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怎麼這麼瘦……”楊樹勇看到妹妹的第一眼,就是她清瘦的臉龐……或許,邱晨的臉並不比原來瘦多少,但因爲楊家人都知道她身懷六甲,而一般身懷六甲的婦人大都是要胖一些的,如此一來就顯得臉沒有長肉的邱晨……瘦了!
邱晨下意識擡手摸了自己的臉頰一把,觸手冰涼。她胡亂地抹了把淚,笑着搖搖頭,動了動嘴,哽着聲音道:“大哥的氣色看上去倒是不錯!”
楊樹勇露出一臉的笑來,哈哈笑着道:“嗯,嗯,如今這日子舒心的很,吃得好睡得好,自然就胖了!”
邱晨也跟着歡喜起來,抽出帕子擦去臉上的淚,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親人久別重逢,故而會喜極而泣,但終究是歡喜的!
“姑姑!”“姑姑……”一個略略低啞的聲音緊跟着一個脆脆的小聲音響起。
邱晨聞聲看過去,立刻眼睛一亮:“俊言俊章……禮小子?”
她進京的時候,俊言俊章十歲,如今三年過去,兩個小子十三了。十三四歲的小子開始發育了,進了變聲期,聲音低啞發暗,帶着這個時期特有的青澀味道,個子也竄的最快。邱晨上一次見他們的時候,哥倆兒還比她矮着一線的,如今……哎喲,倆小子的個頭躥高了一大截,這麼看上去,比楊樹勇都高出一截子,再跟旁邊的俊文俊書比,也只略略矮一點點了。特別是俊言,這個愣小子從小長的膀實,這會兒看上去,個頭比他兩個哥哥稍矮些,但身架子已經很是魁梧了。
還有俊禮小子,三年不見,也從懵懂的孩童長成清俊的少年了。
二嫂趙氏長的比較清秀,俊章和俊禮容貌都有些隨了趙氏,相比大哥家的幾個小子都要清秀些,如今俊禮不過十歲,就已經很有了些翩翩佳少年的味道……只是因爲見到姑姑高興,笑的有點兒傻!
三個孩子上前躬身長揖及地行禮拜見,邱晨連忙俯身去扶,嘴裡一疊連聲道:“快起來,快起來……”三個孩子行了禮隨即就起了身。
旁邊的馬車已經停妥,車伕們跳下車,拿出踏凳來在車下放好,就垂着手退到一旁伺候着了。
邱晨的目光從三個孩子身上轉過來,投到最前頭那輛最大的馬車上。這是她出門乘坐的馬車,這車子是靖北侯府中最好的,寬敞舒適。用它接劉老太太和周氏,也能讓兩個長途跋涉的人少些顛簸。
這會兒,阿福自然地強上來扶住了自家孃親,阿滿落後一步,曲膝給大舅見禮,又笑嘻嘻地見過兩個表哥一個表弟。幾個孩子熟稔的很,雖然隔了三年,卻沒有多少生分,很自然熟稔地走到一起,跟在大人們身後。
俊文俊書已經從另一邊轉過來,來到車轅下,俊文探身挑起車簾子,不等他說話,周氏先低頭從車廂裡走了出來。
“大嫂!”邱晨站在車下,一看到周氏立刻叫道。
“海棠妹妹!”周氏的目光也忽略了一大羣人,直接落在邱晨身上,然後就看到了邱晨那搖搖欲墜大的嚇人的肚子,心裡忽悠一下,又努力掩住臉上的驚訝和擔心,笑着道,“你身子沉,又黑燈瞎火的,咋還自己跑出來了?”
周氏性子直,有啥說啥,又是真心關切,完全把邱晨當自己妹妹看……或者,半是閨女半是妹妹,才這般口無遮攔地說話,邱晨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覺得親切和溫暖。這是家人獨有的關心方式,沒有那麼多虛套客氣,有什麼說什麼,或許不太不中聽,卻是真心實意,溫暖貼心。
邱晨笑了,眼淚再一次止不住地涌出眼眶,順着臉頰淌下來。她搖搖頭,伸手上前握住大嫂的手,溫暖乾燥,一如記憶中一樣。
周氏在家裡做活做慣了的,身子骨結實,又不暈船不暈車,這一路行來雖說有些疲憊,卻絕對不影響行動能力的。她握住妹妹的手,反而下意識地用力扶住,也沒用旁邊俊文俊書的攙扶,自己踩着踏凳就下了車。
姑嫂倆互相看看,邱晨抹把淚,周氏也抹了抹眼角,眼神交流了一下,誰也沒顧上多說話……劉老太太還在車上沒下來,又當着一大羣人的面兒,丫頭婆子的,不是說話的時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姑嫂兩個握着手稍稍讓開馬車兩步,轉回身來……一個胖胖圓圓的小身影先從車廂裡走出來,看了看車下,立刻大聲叫:“孃親!”
