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老太太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聽李夫人這話是撿着好的說遮羞呢,也立刻打個哈哈轉了話題。邱晨很快也不再揪着不放,仍舊笑語言言地陪着老太太們說起話兒來。阿滿卻沒了最初的歡喜和興奮,一晚上小臉兒都難見笑模樣了。
很快,冷熱杯碟流水般擺佈了上來,再沒什麼事兒,熱熱鬧鬧喜慶無比地吃了除夕晚宴,各家還要回去守歲,也沒有人多耽誤,前前後後不過一個時辰,就散了去。
李夫人不用理會,邱晨也不插手,自有三姨奶奶徐氏和錢嬤嬤孫嬤嬤指揮着大小婆子丫頭,飛快地將殘羹剩炙撤了去。邱晨帶着阿滿昀哥兒去後邊的屋子裡洗了個手回來,大廳裡已經打掃乾淨,又重新佈置了,佈置成了待客大廳模樣,上手的鼓牙嵌大理石山海圖圍子大羅漢榻上安了張榻幾,兩側下手同樣一水的紫檀鼓牙嵌大理石的雙人矮榻,前面置了矮几,榻幾矮几上都已經佈置好了冷碟杯盞,四角的大熏籠和腳底的火龍燒的旺旺的,偌大廳堂中雖不是人聲鼎沸,卻暖意融融。
前面大廳裡的男席也散了,老爺少爺小少爺們也從前頭會過來,真正的一家人聚集到了一處。秦修儀和李夫人自然坐了上位的大羅漢榻,成了親的大房、二房則位於下手的矮榻上,其他庶子庶女都是兩人一張矮榻。此時,是一家人守夜,姨娘們不夠位份,除了三姨娘徐氏要張羅伺候外,其他已經回各自的居處去了。
秦錚帶着阿福已經坐在了左手第一張矮榻之上,看到邱晨領着一個抱着一個從後邊走出來,爺倆兒一起起身迎上來,秦錚伸手接過昀哥兒抱着,又伸手牽了阿滿。阿福則伸手牽了自己的孃親落後一步跟在後邊。
走了幾步,秦錚有些詫異地低頭看着過於安靜,沒了慣常歡快的阿滿,低聲問道:“怎麼了?滿兒是不是困了?”
阿滿搖搖頭,擡頭朝着秦錚笑了笑,隨即又低下頭沉默了。
秦錚疑惑地轉頭看向邱晨,邱晨打個兩個眼色搖搖頭,秦錚也就不再多問。
秦程臉色酡紅着,帶了明顯的酒意,一個人居於秦錚下手,看着秦錚抱了孩子,晃着手中的摺扇笑道:“大嫂能得大哥如此體貼,真是好福氣!”
這個時代,體貼妻子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好的說是個懼內,不好的,就說沒有男兒氣概,夫綱不振!
秦錚臉色一冷,道:“你還知道是大嫂,長嫂如母,竟言語這般放肆?你十幾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呃……”秦程臉色一僵,哽了哽,隨即憊懶道,“長嫂如母……呵呵,是,是,大哥教訓的是,是小弟喝了酒衝撞了,大嫂,大人?大量,還請你多多擔待!”
