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聖誕派對

“我不得不說,這看起來真酷。”克萊德的聲音有點兒顫抖,他興奮地扯着蘭斯的袖子,“骷髏站起來了!它還在動!”

的確,那骷髏開始以一種跌跌撞撞的姿態朝兩個人走來。而同時,一具、兩具,越來越多的骷髏從碎石下站立起來。森白的骨骼在陰暗的房間裡散發出強烈的妖異感。

蘭斯一把甩開克萊德的手:“我搞不懂你在興奮什麼。”

“因爲這場景實在是太少見了!我是說,我們見過變異生物、鬼魂、吸血鬼或者是別的什麼,但是這場景是第一次見到!它們都是骷髏!就算有什麼力量讓它們行動起來,但是從結構上來說,肌肉、韌帶、肌腱……這些能夠維繫它們運動的組織早就已經不存在了,但是——”

克萊德伸出手,在空氣中劃了一下。

空氣的密度發生了變化,一陣強烈的風撞向了正前方的骷髏。它往後退了退,但很快就繼續朝前邁步。

克萊德瞪着那骷髏:“它竟然不是那麼容易散架!我保證剛剛那陣風的力度足夠讓一具骷髏散架。”

蘭斯瞥了他一眼:“你非要在這種時候討論生物問題嗎?那些理性和科學的東西和我們的工作有多大關係?”

“你說得沒錯,但是我還是覺得這種場景棒透了!”克萊德的眼睛閃閃發亮。

很多男人骨子裡都存在對冒險的嚮往,他就是個典型。之所以選擇成爲一個刑警、並在之後選擇進入赤銀,都是那種嚮往在作祟。他無法在過於安逸的情況下舒適地生活,那讓他覺得缺了點兒什麼。

他需要這種怪異的、充滿陰森感的場景,這讓他心跳加速,充滿幹勁。

喜歡——哦,是的,是喜歡——和蘭斯搭檔也是這個原因。雖然很多人都覺得是他在容忍蘭斯的暴躁與危險,但其實克萊德很享受這些。並不是說他是個受虐狂,但是如果要在蘭斯和工作中選擇出哪一個更危險,大部分人一定都會選蘭斯。

如同恐怖片對於恐怖片愛好者的作用一樣,蘭斯對於克萊德來說就是能起到類似於興奮劑的作用。雖然克萊德自己也覺得這種想法聽起來有點兒變態,不過事實如此,他沒必要否認。

不過他可不敢把這種想法對蘭斯說。他能想象對方如果聽到這種話之後會是何等的暴跳如雷,蘭斯搞不好真的會搞出一道閃電來把他直接劈死。

“看來,”蘭斯說,“就算這位萬能的管家先生已經死了,卻還是負責着這屋子裡的一切。”

“要我說的話,我猜這位管家先生是個變態殺人狂。”克萊德說,骷髏們已經離他們很近了,“他血洗了一個假面舞會,把人們的屍體埋到地下,然後長久地控制着他們,不停地在他的王國裡開着舞會。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我個人還挺喜歡它的。”

“我對原因沒興趣。”蘭斯冷淡地說,“我只關注要怎麼解決它們。”

克萊德早就習慣了蘭斯的這種論調,他看着依然在不斷逼近的骷髏們,問蘭斯:“你預備怎麼辦?直接燒熔它們?或者我們比比誰幹掉的比較多?

蘭斯面無表情地說:“我的空間規則還沒有取消,我可以一次就消滅它們。”

“但我覺得燒骨頭的味道聞起來不會讓人心情愉快……”克萊德說,“想想你之前燒掉那個喪屍的時候吧。雖然喪屍身上的蛋白質比較多,不過這裡有一房子的骷髏,你一次性燒了它們味道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蘭斯干脆地說:“那你跟你的骷髏跳舞好了。但一直縮在後面的那個得交給我。”

“這纔是搭檔!”克萊德打了個響指,“雖然我很喜歡近身搏擊,但如果要一個一個把它們砍碎到無法活動的程度,那可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所以,你介意我在這個房間搞一陣子鐮風嗎?”

