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骨肉團圓

因爲一晚上沒睡好,次日早上勉強起身之後,又還沒完全從夫妻分別的哀傷裡走出來,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的,跟同樣一夜沒睡然而精神奕奕的宣於馮氏,簡直是鮮明對比。

宣於馮氏以爲她是沒睡好吃不消,勸她趁着還有會兒才上岸去補眠未果,也就沒放在心上。

但半晌後,盛家馮家宣於家三家人一塊兒在碼頭迎住了一行人,久別重逢的敘話尚未開始,不顧晚輩們阻攔堅持親自過來看心肝兒跟小心肝兒的展老夫人,打眼一看外孫女精神不濟的樣子,就是大怒,罵宣於馮氏:“你怎麼照顧的心肝?!瞧這孩子怏怏的模樣兒!再看看你這喜出望外的,一準就是隻顧自己不管孩子!”

宣於馮氏嘴角抽搐:“她就是昨兒個知道今日就能見到您幾位,太高興了,一晚上沒睡!”

盛惟喬強打精神爲姨母分辯:“是的呢!外祖母您可別錯怪姨母了,這些日子,要沒有姨母疼我,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這次姨母陪着我可是輾轉千里,吃了許多苦頭,若是還要被埋怨,我啊以後可都沒臉見姨母了!”

“她是你姨母,姨母也是母,爲你吃苦,這不是應該的嗎?”展老夫人特別偏心的說道,“不然要她這個姨母何用?”

又拉着盛惟喬左看右看,心疼道,“心肝,這才三兩年不見,怎麼就瘦成這個樣子?回頭得叫你爹孃給你好好補一補纔是!”

盛惟喬笑道:“外祖母,我是長高了,之前的裙子穿着都短了一截呢!所以看起來瘦,實際上纔不瘦呢!您看我這胳膊,這鐲子以往能塞三條帕子,這會兒頂多塞個兩條半!”

展老夫人還要說什麼,旁邊眼巴巴看到現在的盛蘭辭夫婦,卻忍不住了,馮氏急急忙忙的插話:“娘您就放心吧!乖囡好容易回來了,咱們誰家還會虧待了她不曾?卻是趕緊回去,叫孩子好生休憩會兒是正經!”

盛蘭辭目光緊緊粘在女兒身上,又是心疼又是唏噓:“別叫乖囡站這風口說話了,乖囡這會兒出月子也沒幾天呢,哪裡好久站?”

展老夫人被提醒,連聲稱是,於是牽了盛惟喬的手,就朝轎子走,盛蘭辭夫婦緊隨其後簇擁着,最後還是一塊兒來迎接的宣於涉夫婦,目瞪口呆的問:“不看看外甥嗎?!”

他們夫婦早先也聽宣於馮氏說過展老夫人換心肝的故事的,來之前還私下悄悄議論,就是容蕤賓出現在人前之後,盛惟喬的失寵速度會不會比宣於馮氏當年還快?

結果……這一羣人都把容蕤賓給忘記了?

“孩子還小,這大庭廣衆的就不要抱出來了!”這會兒宣於涉話音剛落,展老夫人還沒說話,盛蘭辭眉頭一挑,先道,“等回府之後再見不遲!”

宣於涉聞言還覺得很有道理,陪宣於馮氏上了自己馬車,朝盛府趕的時候,還說:“小姨父到底是嬌養惟喬表妹慣了,就是細心。我還以爲他把新得的外孫給忘記了呢,未想是爲了孩子好!”

“這話也就哄哄你這種腦子!”然而宣於馮氏聞言哼了一聲,說道,“喬兒此番生產的經過,你這小姨父約莫早就從你外祖父寫回來的家信裡知道的清清楚楚了,這會兒密貞跟趙適都不在跟前,吳大當家在你小姨父看來只是個下人,同她計較徒然失了身份,也只能用對蕤賓不是很在意來表達不滿了!”

宣於涉嘴角一扯:“小姨父不喜歡外孫?”

“愛屋及烏,喬兒的孩子,他怎麼可能厭煩?”宣於馮氏道,“只不過相比喬兒,當然是沒法比的,喬兒爲這孩子吃了許多苦頭,你那小姨父心裡多少有點氣……好了不要說你這表妹的事情了,她的事情自有你小姨父操心,且說說,我不在的日子,宣於家上上下下,可都還安分?”