田氏是不知好歹,卻還要臉皮。這個秦程卻只知花天酒地,賭嫖不羈,污爛的爛泥一般的人,根本沒有臉皮的,邱晨實在懶得理會與他,只是略略點了點頭,隨即將阿福阿滿昀哥兒都放在矮榻之上,跟着秦錚入了座。
阿滿脫了鞋子,挨着秦錚跪坐在矮榻中間,轉着眼睛看了看旁邊的二叔,轉回來再看向邱晨,鼓着小臉頰好一會兒,扯了扯邱晨的衣角。
“怎麼了?”邱晨低頭詢問。
阿滿第一次吭吭嘰嘰地打起了磕巴,“娘……那個,……一會兒要放焰火……那,玉姐兒,最喜歡看焰火了……”
邱晨怔了一下,隨即皺起了眉頭。
孩子是無辜的,玉姐兒瘦瘦怯怯的樣子乖得很,她也挺喜歡。阿滿心思大,孩子心性也單純,不管大人怎樣,對玉姐兒還是很關心很疼愛。可牽涉到秦程和田氏兩口子,事情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剛剛因爲阿滿才把田氏罰去抄女戒女訓,這會兒她也沒法再說什麼……
怔了怔,邱晨下意識地擡眼看了看秦錚,看到他正擡頭跟上手的秦修儀說話,不由暗暗搖搖頭。秦錚根本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她這會兒沒法跟他說清楚,自然也沒辦法讓他出什麼注意……再說了,就是出主意,秦錚也必定說想玉姐兒打發人去接來就是。根本不會想內院女人們的種種心思。
若是那樣,李夫人就先會不高興。
抱了抱阿滿,邱晨低聲道:“剛剛玉姐兒不是嚇到了?這會兒估計已經睡下了,不能再去打擾她了。等……再有機會的時候,你再跟玉姐兒一起看焰火。”
阿滿乖巧地點點頭,臉上的失望卻是毫不掩飾的。
阿福轉過頭來看着妹妹,笑着道:“玉姐兒身子弱,不說受了驚嚇,就是平常也不能跟咱們一起放花去……待會兒,哥哥帶你去放花,還有拿在手裡的手花子,你最愛那個了。”
阿滿眼睛一亮,擡眼看着阿滿道:“哥哥,你把那個帶來了?在哪裡,我看看,給我看看!”
阿福笑着擡手替妹妹理了理鬢角的亂髮,點頭道:“淵虹拿着在外頭等着了……這屋裡四處都是火,哪裡能帶那個進來!”
阿滿重新高興起來,按捺不住地轉着頭就往外頭看,阿福安撫了好一會兒,才乖乖坐好了吃飯。剛剛她就顧着難受了,都沒怎麼吃東西。不過,這會兒她心情好了,又想着趕緊去放花,自然覺得餓了,趕緊吃好了,纔好跟爹孃說出去玩兒。
剛坐下沒多會兒,秦修儀就把昀哥兒要了過去,抱着昀哥兒坐在他的腿上,昀哥兒很親人,單字蹦着跟秦修儀說的居然也很歡暢,逗得秦修儀不時地大笑上一回。
三子秦遙坐在了秦程身邊。阿滿忙忙乎乎吃了些東西,就跟邱晨報告說自己吃飽了,要跟哥哥出去放花。
邱晨看着重新歡實起來的女兒,也不忍心拘着她,忙打理了衣裳帽子給她穿好了,又讓阿福阿滿去跟秦修儀、李氏告了退,然後不放心地細細地囑咐着。
秦遙溫和地笑着起身,拱拱手道:“大嫂,弟弟帶兩個孩子去吧!”
邱晨微微一愣,擡頭笑道:“怎麼好勞煩三弟……”
“大嫂不必客氣,弟弟已經吃好了,又不善飲酒,帶着孩子們出去放花……也能看護着些!”秦遙一臉溫和的笑意,說話也細聲慢語的,文質彬彬的帶着一身書卷氣,不讓人反感。
想想秦遙的同胞姐姐宜萱宜衡,邱晨也就答應了下來,看着秦遙只披了一件猩猩氈斗篷,連件大毛衣裳都沒有,連忙吩咐承影備了隻手爐給秦遙,並笑着囑咐:“三弟帶着他們玩一會兒就回來,別盡着她們任性!”
秦遙拱拱手笑道:“大嫂儘管放心!”
看着秦遙一手一個牽了阿福阿滿,跟秦修儀和李氏告了退,一起往外走,六爺秦灝也站起身來,笑着道:“我也跟侄兒侄女去!”
李氏剛剛沒作聲,這會兒卻連忙道:“外頭冷的很……”
她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秦修儀打斷:“去吧,去吧,穿好衣裳,看好兩個孩子,躲着些火星兒,別濺到身上!”