邱晨答應着,看了周氏一眼。
“一眨眼,這小子都三歲了!”周氏感慨着,快步上前,伸手將昀哥兒抱下了馬車,回頭看看邱晨道,“上一回抱他,還是小小軟軟的,比貓兒也大不了多少呢!”
邱晨笑笑,給了昀哥兒一個安撫的眼神。那小子倒也不認生,也或許是路上跟周氏熟悉過了,這會兒很是自然地摟住周氏的脖子,偎在周氏懷裡,咧着嘴巴笑呢!
邱晨已經轉回目光,看向馬車,劉老太太扶着車廂門框已經走了出來,邱晨叫了一聲:“娘!”
劉氏也看到了車下的女兒,同樣也是第一眼看到了邱晨清瘦的臉頰,繼而目光下移看到了邱晨大肚子……這肚子實在是太大了!不是說七個月不到八個月麼,咋看着比要生的肚子還大呢?
不過,劉老太太比周氏更深沉些,周氏都沒說什麼,她自然也不會直白地問出來,只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擔憂之後,就看着自家女兒紅了眼。這會兒卻努力眨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一些。
俊文俊書自然不能再讓姑姑上前,一人一邊,將奶奶從車上扶了下來。
站穩了,兩個小子這才退開些,讓姑姑上前來。
握住劉老太太的手,又自然而然地被劉老太太反握住,對方的手心乾燥溫暖,帶着老年人特有的粗糙,緩慢而微微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摩挲着,一雙眼睛盯在她的臉上,仔仔細細地端詳着,嘴脣哆嗦着,努力撐開一個歡喜的表情。
“娘……”七八年的時光,在身邊或不在身邊,老人對女兒的關切從來沒有淡過。邱晨也漸漸地忘卻前情,從心裡將這些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人,把劉老太太當成了自己的母親!初見劉老太太的時候,她還苦惱着這聲娘叫不出口,如今,卻早已經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完全是出自本心,沒有半點兒虛假勉強了。
“海棠……”劉老太太的嘴脣抖了半天,終於喚出了女兒的名字,同時,剋制了半天的淚水終於紛紛滾落,滾出通紅的眼窩,滾過皺褶的臉頰,滾落在頸子裡,滾落在衣襟之上。
“娘!”邱晨又叫,伸手想要給老太太一個擁抱……伸到半路,那巨大的肚子先一步抵到了劉老太太的身上……
噗嗤……邱晨自己愣了一下,首先忍不住失笑了!
被她這麼一笑,情緒激動的劉老太太和周氏、楊樹勇乃至孩子們也跟着明白過來,自然也跟着笑起來。
被這個小插曲一鬧,衆人笑了一回,沖淡了久別重逢的悲傷氣氛,邱晨拿着帕子給劉老太太擦了淚,也給自己擦了擦淚,已經平緩了情緒。周邊伺候着的丫頭婆子們無不暗暗鬆了口氣。
夫人這個情況,一怕磕碰摔跤,二來怕情緒大起大落大喜大悲。這會兒老太太和舅太太過來,她們可是又歡喜又忐忑的。
歡喜的是,夫人的孃家人過來,能夠陪着夫人,讓夫人安心好多。
忐忑害怕的是,就怕夫人見了親孃和大嫂,情緒一激動傷了肚子裡的胎兒,萬一引發早產可就是樂極生悲了!
這會兒,見夫人平靜了些,衆人提了半天的心也忽悠悠落了地,紛紛上前來伺候着。
青杏和月桂都是劉家嶴出來的老人,這會兒都湊上來,青杏笑着道:“可見夫人見着老太太和舅太太是歡喜狠了,都忘了這會兒天涼了,老太太和舅太太顛簸了一路也累了呢!”
被她這麼一說,邱晨也徹底回過神來,先笑着啐了青杏一口,嗔怪道:“慣得你!”
青杏上前一步,扶住劉老太太一條胳膊,一邊笑一邊求饒:“老太太救命,青杏不過是心疼老太太疲累說了句,夫人這就惱了……這要是夫人打青杏板子,老太太可要大慈大悲護着青杏些個!”
被她這麼一插諢打科,劉老太太也拋開了重見女兒的傷感,破涕爲笑了。
轉手拍了拍青杏的手,劉老太太笑着安慰道:“青杏丫頭放心,有我在吶,你們夫人不敢拿你怎麼樣!”
