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生產

“爹說的是!”然而容睡鶴聞言,絲毫沒有流露出失望或者反對之色,反而一臉恭順的說道,“乖囡囡這麼好的女孩兒,換了誰都捨不得她的。”

見狀不止盛蘭辭跟酈聖緒一怔,連底下的盛蘭梓都有點愕然:你都親自跑過來了,居然這麼輕易就罷手?

還是說你就有這麼喜歡我女兒,願意爲了她從此長留南風郡,不回長安了?

不想容睡鶴說到這裡頓了頓,跟着露出越發恭敬順從的神色,道,“說起來,之前我們跟屠世叔會晤的時候,世叔對爹爹可以說非常的想念,時常感慨爹爹當年若不曾致仕,這會兒您兩位想必都在長安把臂而遊了……噢對了,祖父祖母都是老當益壯,這些日子,出入宴飲,很是自在。唯一的遺憾,就是一家子分割兩地,未能團聚呢!”

“………”盛蘭辭沉默了好一會,才忍住搬起桌子砸到他腦袋上去的衝動!

雖然說早在三年前,他跟馮氏爲了女兒婚事商議的時候,就想過如果女兒遠嫁的話,就把南風郡這邊的產業收拾收拾,跟着女兒走!

但這種事情,自己想歸自己想,姓容的這小子主動提出來讓他們夫婦跟着去長安……這是什麼意思?

娶了他們老盛家的女孩兒還不算,還想把老盛家的主事人跟內當家都打包帶上?!

但就在盛蘭辭想露出個猙獰的表情時,容睡鶴又柔聲道,“就連兩位弟弟,最近課業也有了極大的進步。”

“當真?!”這話說出來,盛蘭辭還沒什麼表情,盛蘭梓已經面色驚喜的問了,盛家這位三老爺打小受父母忽略,本身也沒什麼本事,所以早早就歇了爭強好勝的心思,只守着妻子兒女過日子,他也沒其他野望,就是指望兒子讀書有成,讓自己跟着風光一把。

這會兒聽到這話,頓時大喜過望,連聲問道,“郡王,我家徹兒,最近唸書當真有了長進?”

“長安乃是國朝帝都,其中菁英雲集。”這次卻是盛蘭辭開口了,淡淡道,“所謂耳濡目染,德兒、徹兒都是打小沒離開過南風郡的,見識自然有限,到了長安之後,開拓眼界,增長見聞,心境跟胸懷必然都有所提升……課業進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微微皺眉:容睡鶴先委婉勸他跟馮氏以後前往長安,這會兒又提盛惟德跟盛惟徹的課業,意思很清楚,就是提醒他,南風郡文風不昌,長居於此,做生意沒問題,嬌養女兒也沒問題,但若想栽培個科舉有成的兒子,卻不見得合適了。

畢竟雖然說是天才在哪裡都能出頭,可是爲人父母的,不管膝下子嗣能力如何,誰不希望給孩子提供一個儘可能好的環境?

當年孟母三遷,就是世人皆知的例子。

而即將臨盆的馮氏,沒意外的話,這次是會生下男嗣的。

但……

看了眼神情溫馴的容睡鶴,盛蘭辭暗自撇了撇嘴角:就這麼上這小子的鉤,他一張老臉朝哪擱?!

……盛惟喬不知道自己離開後,親爹跟容睡鶴之間的過招,回到朱嬴小築,就招手喊了個小丫鬟到跟前,吩咐道:“你去前頭看着點,等沒人的時候給密貞帶句話,讓他去花園裡的翠陌水榭等我!”

小丫鬟屈了屈膝,乖乖兒的去了。

片刻後,也乖乖兒的被細泉拎回來了。

細泉笑眯眯的說:“縣主,夫人覺得,天這麼熱,花園裡還是少去的好,免得大太陽把您給曬黑了,您說是不是?”

“……”盛惟喬無語片刻,叫左右且退下,自己湊到細泉跟前,小聲說,“姑姑,你們可不要誤會啊!我約他是有正經事情呢!”

細泉笑容不變,說道:“奴婢也有正經話要帶給您呢:夫人這會兒離生產沒幾天了,大夫也好,像三夫人那樣的過來人也罷,都說這會兒最要緊的,就是讓夫人開開心心、歡歡喜喜,不要有任何操心的事情!所以頂好什麼都順着夫人……縣主您覺得如何?”盛惟喬還能說什麼?