“隨你高興。”蘭斯說完,開始慢步朝着那鬼魂走去。他走進了幾個骷髏的包圍中,那些死亡傀儡用手——如果那還能稱之爲手的話——抓住了蘭斯的手臂、肩膀,還有一具骷髏拽住了他的頭髮。

蘭斯皺了皺眉,周圍一陣耀眼的光芒閃過之後,地上只剩下一些焦黑的碎塊。

他垂下視線,看着那些殘存的東西,表情沒有一絲波動:“二度死亡愉快。”

他朝着那個管家走去,身體周圍一直閃爍着明亮的電弧。

克萊德帶着愉快的笑容擡起了自己的雙手:“歡迎光臨今天的聖誕舞會!”

空氣開始瘋狂地舞動起來。

克萊德臉上的表情陽光而天真,就好像只是在玩什麼兒時的玩具一樣,好比一個飛盤、或者投擲飛鏢。但他帶起的風刃卻是危險而致命的,那些在房間裡肆無忌憚狂舞着的風刃劃破空間,切斷所過之處的所有骨骼,然後終止於牆壁。

但那些兇器在接近蘭斯的時候卻變得無比溫柔。輕風只是帶起了幾縷他褐色的捲髮,從他的臉頰邊輕輕拂過,卻在脫離他的時候重新變回兇器,把接近他的骷髏全都切成碎片。

克萊德翻了一下手掌,風把散落在地上的斷骨捲起來,在空中切割成更小的碎片。

這個過程被他不斷重複,直到那些骨頭被弄成了細碎的骨屑。

蘭斯暫時停住了腳步,回頭看房間裡的光景。

現在風的流動已經變成肉眼可見了,因爲那些夾雜其中的骨屑。白色的氣流在房間中流動,它們看起來輕盈而優雅。克萊德站在一片碎石中,風開始在他身邊集結,那白色變得更加濃郁。

“雖然這個派對稍微短暫了點兒,但是我努力讓它看起來很漂亮。”

克萊德笑着說,放下了雙手。風停住了,骨屑在他身邊落下,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堆。

“嘿,聖誕快樂!”他衝着蘭斯說。

蘭斯看了克萊德一眼,轉過頭去沒理會他。

現在他和管家面對面站着,那男人的姿勢沒有變,臉上沒有一絲驚慌,依然是那種令人火大的諧謔笑容。

“這次結束了,鎮靜先生。”蘭斯舉起槍,指向了鬼魂的頭,“或者你還有什麼新鮮的手段?”

“我想你搞錯了一個問題。”那男人開了口,“我根本不是你們的敵人,我只是一個管家。”

“誰都看得出來你是個管家。”蘭斯說,射出了子彈。

子彈貫穿了男人的身體,彈頭卡進了牆壁中。管家的身體在空氣中扭曲變形,然後逐漸消散。

蘭斯知道光是以鐵製子彈的效力,足夠擊退他卻無法真正消滅他。他造出一個電磁場,將射入牆壁的彈頭拔了出來。

鐵製的彈頭經由磁力的控制,在空氣中漂浮着,周圍不斷炸裂出電火花。

蘭斯沒有動,等待着鬼魂的再度出現。但過了好一會兒,房間裡完全沒有動靜。

蘭斯皺起了眉頭,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他能夠感到整個房間之內的電荷變化,但是它們現在卻如同進入了睡眠一般,沒有任何波動。

那個鬼魂的微弱電荷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剛剛操縱亡者屍骸的強大力量就像一個幻覺。

克萊德走到蘭斯身邊,他注視着那顆漂浮在空中的子彈:“能夠操縱一屋子骷髏的傢伙那麼容易就被一顆純鐵子彈消滅了?我可不相信這個。”

“我也不信。”蘭斯說。他放鬆了管制,那顆子彈掉到了地上。

“他說他只是個管家。如果他只是管理着這些骸骨,卻不是驅動他們的元兇的話,那麼我們的對手到底是誰?”