說着,轉回頭來替青杏說話:“青杏丫頭還是這麼快言快語的,我就是喜歡這丫頭的爽快勁兒,你可別嚇唬她!”
邱晨湊趣地瞪了青杏一眼,轉眼笑道:“娘,咱們先回屋,有什麼話以後慢慢說!”
劉老太太年紀大了,這一路又是坐船又是坐車的,早就累了,不過是見了女兒歡喜的忘了。竟女兒這麼一說,自然也不會反對,點點頭,握着女兒的手,也不知是誰扶着誰了,一起往旁邊不遠處停放的小亮轎走過去。
劉老太太和邱晨周氏各自乘了亮轎,一路往裡去,過了垂花門,徑直到了沐恩院。
見到楊樹勇也來了,邱晨立刻改了主意。臨時決定將老太太安置在沐恩院裡,就在她的正房西屋裡。
在沐恩院門口下了轎,一路簇擁着進了後院正房,邱晨立刻吩咐人備了溫熱的水,給劉老太太、周氏和楊樹勇去了身上的大衣裳,洗手洗臉,收拾了一番,這才扶着劉老太太和周氏一起上了榻,拿了只大大的靠枕給老太太依着,讓着周氏也坐了,這才挨着劉老太太坐了。
楊樹勇帶着一羣孩子們在西屋裡洗漱了,也除了大衣裳,這會兒也收拾立正了聚過來。
一家人匯聚一堂,自然是重新見禮。
邱晨見了自家親孃照理應該是磕頭的,可如今她這樣子讓她磕頭着實是難爲,只能在丫頭們扶着曲了曲膝行了個福禮。轉而喚了阿福阿滿和昀哥兒三個孩子上來,鄭重其事地給姥姥和大舅大舅母磕頭見了禮。
轉而,又是俊文俊書上前給老太太和爹孃見禮,致賢致德上來給長輩們見禮。又是俊言俊章和俊禮上來給姑姑見禮……
這一番亂哄哄之後,衆人這才得以重新落座,開始說話。
“這個季節,大哥怎麼能得空過來了?”坐定後,邱晨先問了大哥一句。
進了八月,莊稼就進了秋收的季節。而南沼湖那邊的蓮子、蓮藕、菱角、雞頭米等也在六月底就開始採收,一直到七月底才差不多收穫完成。進了七月,湖裡養的魚也可以捕撈了……可以說,從開了春到秋收秋種完成,楊樹勇都忙,特別是六月後到九月這三個多月,則是他一年中最忙的季節。楊樹勇又是事事親爲的性子,是以,邱晨壓根沒想到大哥能來。是以,她才第一句話就問了這個。
她這麼一問,劉老太太和周氏都是莞爾一笑,楊樹勇也哈哈笑起來。
海棠雖然是他們家裡出來的,但如今總是嫁進了京城,嫁給了侯爺——秦錚的身份,也是海棠嫁進京裡後,楊樹勇楊樹猛進京探望才清楚才確定的。更何況,海棠如今還不僅僅是侯爺夫人,自己個兒也有了誥授,還是安寧郡主!哎喲喂,郡主呢,那可是僅次於公主的品階,在莊戶們眼中,可就是一步登天,高到雲彩眼裡去了呢!
因爲這種種,周氏還好些,畢竟進京陪過邱晨做了個月子,楊樹勇也進過京見過妹妹,知道妹妹沒什麼改變,反而是劉老太太,隔了幾年沒見過閨女了,心裡難免就有些猜度,不知閨女成了郡主會不會變了樣子?
如今,邱晨這麼口無遮攔地一問,劉老太太和周氏楊樹勇無不徹底鬆了口氣,海棠還是她們老楊家出來的閨女,雖然嫁進了京裡,嫁給了侯爺,封了郡主,可還是實實在在的,沒有那些個客套虛禮的。
去了一層不自覺的拘謹,楊樹勇笑的特別爽朗起來,揮揮手道:“你不是總說讓我學會用人……呵呵,我猜度着你說的太對了,如今這田裡湖裡的活兒已經不怎麼幹了。”
看着楊樹勇黝黑的臉龐,邱晨對他這番話的可信度很有所保留,卻也沒有當面戳穿,只是笑着點點頭。
楊樹勇見妹子信了他,臉上的笑容更舒展了,繼續道:“大興是個能幹的。莊子上和湖裡的活計都安排的很妥當。還有成子,那個孩子真是個有成算的,如今幾個作坊、莊子和湖上的帳都是他攏總管着,我一說上京裡來,他也下湖了,住到那邊盯着去了,有他跟大興在,我是一百個放心的,自然說來就來了!”