她倒是相信這會兒去跟馮氏說自己找容睡鶴,乃是爲了打聽沈九孃的下落,馮氏一準會答應。

但這樣的話,馮氏的心情會不會受到影響?

這年頭婦人生子,坊間都說是半隻腳踏在棺材裡。

尤其馮氏今年已經快四十歲了,在生過盛惟喬之後,就再沒懷上過。

這情況生產,誰能不替她捏把汗?

要不然,盛家做什麼將南風郡最好的大夫杭蘅芳請在府里長住?

就是盛惟喬之所以從長安趕回來,說是因爲馮氏就她一個女兒,她不在跟前怕生產時分心惦記,實際上,老太爺之前催促孫女南迴,也暗存了萬一馮氏有個閃失,好歹讓母女倆見上最後一面的打算。

這不是盛老太爺詛咒兒媳婦,是這時候這樣的事情不說家家戶戶都有,卻也不少見……最現成的例子就是盛蘭辭的親孃、老太爺的原配艾老夫人。

所以盛惟喬見細泉擡出馮氏即將生產這個問題來,只能乖乖兒的閉嘴了。

在這南風郡的盛家祖宅裡,盛蘭辭夫婦想隔離開盛惟喬跟容睡鶴,乃是輕描淡寫之事。

當然以容睡鶴的實力,夜半潛入朱嬴小築不難,但以前也還罷了,這次他是來求親了,又知道準岳父跟準岳母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看中的小祖宗吧卻心眼不多不說,對親爹親孃更是信任無比。

他就不敢再做這種擅闖閨閣的事情了……

因爲萬一盛惟喬在盛蘭辭夫婦面前說漏嘴,又或者盛蘭辭夫婦自己埋伏了什麼暗手發現了,這本來就不贊成這門親事了,還不得越發反對?

“小不忍則亂大謀!”容睡鶴默默的告誡着自己,在帳子裡再次翻了個身,唉聲嘆氣的數着馮氏生產的日子,畢竟這會兒盛家上下都是一副“天大的事情也等大房真正的男嗣落地後再說”的樣子,正做低伏小的他哪裡敢強行說提親的事情?

說不得只能等了。

不止他在等,盛惟喬也心急:“照爹孃這會兒的意思,在娘生產之前,都不想讓我跟容睡鶴見面了啊!那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問到小喬的下落?!”

她有心去跟盛蘭辭講,但這天專門沏了壺茶送去書房,卻見這爹忙的簡直就是個陀螺了,實在看着都心疼,哪裡捨得再給他多事?

所以最後不但什麼事情都沒說,還給他端茶倒水捏肩捶背了會才離開。

當然女孩兒不知道的是,她一走,盛蘭辭雖然也忙,卻遠沒有她看到的那麼忙了,還有空挑眉跟心腹大管事盛福說:“怎麼樣?我就說我家乖囡不是那種見着情郎就忘了爹孃的人,這不,專門來書房看望盡孝,半個字都沒提那姓容的!”

盛福暗道:“還不是您方纔聽腿快的小廝先跑過來稟告縣主朝這邊過來後,立刻叫咱們跟您裝出一副日理萬機的模樣,這情況縣主但凡還有一點點良心,哪裡還好意思提密貞郡王?!”

但嘴上還是說:“這是當然的!就老爺您跟夫人疼縣主的程度,縣主的心目中,最重要的肯定是您跟夫人,密貞郡王算什麼?”

盛蘭辭滿意的點了點頭,但想了想又頭疼,嘆息道:“她跟那姓容的的事情……唉,算了,反正總要等她弟弟落地之後再說!”

一時間大家都全心全意的等起了馮氏,而盛惟喬一行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下旬了,容睡鶴跟酈聖緒被官府招待着去了趟靈犀山,時間直接到了近七月。

如此流光飛逝,轉眼就到了七月十八。

這天早上,嗯,不算太早,還沒到午時的那種,盛惟喬正在乘春臺,陪着馮氏說話。

馮氏興頭上講起了盛惟喬小時候的一些趣事,細泉跟一羣丫鬟都聽的津津有味,作爲被打趣的盛惟喬卻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嬌嗔着不許她繼續說下去。

“你不讓我說啊,我偏要說!”馮氏故意道,“不但現在說,回頭你成親之後有了孩子,到我這外祖母跟前撒嬌,我少不得也要跟他們說點秘密!”