“你剛剛還說他是個變態殺人狂。”

“那只是我編的一個故事嘛。”克萊德攤攤手,“我只是想給剛纔那堪比恐怖片的場景加上一個足夠浪漫的理由而已。”

蘭斯往門口走去:“我去別的房間看看。”

“喂,等等。”克萊德叫住他,指了指腳下:“這些地面正在逐漸恢復原狀。”

蘭斯低頭看向地面。依然是一地碎石,但是那些碎石塊正在移動、拼合,裂縫逐漸消失,地面一點點變得平整。

“這到底是什麼?”克萊德喃喃地說,“我沒有見過這情況……”

蘭斯能夠感覺到電場在蠢蠢欲動,但卻沒有一個具體的指向。他四下看着,對克萊德說:“我們搞錯了。做出這些的不是那個鬼魂,而是這房子本身。”

“但是一般的房子就算能夠重現某個時期的場景,也絕對沒有辦法搞出一個骷髏軍團來啊。”克萊德說,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

“放棄吧,不可能有信號的。這房子裡的電磁波就像在發瘋一樣。”

“真可惜,我還有點問題想問米亞呢。”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門忽然被人踹開,一個年輕姑娘站在門口。她黑色的長髮打着細碎的卷兒,臉孔非常精緻,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從你們進入這房子開始,無線電、手機,所有的聯繫都被切斷了。”

克萊德吹了聲口哨。

“我沒有找到這房子的建造記錄。雖然從記錄來看它已經存在了五百多年,但是卻沒有任何一份記錄顯示它是從何時開始建造,又是在何時建成。它曾經有過好幾任主人,但他們全部都死於非命。火災、吊燈墜毀、溺斃在水池裡……還有很多其它的死法。這房子的最後一任主人叫杜克·斯通,是個二十八歲的小夥子,死於入室搶劫。之後有人關閉了這棟房子。”

克萊德說:“我猜他死的時候正在舉辦一場假面舞會。”

米亞點點頭:“你怎麼知道?”

“我們剛剛看到了。”蘭斯說,非常不滿地看着米亞,“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早點告訴我們嗎?”

“我怎麼知道!”米亞叫道,“這房子被關閉了三百多年了,因爲最近有個小混混強行闖入之後掛了,我才讓你們來看一眼的!”

“你真不負責。”克萊德撇撇嘴,“如果你早告訴我們有問題的是這個房子,而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話,我們就不用花時間去和鬼魂啊骷髏啊什麼的糾結了。這樣我也能早點兒到哪個Party上去慶祝下美好的聖誕。”

“好吧!我道歉!作爲補償你們在做完這個任務之後就可以立刻開始休假!”米亞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你們兩個大男人幹嗎總是跟一個小姑娘計較。”

“小姑娘?”蘭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米亞,“這說法真無恥。”

“你對淑女的紳士風範真讓人感動。反正我的傳話帶到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啊,順便說一句,克萊德,我也是過聖誕節的!聖誕快樂!”米亞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變成了一隻蝙蝠,輕快地飛了出去。

“她連傳話也只肯叫自己的寵物來!”克萊德嘴角抽搐着,“所以事實就是,我們在這裡勞動,而她卻可以去過聖誕節?話說一個吸血鬼爲什麼要過聖誕節?”

“我怎麼知道。”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直接把這房子拆了?”

“沒用的。”蘭斯解除了自己的空間,朝門口走去,“這房子可以自己修復,你打碎它,它就能自行修復,我們無法毀滅它。它是活的。”

“那怎麼辦?”克萊德跟了上去。

“在這房子的某個地方必然存在一個重要的東西,相當於整個房子的動力系統。只要毀了它,問題就解決了。我們得找到它。”

克萊德嘆了口氣:“好吧,搜查整個房子。這聽起來真不錯。”

“我可以帶你們去。”

兩個男人轉過身,管家的幽靈站在他們身後。

蘭斯看着他,克萊德驚訝地挑了挑眉:“我以爲你們是一起的。”

鬼魂笑了:“不,我說過了。我只是個管家,不是你們的敵人。”

“如果你敢耍什麼花招,我就立刻送你去見上帝。”蘭斯冷酷地說,把玩着手中的槍,一副“我一個心情不好就立刻崩了你”的暴君樣。

“我不會耍花招的,因爲我曾經也是個想要摧毀它的人。不過很遺憾,我失敗了。”管家彎腰行了一禮:“請跟我來吧,尊敬的先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