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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仁長出一口氣，轉回身走進了店裡。
胖婦人正在用毛巾敷臉，一看他進來立即罵道：“你個老不死的，白瞎了我的眼，怎麼跟你結婚，還不如找只野狗結婚，喂熟了還知道衝我搖尾巴。你真是……”
丁仁把他拉到一邊，輕聲道：“我的好媳婦，好老婆，你沒看出今天風頭不對嗎，你看那小子，心狠氣正，說話擲地有聲，背後肯定有些倚仗，絕不是來嚇唬我們的。如果把這事弄得滿城風雨，誰都知道我欠帳不還，我這老臉往哪擱。這還是次要的，如果紀委、組織部知道這件事，我這副局長肯定當到頭了，雖不至於免我的職，但明年年初的換屆選舉，局長候選人就沒有我了。”
胖婦人張大嘴巴驚道：“有這麼嚴重？”
……
奇世商行的隔壁是賣布匹的，老闆姓李。
呂天等人一進門，李老頭笑着迎出來道：“這位就是呂天呂經理吧。”
呂天一愣，沒想到自己一個小農民，還隔着門縫吹起了喇叭——名聲在外，而且還比較響，沒進門人家就把自己認了出來，還是當名人好，有榮譽感！
“老人家你好，我就是呂天，你老……我們見過面？”
老人一笑道：“沒有。”
沒見過面怎麼感覺比見過還熟悉，看來還不能隨便把自己當名人，呂天還只是一個人名。
老人把幾個人讓進門市，爲每人沏上一杯茶，然後笑道：“不瞞呂經理，我是李文龍的堂叔，經營了近三十年的布匹生意，在樂平我有一號，叫“花布李”，在我這裡沒有買不到的布，生意還不錯。你們來的目的我已經知道，昨晚俞力給我打了電話。”
呂天吃了一驚，俞力跟雙龍幫還有聯繫？
老人繼續說道：“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讓我準備工程款。小俞跟我私下關係很好，並不是小俞與你們有二心，請不要誤會。這是二十一萬的存摺，沒有密碼，多出的一萬不算是利息，算我老李請各位喝杯茶。”
呂天一愣，債主都跟老李似的多好，省了事，還多拿了錢，忙道：“老人家，帳就是帳，不能少要，也不能多要，該多少是多少。”
“呂經理，交個朋友，以後有什麼事情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見推脫不過，呂天只好收下，對老人再次感謝，一份欠帳又得到完結。
第三家門市樓做花卉生意，老闆是外地女人，原來這房子是租的，不到一年時間。
從女老闆那要來樓主電話號碼，呂天按了出去：“你好，是三街的趙支書嗎……我是呂天，楊各莊的，找你有點事商量一下……你在村委會呀，我們馬上去，你等我們。”
呂天轉頭問彭樹：“你跟趙支書要過帳？”
“怎麼沒要過，要了很多次。老傢伙蠻橫無理，以認識這個局長、那個書記自居，還通過樂平鎮的書記找郭書記求情，要求免了他的帳。”
“是嗎，三層大樓對外出租着，書記幹着，還在乎這兩個小錢兒，走，去村委會找他！”
三街村委會與楊各莊鎮的村委會形式差不多，檔次卻差了很多。三層六間的辦公樓巍然聳立，近一畝的大院子種植着法國梧桐，各式健身器材分列擺放，二三十老少婦孺在院中嬉戲聊天。
村支書六十來歲，肩寬背厚，身材高大，有領導風範，正與村會計討論着什麼，看到呂天等人走進來，屁股像電焊焊接在椅子上一般，掃了幾人一眼道：“有什麼事，快點說，我忙着呢。”
呂天坐到村支書旁邊道：“我說趙支書，先停一下你高貴的工作，有些事情需要你專心談一談。”
看到支書停下手裡工作，呂天笑道：“支書就是支書，工作水平高，這樣做就尊重他人了不是。我是樂平建築公司的呂天，今天來就是想……”
“要錢是吧，我早與楊各莊的郭書記打過招呼，他把我的帳給免了。”
“哦？真有這事啊，建築公司改制時郭書記沒跟我提，你把憑證拿來複印一份，我去找郭書記走帳。”呂天擰了擰鼻子說道。
“我跟樂平鎮、楊各莊鎮兩位書記一起喝酒時說的，沒有立下字據。”
呂天抖了抖手裡的材料道：“這就有沒辦法了，你沒有字據我有字據，你蓋樓還有20萬的尾款沒有還。”
“你找郭書記去要，他已經答應免了我的帳。”
“那好，我打個電話問一問。”