盛惟喬正要作出一個惱羞成怒的表情,不意馮氏忽然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捂住肚子,對細泉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這下子本來輕鬆的氛圍頓時無影無蹤,所有人都神情慎重的行動起來!

首先將馮氏送入早就準備好的產房,這產房不遠,就在旁邊的跨院,盛惟喬頭一次遇見這種事情,要生的還是自己親孃,頓時煞白了臉色,慌慌張張的跟了過去……才進門就被細泉一把推到迴廊上:“縣主,您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兒,怎麼好進產房?快點出去!”

跟着被安排就住這跨院的三個穩婆趕到,其中兩個先進去看情況,還有個卻掃了眼盛惟喬,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就是一皺眉,將細泉拉到旁邊叮囑:“這位縣主既是大夫人的親生女兒,母女連心,大夫人生產,她必定擔憂,還是請到遠一點的地方去比較好!”

她壓低了嗓音,“畢竟其他不說,單說這縣主的年紀,距離出閣也沒幾天了,萬一這會兒留下來,被等下的動靜給嚇着了,將來到了她自己生兒育女的時候,還沒發動就怕了,這……?”

細泉頓時凜然,謝了她的提點,跟腳叫了倆婆子,直接把盛惟喬攆出跨院不說,還想索性送她回朱嬴小築去!

這麼着,前頭正在商討生意的盛蘭辭以及盛蘭梓夫婦,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跑過來時,就看到了在跨院外跟婆子推推搡搡、哭哭啼啼的盛惟喬。

“這是怎麼回事?!”盛蘭辭當場就怒了,上前拿帕子給女兒擦臉,質問那倆婆子,“夫人發動,你們不進去伺候着,反而在這裡欺負縣主?!”

倆婆子嚇的趕緊跪倒:“大老爺,奴婢們怎麼敢對縣主不敬?是細泉姑姑吩咐,要送縣主回朱嬴小築,等大夫人那邊有了結果才許出來的。”

盛蘭辭雖然心疼女兒,卻不糊塗,一聽是妻子的陪嫁細泉的主意,就知道必有用意,忙給肖氏使個眼色,讓她幫自己暫時哄着盛惟喬,自己抽身入內去找細泉詢問。

待聽細泉三言兩語說了緣故,盛蘭辭覺得很有道理,但這種擔心畢竟是不吉利的,他覺得直接跟女兒說了不太好,又怕肖氏拉不住盛惟喬,索性派人到大門口去等馮家跟宣於家的人。

最後是宣於馮氏領了這差使,沒去跨院等妹妹生產,而是找藉口拖着盛惟喬到朱嬴小築去等消息:“我盼了這麼多年,就是希望你娘能夠給你生個兄弟,這樣我也就不必再替你們母女操心了!這會兒結果即將出來,我倒是想在產房外守着,但大概是關心則亂,這會兒想到待會的結果,竟忍不住心口疼!所以喬兒還是帶我去你屋子裡坐會吧……免得我等會支撐不住,被你娘聽見,心裡牽掛!”

盛惟喬儘管很想在跨院裡陪着親孃,但也不好不不管姨母,於是將她帶到了朱嬴小築。

到了地方之後她想扔下宣於馮氏走來着,卻被宣於馮氏死死抱住:“喬兒你別走啊!你這一走,姨母一個人在這裡,心裡空空落落的越發害怕了,你得留下來陪着姨母!”

見盛惟喬遲疑,她馬上舉手按胸,“我覺得好難受……我……我……”

“姨母您沒事吧?”盛惟喬頓時大驚,連忙上去給她又是拍背又是撫胸,這下子當然就給絆住走不掉了。

只是宣於馮氏雖然拉着盛惟喬不讓離開,心裡也是急的很,一會兒想着馮氏時隔十幾年、於年近四旬的年紀生產,會不會出岔子?一會兒又想着,雖然之前杭蘅芳說八成是個男嗣,可這一胎如果再是個女兒……宣於馮氏不是不喜歡外甥女,但盛家大房沒有自己妹妹的親生骨肉繼承,她實在放不下心!

她這裡七想八想的,臉色因爲擔憂越發的難看,倒叫盛惟喬以爲姨母真的不舒服,不敢再提回去跨院的話,只抱着她,將頭擱她肩上,悶悶的不作聲。

姨甥倆好一會沒說話,都在心中不住祈禱馮氏生產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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