說話間馬車轆轤入城,浩浩蕩蕩的駛入盛府,留守府中的盛家三房夫婦盛蘭梓跟肖氏帶着下人守在下車的地方,少不得一番寒暄問候。這中間肖氏心急的問起了盛惟徹跟盛惟嫵,這兄妹倆是三房僅有的子嗣,之前盛惟嫵貪玩,賴着跟盛惟喬一行人去了長安。後來盛老太爺偕同明老夫人,同徐家老夫婦一塊兒北上時,又專門帶了盛惟徹幾個長見識。

本來這是件好事,盛蘭梓夫婦儘管同兒女分別,卻也滿心歡喜,期待一兒一女能夠有着更好的前程。

誰知道風雲突變,長安說亂就亂,這些日子打聽到的消息,都是刀光劍影的,說不出來的兇險,盛蘭梓夫婦爲此幾乎是徹夜難眠,肖氏更是幾次哭的幾欲昏死過去,唯恐子女有個閃失,她也不想活了。

此刻見到當初與女兒一塊出門的侄女,哪怕知道盛惟喬近年都不跟盛惟嫵在一塊,還是忍不住想問上一問。

只是纔開口就被盛蘭梓掐着手臂打斷了,他們夫婦爲了兒女牽腸掛肚,盛蘭辭夫婦這段時間何嘗不是爲女兒提心吊膽?

如今好不容易團聚,尚未來得及一敘別情,提這種盛惟喬擺明了沒法回答的話,徒然掃興,卻顯得做叔叔嬸嬸的不會做人了。

肖氏明白丈夫的意思,強忍着按下擔憂,正要轉開話題,盛惟喬倒知道她心思,一面回答着展老夫人等人的關切,一面忙裡抽閒的匆匆說道:“三叔三嬸別擔心,路上我接到長安的消息,大哥三妹妹四弟七妹妹他們幾個都沒事兒……具體的回頭我給您兩位仔細說!”

這話聽的盛蘭梓夫婦都是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好好好!只要他們平平安安,咱們晚點說詳細也沒事兒的!”

如此一路嘈雜着到了正堂,丫鬟們沏上參茶解乏。

盛惟喬跟宣於馮氏略用之後,先給展老夫人、盛蘭辭夫婦等人介紹許連山跟吳大當家。

展老夫人等人早就從宣於馮氏還有馮老太爺的通風報信裡,瞭解了這兩位的地位以及具體做的事情,這會兒態度就特別的一致:對許連山和顏悅色噓寒問暖,對吳大當家則是不冷不熱皮笑肉不笑。

盛惟喬見狀,爲免吳大當家尷尬,專門給她說了幾句好話,盛蘭辭抱着給女兒面子的想法,才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場面話,但很快就藉口辛苦了他們一路,這會兒已經備好客院,請他們趕緊去歇一歇,把人打發了。

“爹爹且慢!”見許連山跟吳大當家告退後,盛蘭辭就要老淚縱橫,盛惟喬頭皮一麻,忙叫道,“還有件事兒要勞煩您:就是我們回來的路上,碰見了永義伯一家流落海上!永義伯之女靜淑縣主說是如今無處可去,想請我收留她一家子一段時間,我就帶他們來了南風郡,只是因爲不太瞭解這位縣主,不打算帶他們來府裡住,想着在外頭弄個別院什麼的暫時安置下。”

“這種小事!”盛蘭辭忙揚聲叫進一個管事,吩咐幾句,說道,“乖囡,你還有什麼事兒麼?有的話儘管說!這兩年你一直在外,爹爹都沒能給你做什麼,如今好容易回了來,斷沒有叫你再自己操心的!”

這話說的盛惟喬差點眼淚都掉下來了,道:“我就是出門這麼久,越發覺得從前在爹孃跟前的時候,過的何等恣意自在!”

“我早就說不要叫心肝遠嫁,你們不聽!現在好了吧?”展老夫人聞言,舊話重提,邊抹淚邊道,“想想孩子這些日子的遭遇,我真是覺得心都被捅了刀子似的!”

老夫人這麼一哭,一直覺得女兒受了天大委屈的盛蘭辭夫婦也禁不住要落淚了:“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孽緣,怎麼就看中密貞了呢?也是郡中沒有人才,叫密貞格外鶴立雞羣。”

馮氏又罵盛蘭辭不好:“要不是你出的餿主意,咱們乖囡哪裡會認識他?不認識的話,又如何會嫁的迢迢遙遙的,遇事咱們作爲孃家人都沒法給她撐腰?”

盛蘭辭其實早就後悔的不行了,這會兒對着妻子的責備也不好分辯,只苦笑道:“萬幸咱們乖囡福澤深厚,雖然有些波折,到底撐了過來!”

“你也知道是撐過來的啊?”展老夫人不滿意,說道,“心肝兒在咱們跟前的時候,一句重話都不曾聽過的,出了閣,非但要被她那婆婆挑三揀四,還要顛沛流離的,連生個孩子都……”

接到宣於馮氏遞過來的眼色生生止住,思忖一瞬,改口成,“……都趕上了早產,折騰的甚至想給飲雪交代後事了,我每次想到這一幕,至今都覺得一身冷汗!要是心肝兒當時真有個三長兩短,這不是叫我死不瞑目麼?!”