說完，呂天拿出手機查找號碼，看到“郭書記”三個字時，讓趙支書看了看問道：“趙支書，郭書記是這個號碼吧。”
趙支書邪眼看了看道：“對，就是這個號碼。”
呂天好笑，這麼大年紀還離這麼遠，真能看到手機上的數字就奇怪了。
他拿起手機假裝按了下去：“郭書記呀，我呂天呀，說話方便嗎……我跟樂平鎮三街的趙支書在一起，討要欠的工程款……趙書記說你把他的工程款給免掉了，有這事嗎……沒有，不認識趙書記……他說跟你還有樂平鎮的書記一起吃過酒，當面免了他的帳……什麼，無稽之談，那就是沒有這回事嘍。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再見書記。”
呂天晃了晃手機，衝趙支書嘿嘿一笑道：“趙支書，電話裡說的你大概也聽到了，免帳的事情郭書記不知道，你看這事……”
趙支書忙說道：“可能他喝酒喝多了，我明天當面問問他，這人辦事就是拖拉，喝了酒愛忘事。”
呂天抿嘴笑道：“就今天吧，別拖到明天了，我們一起去找郭書記，找他也方便，正在鎮政府召開村委會換屆會議，當面求個真假如何。”
趙支書一拍額頭道：“今天我手頭還有很多事情，明天吧，你們等我消息。再說樓房大梁澆築歪了也得有個說道，給我包賠一些損失。”
呂天把屁股放到桌子上，用腳踩着椅子道：“趙支書，大梁築歪的理由就別提了，丁仁丁局長已經把錢還了，我想你的大梁不一定比他的歪。今天要帳我們勢在必得，要麼，你現在去取錢，要麼，你跟我去找郭書記，二選其一。”
呂天自己暗笑，怎麼又一個“二選其一”。
趙支書很生氣，屁股上了桌子，在我面前裝老大，你還嫩點，高聲喝道：“你給我下來！辦公桌是你能坐的嗎，這是辦公的地方，你們幹什麼，有這麼要帳的嗎，簡直是打劫，強盜作風，土匪行徑，要錢一分沒有，要命有一條！”
呂天又把腳拿上了桌子，冷笑道：“不管坐椅子，還是坐桌子，能坐的都是人。不象有些人，不管坐哪裡，都不是人做的事兒。樓蓋好了整體對外出租，年年拿租金、得紅利，給你蓋樓的農民兄弟全部喝西北風，你也六十來歲的人，拍拍良心想一想，於心何忍！於情何忍！”
“你罵我不是人？”
“不是罵你不是人，而是你做了不是人做的事，你的命賤不值錢，我不要，我只要錢！”桌子上的呂天盤起腿說道。
“你罵我賤？你他奶奶的乳臭還未乾就跑到這裡指手劃腳，別在我面前裝孫子，趕緊滾犢子，不然我叫來二百村民把你們扔出去！”
呂天雙手一攤，笑道：“悉聽尊便，我知道趙支書有手腕，不怕村裡人恥笑你欠帳不還，臉厚命賤是做成大事的根本。不是我裝孫子，裝了也不是，哪有親孫子好啊，對了，你孫子在一中上學，過了年就高考吧。”
趙支書瞪起一雙紅眼道：“你什麼意思，想動我孫子？小子，敢動我孫子，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
呂天哈哈一笑道：“趙支書不但有手腕，而且還是鐵手腕，令我很是佩服。不過現在是法制社會，把這個弄死、那個弄死的，也得負法律責任不是。你的孫子我不想碰，那是祖國的花朵，人民的未來啊。”
拿起桌上一瓶未開的礦泉水，打開喝了一口，繼續道：“我只是不能保證，用不了三天，一中的老師、學生都會知道，你孫子有怎麼樣一個爺爺，欠帳不還還撒潑耍渾，倒打一耙，不知道這事會不會影響他的高考成績，你知道的，現在孩子們學習壓力很大，心理負擔很重的。”
趙支書狠狠瞪着呂天，雙手緊緊纂着拳頭，牙咬得格格直響。
呂天又喝了一口水，輕笑道：“你老人家欠帳不還的傳單，我會親自送到你孫子手中，還有與他一起回家的同學們，而且還用高間喇叭播放幾遍錄音。”
趙支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胸脯高高挺起，額頭上冒出青筋。
呂天嘿嘿一笑道：“趙支書不要這樣，要吃人你張嘴，要罵人你張口，萬一得個心臟病、高血壓什麼的還好說，要是得了腦出血，兩眼一翻兩腿一蹬駕鶴西遊，我要帳還好說，你那唯一的寶貝孫子可就沒人關照了。”
“你……你……你……”趙支書雙手顫抖，指着呂天連說三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