劉老太太覷了兒子一眼,笑着拍了拍女兒的手,道:“你爹在家裡沒事兒,也上湖上去了。放心,有你爹看着呢,莊子上和湖裡都沒什麼事兒。”
說完老太太回頭又瞪了兒子一眼。楊樹勇跟看過來的妹妹對視一眼,露出一個無奈地笑,嘿嘿地笑着道:“我那不是怕他老人腿受不住麼!……湖邊兒潮氣大!”
一看這情形,邱晨就知道,在家裡二老指定因爲這事兒跟大哥爭執來着。看樣子,最後是大哥沒能拗過老爺子……
不管其中誰對誰錯,這會兒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邱晨笑着往劉老太太跟前湊了湊,挽了老太太的胳膊笑道:“我不是不放心,只是沒想到大哥能來……嘿嘿,家裡人誰來我都歡喜,見了這個又想那個……”
略略一頓,又感嘆道:“我也三年沒見爹爹了,他老人家如今的身子骨可還好?腿還疼麼?”
老太太一聽女兒又傷感起來,連忙拍着她的手一陣撫慰,又寬慰她道:“哪有不好的。你爹爹自己個兒也常說,若不是腿還不太方便,他都覺得比年輕那會兒還有精神頭兒呢!”
聽着老太太絮絮地說着話,邱晨莫名地就覺得安心無比了。
略略敘了敘別情,月桂和承影進來請示擺飯。
邱晨笑着道:“就擺在外間裡吧!開兩桌!”
丫頭們答應着下去,青杏帶着兩個二等丫頭上來攙扶着劉老太太和邱晨下了榻,慢慢往外走。劉老太太這會兒穩了神,再看女兒搖搖欲墜的大肚子,終於忍不住道:“這胎看着……嗯,挺靠前!”
邱晨一聽就知道老太太是看着她肚子太大擔心,又怕引得她害怕半路改了口,不由笑了。秦錚在家天天小心翼翼的,上下的丫頭婆子們連帶着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們也都拿她當琉璃娃娃呢,她早就習慣了,慢慢地也看開了。她已經做了在這個條件下最全面的準備,再有什麼危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了,她害怕也沒用,何不放開心胸,快快活活地過,心情保持舒暢,孩子自然發育也好,也減少早產的可能……不知後果如何,她只需要爲母子平安,爲了眼前這份幸福盡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也就夠了!
所以,這會兒聽了劉老太太的話,她完全沒覺得怎樣,反而笑嘻嘻地寬慰起劉老太太來:“找了有名的郎中看了,也讓宮裡的太醫們看了,都說我這一回是雙胎。兩個麼,肚子自然就大了些,其實沒有什麼不好的,就是行動起來不太方便,其他的,跟福兒滿兒那會兒一樣的。”
之前,邱晨怕家裡惦記着,寫信回安陽報信的時候只說是有了身孕,並沒有提雙胎的事。這會兒一說,劉老太太難免嚇了一跳,及至聽到女兒說就是肚子大些,沒什麼不好的,這才略略放了些心,卻仍舊囑咐道:“你別不當回事兒,這雙生子怎麼也是倆個……嗯,我原先聽說你幸姐兒表姨說過,她們村裡有個媳婦懷了雙胎,七個月快八個月上一不小心晃了,就早產了……嗯,好在是七個月沒滿八個月,生下來的兩個孩子跟小老鼠樣兒,卻還是活下來了。唔,說話兒這事兒也有十來年了,那一對孩子這會兒也成大小子了!”
周氏在旁邊聽着,也參言道:“娘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我也聽說那事兒了,幸表姨跟我孃家二姑一個村的,說是那兩個孩子如今長的膀實了,根本看不出小時候的模樣了!”
莊戶人家拉家常,動不動就七大姑八大姨的拉扯,邱晨最初聽得好笑,如今聽習慣了,不至於好笑了,卻還是搭不上話。不過,劉氏周氏婆媳倆這話裡有提醒她的意思,更多的卻是寬慰她。七個月的孩子生下來也能養得活!
邱晨笑着靠在劉老太太肩頭,並不答話,但臉上平靜的神色和淡淡的笑容卻說明了一切。劉老太太和周氏看了,也都略略安心了些。
只要海棠能安心靜氣的,才能養好胎,也才能最大程度地增加生產的順利機率……還是抽空去廟裡許個願,祈求菩薩保佑,保佑海棠和孩子們都平平安安的!