“娘您可別亂說話,喬兒這不是好好的麼?”因爲展老夫人要去碼頭迎接外孫女,做兒子的當然不可能讓親孃獨自出門,這會兒馮家長子馮葉跟長媳樂氏都是在的,聞言趕緊說展老夫人,“而且還跟咱們久別重逢,該高興纔對!”

樂氏跟宣於涉夫婦一樣,是早就想看看容蕤賓了,此刻趁機說道:“而且這半晌了,甥孫還沒抱上來呢?也不知道這孩子長的像誰?像喬兒多些還是像密貞多些?”

盛惟喬正覺得有點抵擋不住一干親長的疼愛,聞言忙道:“既有像密貞的,也有像我的地方。不過乳母們說,小孩子這會兒眉眼還沒長開,得等長大點之後,才能確認是隨了誰。”

就趁機吩咐人去抱容蕤賓過來解圍。

片刻後,一名乳母抱了襁褓進來,行禮畢,先送到上首的展老夫人跟前。

這會兒容蕤賓恰好醒着,他的生身父母都是肌膚白皙,自然也是生的白白嫩嫩的,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尚未長開。目前還不怎麼看的出來是傳了母親盛惟喬的杏子眼,還是傳了親爹容睡鶴略顯狹長的眼眸。

因爲還沒滿月就被許連山護送上船,短時間裡接觸了許多陌生人的緣故,他不是很怕生,見展老夫人探頭過來看自己,非但沒有哭鬧,反而伸出手去,試圖抓老夫人雪白髮髻上的翡翠花釵。

展老夫人原本因爲聽說盛惟喬爲這甥孫又是早產又是難產的,甚至生完孩子之後,更被夫家的長輩同部屬棄之腦後,對容蕤賓不說怨恨在心,多少有些遷怒的意思。

此刻看他跟自己不見外,心頭一軟,卻將原本的些許芥蒂都拋開,憐愛的拔下花釵給他抓着玩,說道:“這小模樣,還用得着等長開嗎?我說是像咱們心肝!”

旁邊盛蘭辭夫婦等人,迫不及待想看孩子,早就離座圍了上來,聞言都贊成:“這活脫脫就是喬兒的模樣!”

“本來麼,子肖母,尋常男嗣都是隨親孃的長相,女孩兒呢,倒是肖父多些……喬兒就是長的像妹夫!”

一羣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展老夫人由於擔心自己年事已高,怕抱孩子有個閃失,不敢上手也還罷了,盛蘭辭夫婦、宣於涉夫婦等祖輩父輩,都上前挨個抱了一圈,輪到宣於涉時,他掂了掂,就笑:“到底是密貞嫡子,這身子骨兒十足隨了密貞,雖然早產了一個月,卻健壯的緊!溪兒這會兒的時候,可沒有這麼沉!”

他的妻子小馮氏在旁“哎呀”了一聲,懊惱道:“出門的時候還惦記着給外甥的見面禮呢,結果走的急忘記拿了!表妹可別見怪,我們等會兒回府之後再送過來!”

盛惟喬正要客氣,容蕤賓卻似乎有些不耐煩被圍觀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宣於涉趕緊哄,只是他雖然有帶自己兒子宣於溪的經驗,許是容蕤賓對他陌生的緣故,哄了好一會兒,容蕤賓的哭聲不見停止,反而越發的高亢了。

見狀盛惟喬忙讓乳母上前接過襁褓:“你且帶蕤賓下去吧!”

乳母抱着容蕤賓離開後,宣於涉正要訕訕的同盛惟喬賠禮,宣於馮氏究竟上了年紀,卻有些吃不消了,開口說道:“我們趕了好遠的路,這會兒又一路馬車顛簸的進城,實在有點累了。且先安置,有什麼事情回頭再說吧?”

盛蘭辭忙道:“這些日子勞煩大姐了!大姐不如就在盛府歇個一晚,明兒個再回去?”

但宣於馮氏搖頭:“就這麼幾步路,犯不着這麼折騰!”

她要走,展老夫人儘管還想拉着盛惟喬說會兒話,看着外孫女面容上難以掩飾的疲倦,也戀戀不捨的起了身:“既然如此,咱們都走罷,叫心肝好生歇一歇!”

只是盛家人將馮家宣於家的人都送走之後,盛惟喬儘管乏了,卻還是強撐着同盛蘭梓夫婦道:“三叔,三嬸,我跟你們說四弟還有七妹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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