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讓回來的時候，餘念已經縮在車後排，裹着浴巾安安靜靜得坐着。
“你不換衣服嗎？”餘念看他渾身都溼透了，這麼大的風雨打傘也沒有用，溼透的衣服全部貼在他精壯的身軀上。
“不用。”慕清讓從後視鏡裡掃她一眼，然而打開了車裡的暖氣。
“你是怕我偷看？太子爺怕我吃了你？”餘念暗中磨牙，說話就說話，還看她一眼。真把她當女流氓？“你也太自信了。當初要不是爲了生孩子，我也不會上你的牀。”
慕清讓眼眸微黯，扶着方向盤的手不可覺察得緊了緊，再開口，仍舊是嘲弄諷刺的語氣，“你別腦補。我有潔癖。”
餘念垂眼咬牙，“行。當我什麼都沒說。”
關心他而已，還扯出來他有潔癖。餘念選擇閉嘴，默默扭頭看向窗外。
“瑞秋他們開車來了！”
餘念膝行到車窗玻璃前，一張臉恨不得貼上去，“啊……不是瑞秋，是蓋爾醫生！他來的正好……啊……”
她尖叫一聲，要不是及時扶住了，整個人就要撞上副駕駛座。
“坐好。”慕清讓利落得打了一個轉，車子迎頭跟蓋爾的車子幾乎是擦身而過的距離。
餘念坐在另外一邊，看不清楚兩輛車之間的險象。小臉壓抑着怒火和委屈，餘念揉着手腕，忍不住埋怨，“你會不會開車？”
慕清讓冷冷掀脣，“我是不會開車，沒開過這種低於一百萬的破車。”
“……”破車？這個牌子的車性價比已經很高了，還是瑞秋拉來的贊助商支持的最新款，差不多六十多萬，在市面上很受歡迎。
不過對慕清讓來說，這種車可能確實是他開過最差的車了。
餘念翻了個白眼，“那就讓我來開吧。我和你不一樣，我沒那麼矜貴，我開的多。”
“你哥知道你在外面這麼哭窮？”慕清讓揚脣反諷。
艾維爾那個人也沒有什麼別的愛好就是收藏限量版的名車，他出門開的車全是名牌，一輛比一輛貴。仔細想想，餘念在家的時候確實也沒有開過這麼便宜的車！
“那算我感謝你來接我，雖然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來接我，只是因爲韻雲拜託你。那就讓我來開，好不好？”餘念耐着性子和他說。
“不好。”慕清讓直接拒絕，“你老實坐好。”
又是命令的語氣。
“慕清讓，你說你這個性，真的能找到聽你話又溫柔什麼事情都以你爲中心的女人？你確定這樣柔弱的女人看到你不會被你嚇跑嗎？”餘念盤腿坐在後面，托腮看着他。
興許是車內的暖風正好，車外的風雨太大，餘念居然興起和他聊天的慾望。她經過這麼多的事情，早已經學會樂觀。
或許那個重要的東西丟了，就是在告訴她，放下吧，放下以前那段羈絆。
“跟你有關？”慕清讓扶着方向盤，仍舊是冷冰冰的語氣。
“跟我當然沒關係啊。”餘念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轉頭看向窗外，“但是我是你孩子的媽媽啊。關心一下孩子未來的媽媽不行嗎？”
慕清讓扶着方向盤的手滑了一下，車身顛簸，直接影響到車後排的餘念，她撞到頭了。
“慕清讓！”
“雨太大。”慕清讓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路不好走。誰讓你不繫好安全帶。”
餘念只好老老實實繫好，怨念的眼神掃向男人穩如泰山的背影，“溫柔的女人到你手裡確定不會被你折磨死？”“到底是在關心我，還是在試探我？”慕清讓冷冷揚聲迴應，“別的母親都擔心自己孩子會被後媽虐待。餘念，你真是一個特別的女人。”
餘念眨了眨清水眼，手上抓着自己捲曲的長頭髮，很無辜得迴應是，“我信不過她，可是我相信你啊。”
“相信我？”慕清讓明顯覺得這三個字像個笑話，“你相信我什麼？餘念，你捫心自問，你什麼時候真的全心全意地相信過我？”
這個話題無比敏感。
餘念脣瓣無力得動了動。
車廂裡一陣沉默。
就在慕清讓以爲餘念不會說話的時候，她又輕輕嫋嫋得開聲，“單純得從我們倆之間的關係出發，我確實沒有資格談信任。但是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繫還有共同的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好爸爸，在這一點上，我從來沒懷疑過。”
“好爸爸？”慕清讓仍是冷笑，連帶着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清冷，“那你當初不敢告訴我兒子的存在？你對他說過什麼？他生重病，你告訴他我死了？我的兒子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生死線上掙扎過，只知道母親的存在，不知道父親的存在。你告訴我，你相信我能做一個好爸爸？這就是你的相信？”
“我知道你會怨恨我。然而再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仍然會這樣選！”餘念選擇說真心話，明顯這很直白，直白到慕清讓的情緒波動到餘念都能清楚得感知到怒氣。
“我和你最開始沒有感情。我是一個除了兒子什麼都沒有的單身媽媽。那個時候的我，權勢地位身世背景沒有一樣能夠讓我有資格和你平等對話。這是個現實的世界殘忍到我想要的每一樣東西都要用盡心機和手段去算計，哪怕是賠上我自己。如果當時的我已經回到哥哥的身邊，孩子生病，我只要告訴哥哥。他有的是辦法拿到你的精子，不用我去你身邊討好你，算計你。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我哥哥找到了我，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連狗蛋的存在都沒有。”
餘念說到這裡忽然間停住，眼裡隱隱有了溼意。
同樣的，她也不後悔有了狗蛋。
如果讓她在哥哥的庇護和狗蛋之間做選擇，餘念一定選擇狗蛋。所以那些曲折的路，心酸卻又……甜蜜的苦，她一樣不後悔。
後悔的大概只是……沒有早點坦白。
可是當時處在那樣的夾縫裡，她恐怕一樣還是那樣的選擇、
性格決定了，這一生大大小小無數次的命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