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寧的黃驃馬餵過了精料,舒舒服服涮洗過了,這陣子又休息了很久時間。這匹正當盛年的良駒對周圍的軍旅氣氛感到熟悉,預料將會有一次痛快的遠行奔馳。它非常興奮,於是馬蹄翻飛,沿着道路快速地奔跑,還不停的打着響鼻,驚得路旁林中的飛鳥振翅。
跑出去百餘步,它纔跟隨着繮繩的指引調頭回來,在女主人的身旁站定,四蹄還在地上不停地踩踏着。
郭寧的身材高大,這會兒騎在馬上,更顯威武。但他很耐心地俯下身,側過肩膀,方便呂函替他整理身後紅色的披風。
呂函踮着腳,剛把披風捋平,一陣北風吹來,披風呼啦啦地捲了起來,引得邊上仰臉看着兩人的郭靖哈哈大笑。
呂函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對郭寧道:“此行艱險,或與往日不同。路上務必謹慎小心。”
郭寧出外戰鬥而呂函在家操持的情形,在兩人相識以來出現過不下數十上百次。呂函每次總會憂心忡忡地叮囑幾句,那些話語郭寧已經聽得熟了。
不過,來自親人的囑託從來不是負擔,總能轉化爲寒風中絲絲縷縷的暖意。郭寧伸手拍了拍呂函的手背,重重點頭。
大周是個軍事化的國家,龍驤軍爲前部出動之後的第二天,皇帝就帶領侍衛親軍和隨同北征的各部出發。
與此同時,中都城內一切如常。城內依舊有商旅往來,各處坊市繁榮,城外從通州到天津府,依然是歌舞昇平的景象,田間地頭上農人不絕,象一羣忙碌的螞蟻。
只有城北面通向居庸關的道路,因爲各地的元帥府、留守司、都總管府等軍事機構都在動員,大量的兵馬持續不斷地沿着道路向北進發,才明顯地感覺出軍隊集結的肅然蕭殺之氣。
將士們都知道,這一次北上,面臨的將會是蒙古大汗親自率領的主力。而且蒙古人氣勢極盛,一開始就把北疆新設的連綿防線全都當做了口中食。此情此景譬於兩名甲士搏鬥,便等若兩方纔擺開架勢,一方揮手就打掉了另一方的頭盔,還貼着臉狂噴唾沫以示輕蔑。
蒙古人如此大膽,自有其憑藉。無論是新武器的運用,還是氣候上的壓制,都實實在在地讓人憂心。
所以呂函等人送行的時候,當然也有擔心。
而郭寧看着呂函,平靜地笑了笑:“這一場不僅蒙古軍想打,我們更想打。放心,蒙古人已經不是我們的對手了。你就在家裡等我的好消息吧。”
呂函還沒有答話,郭靖已經興奮地拍起手來:“好哦!打敗蒙古人!”
被兒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郭寧心裡泛起幾分得意。他俯身把兒子抱起來,揉了揉臉蛋。
蒙古人有蒙古人的倚仗,漢兒何嘗沒有?
建國三數年來,朝廷的財政收入不斷擴張。光是市舶司的商稅,每年就收入不下二百萬貫。朝廷直接控制的商行收入,每年更多達五百萬貫以上,而且增長的餘地還非常之大。
在此鉅額收入支撐下,朝廷原本持有的商行股份,價值更是水漲船高,有些商行每一股的價錢已經從一貫翻到了幾十貫。無論脫手套現還是坐其利,軍隊的投入都有充足的保障。而在鉅額投入的同時,還有郭寧按照自己大夢裡依稀留存的映像,給予不斷的點撥……
蒙古人或許覺得拿幾個鐵火砲投擲來去,已經是足夠可怕的軍隊了。郭寧麾下的將士們也有很多人生出了懼怕。但郭寧自己知道,他的軍隊會比敵人想象得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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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寧有勝利的把握,也確信自己能夠克服重重困難。
蒙古人哪怕有千般萬般的謀劃,終究是主動送上門來搦戰。這本身就是最好的消息,也完全符合一開始想要達成的目的。這比他們盤踞在草原深處一年又一年地威懾要強多了。
你要戰,便作戰,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郭寧的行動。
郭寧有鋼鐵般的手段來實現自己的目的。抓緊時間打完這一場,就能徹底打崩那個成吉思汗的威望,徹底打崩蒙古人的鬥志,讓他們從此以後放下弓和刀,成爲能歌善舞的民族!
對中原的漢兒們來說,蒙古人是最可怕的敵人。對郭寧來說,蒙古人更是千載史書上少有的,衆多璀璨文明的摧毀者。爲了把這股野蠻的力量徹底扼殺,郭寧不會浪費任何機會。
距離郭寧數十步外,同樣來送行的耶律楚材望着大周皇帝與妻兒告別以後,撥馬啓程。
皇帝的高大的身軀外罩青茸甲,甲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似天神降落般令人不敢逼視。在皇帝身旁,又簇擁元帥趙決、郭仲元及內外諸軍名將數十員,無不氣勢洶洶,甲冑鮮明,如彩雲升騰涌日,令人頓生敬畏。
耶律楚材身邊的人們都有一樣的感覺。
這些如今身居高位的文臣武將們,大都是從底層草莽跟着郭寧一路奮鬥上來的,他們對郭寧充滿信任,也能明白郭寧求戰得戰的喜悅,自然覺得郭寧像每一次勝利之前那樣雄姿英發,必然會帶領部下們繼續贏得勝利。在他們眼中,就連北風和太陽都像是特殊好兆頭。
郭寧的身影慢慢遠去,把送行人員拋在後頭。在他身邊,有幾百名全副武裝的侍從,還有大量着輕便文官袍服的參謀和文書人員,攜帶着各種地圖和各種預案。
爲了保護他們,周邊的郊野有超過兩千人的精銳騎兵展開了鬆散隊列向前行進。與此同時,每天也都有部隊正常開拔。
以中都爲據點的大周野戰兵力,今年以來幾乎全都實現了騾馬化。包括傔從和輔兵、輜重兵在內,都騎乘着戰馬行軍,臨時徵召的隨軍民伕也大部分坐在驢騾拉的大車上行動。每一輛大車都經過了專門的改造,在車輛一側可以隨時立起包裹鐵皮的木板。
隊列裡還有許多規格特殊的馬車。每輛車都用十幾匹健碩大馬來拖曳,粗壯到近乎實心的輪子碾壓在堅實的道路上,發出沉重的響聲。但因爲拉車的馬匹夠多,行經的速度居然並不慢。
郭寧滿意地跟隨這支車隊前行。走了百餘步,他在馬背上向送行的衆人揮了揮手,姿態十分灑脫。隨即他加鞭前行,很快,送行衆人的身影就被滾滾煙塵隔斷了。
軍隊快速向前,加急行軍。只用兩日,軍隊所向的道路盡頭,便出現了起伏連綿的山脈和掩藏在山脈中的雄關。
此時山間秋葉譁然凋落,露出光禿禿的岩層和山頭,全然無法遮擋視線。而在蕭索山頭和高天之間,不知何時有一股濃煙蜿蜒升起,就算在數十里以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有將士厲聲道:“那不是我們釋放的狼煙!”
郭寧平靜地緩緩提馬:“有蒙古人的小股哨騎逼近居庸關,難免的……無妨。我也需要他們替我傳個信,告訴成吉思汗,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