳佳淡淡地說,苦笑了一下。
夏天漸漸離開了,秋天來了。
楊光沒有理會郝佳佳的叮囑,依舊每週都會來。
但有時候,他總覺得有什麼人跟着他似的。
立夏不再排斥楊光,倆人漸漸地開始聊天,漸漸地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但兩個人永遠默契般地從不提彼此心中的深埋的秘密,也從不主動去探尋那個屬於她們自己的秘密。
深秋的時候,楊光每次來都會給她帶上一份糖炒栗子。
楊光寫作業的時候,立夏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不說話,就默默地看着他。
後來,很多時候楊光哪怕不留宿在這裡,也會來寫完作業再走。
立夏給了他他從小到大都想要的陪伴,他喜歡這種陪伴。
而楊光,是立夏灰暗人生中難得的那縷陽光!
他們彼此治癒,也彼此溫暖。
天氣越發地冷了,倆人相約在今年冬天的第一個雪天打雪仗,吃火鍋。
但冬天的第一場雪來臨的時候,楊光沒有來
第二場雪來臨的時候,楊光也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