一家人歡聚一堂,雖然有疲憊有不舒服,可都歡喜無限,心情好了,吃飯也特別香,連邱晨也難得的吃了兩個雞絲卷,兩個豆腐皮包子,還喝了一小碗粥。老太太和周氏連帶孩子們都吃的很是香甜。
吃過飯,丫頭們捧了水上來漱了口,衆人從廳堂轉進西屋裡,劉氏和邱晨上了炕,周氏側坐在炕沿上,阿滿昀哥兒和俊禮三個被劉老太太喚上炕稀罕了一回,孩子們嘀嘀咕咕交換着眼色笑嘻嘻地告辭下去了。
俊言俊章就跟着俊文俊書,俊禮就跟着阿福好了。邱晨囑咐了幾聲,打發承影去看着孩子們把行禮物什兒安置了。缺什麼先跟俊文俊書和阿福將就用着,明兒再鋪排也就妥當了。
邱晨這邊的西屋原來是昀哥兒住的,這回從後園子裡搬回來,仍舊佈置妥當了,不過,昀哥兒被打發到二進院子,原來阿福住的屋子裡去了。這西屋裡的物事兒倒是都全乎,正好安置劉老太太。
西邊那個給劉老太太和周氏準備的院子,正好給楊樹勇和周氏住,也不用再拾掇了。
孩子們一走,邱晨跟楊樹勇和周氏陪着劉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看着劉老太太臉上的疲憊之色掩飾不住了,邱晨就讓周氏和楊樹勇下去安置,她陪着劉老太太進淨房洗漱了出來,換了一身舒服的素綾子睡衣。老太太一路疲憊,天色也晚了,沒給老太太沐浴,只給老太太燙了燙腳,喚了一個會按腳的婆子進來替老太太按了按腿腳,沒等她離開,老太太就扛不住疲憊睏倦的襲擊昏昏睡過去了。
邱晨緩緩起身,俯身替老太太拉了拉被角,然後帶着丫頭婆子輕手輕腳地退出來,走出西屋又囑咐了梅子和司墨兩個丫頭一番,又打發了青杏回去,這才扶着月桂和承影的手回了東屋。
原來準備如意院的時候,是想着把老太太和周氏安置到那邊的,看到楊樹勇來了,就臨時決定把老太太安置在她這邊。給老太太準備的兩個大丫頭梅子和司墨連帶四個二等丫頭自然而然就調了過了,如意院那邊就留了幾個粗使丫頭和婆子……雖然看着不像,可她這會兒身體笨重,精力有限,沒辦法顧忌那麼多,一來,周氏帶了個丫頭來,又避免生事,她還是別往哥嫂屋裡安排年齡大的丫頭了。
洗漱了出來,承影從外頭回來,跟邱晨回報三個表少爺都安置妥當了,老太太和舅老爺舅太太帶來的隨從也都安置了。老太太身邊和舅太太身邊的丫頭們也安置了……諸事妥當,邱晨也沒了心事,鬆了口氣,很快沉沉地睡了過去。
因爲孕期深了,邱晨不但夜裡會常常腿抽筋,還會累的醒過來。一夜睡不踏實,早上起得也早。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她又被腿抽筋給疼醒了,聽到動靜,睡在軟榻上的陳氏和睡在腳踏上的月桂都連忙起身,上前來給她按摩揉捏,好一陣子纔算是把痙攣的肌肉安撫住,邱晨被折騰的出了一身汗,要了溫熱的溼帕子擦了一回,換了身乾爽的睡衣,連被褥也換了乾爽的,躺下迷糊了一回,就聽得西屋裡有人進出了。
睜開眼,回頭看看座鐘,剛剛卯初時分,平常她還要賴一會兒被窩的,今兒想起西屋裡的劉老太太,她卻不能再賴牀了。
招呼丫頭們幫着她起了身,進淨房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家常的湖綢小襖子抹胸裙,梳了個利落的髮髻,撿了兩支金鑲玉簪子攢了,接了丫頭碰上來的燕窩,緩緩喝了一口,擡眼看過去。
伺候燕窩的風輕連忙曲膝回道:“夫人放心,依着您的吩咐,早上大廚房裡燉燕窩連老太太和舅太太的都有了,老太太已經吃了,舅太太那邊也送過去了。”
邱晨點點頭,轉回來跟月桂說:“你替我想着些,待會兒跟玉鳳說一聲,提一對蛤蚧、十條冬蟲草、一兩人蔘、一兩海龍出來。讓小丫頭細細地碾成粉,送過來。”
月桂靜心聽着,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邱晨這才垂了眼,三兩口把一盅燕窩吃了,要了淡鹽水漱了口,起身往西屋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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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候,人們都習慣論虛歲。昀哥兒臘月生人,過了年就是兩歲了,其實還不滿月……老習俗,親們知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