秦灝一臉歡喜地拱手應是,歡快地轉身跟正秦遙和兩個孩子。
老四秦韻、老五秦律也都有些羨慕地看着幾個人,秦修儀轉眼看到,乾脆笑着揮揮手:“你們願意去也去,穿好衣裳。看着人把筒子花盒子花都擺好了,過一會兒也該放焰火了!”
秦韻秦律難得讓秦修儀看一眼,得了這麼幾句話,都難掩地露出一臉的激動和歡喜來,忙不迭地躬身應下,告了退想跟着出去了。幾個庶女也趁着這句話起身跟了上去。
眨眼間,屋裡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秦修儀李氏、秦錚邱晨,還有孤零零一個,一晚上就把着酒杯不撒手的秦程了。
秦修儀的目光目送着幾個兒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表情舒展滿意着,轉回來瞥見幾乎跟爛泥一般半個身子趴在案几上,手裡卻仍舊攥着酒杯的秦程身上,一股惱怒忍不住衝上來,眉頭僅僅皺了起來,臉色也冷下來。
“老二!”秦修儀厲聲叫着。
秦程喝的已經分不出東南西北了,根本沒聽到,或者聽到了根本沒予理會,仍舊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往嘴裡送。
“老二!”秦修儀忽地一聲站起身來,就要往秦程這邊來。
李氏本來想看熱鬧的,見秦修儀真的動了怒氣,這才連忙伸手扯了他一把,低聲勸慰道:“大過年的……不過是多喝了幾杯……”
“多喝幾杯……他就是不喝酒,又什麼時候明白過……”秦修儀氣憤地說着,一轉眼看到大兒媳婦和身邊的小孫孫,這才強壓下怒火,只帶着厭惡地揮揮手,吩咐道,“叫人將他送回去,送回去!”
在一旁伺候的孫嬤嬤錢嬤嬤連忙指揮着兩個婆子上前來,想要攙扶着秦程離開。
“二爺,二爺……”孫氏小心地叫着。
“唔,作甚?”秦程大着舌頭含混不清地上翻着眼睛問。
“二爺,您喝高了,奴婢們送您回去歇着……”孫嬤嬤連忙回道。
“唔,好,回去……”秦程晃晃悠悠趔趔趄趄地站起身來,走一步退兩步地晃悠了一回,又好像猛地清醒了些似的,噗通一聲坐了回去,連連擺着手搖着頭道:“守歲娘長命……爺不會去,爺要孃親長命百歲……爺不回去,也還要守歲呢……”
錢嬤嬤和孫嬤嬤都扎着手愣住了,另一個婆子連忙道:“二爺這份孝心夫人知道了,二爺喝多了,還是回去歇着吧……”
“夫人?哪個夫人?”秦程胡亂地揮着手道,“夫人不是我孃親,前頭的夫人後來的夫人都不是我孃親……我孃親也沒了,我守歲,我孃親也回不來了……都是我不孝,孃親活着的時候沒好好守歲……”
說着說着,悲從中來,秦程竟然撲到案几上,抱着頭嚎啕大哭起來。
秦修儀氣的幾乎炸了肺,李氏也臉色鐵青着,僅僅攥着手中的帕子狠狠地瞪着哭的投入忘我的秦程。
“把他拖回去,拖回去!”秦修儀咬着牙一疊聲地吩咐着。
孫氏錢氏不敢在延誤,又叫來兩個粗使婆子,一哄而上,有擡胳膊的有擡腿的,撮起秦程一溜煙兒擡了出去。
不知怎麼的,秦程的哭聲出了門很快就聽不到了,邱晨已經走過去,將眨着眼一臉緊張的昀哥兒抱了回來。
秦程擡了下去,之前歡快喜慶的過年氣氛卻破壞的不留半分,偌大一間廳堂裡,明明爐火還燒的很旺,卻一下子清冷寥落起來。
秦錚低着頭,臉色緊繃着,看不出喜怒,也不置一詞。
秦修儀跌坐回去,長長地嘆息着,一身寥落難過,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去。李氏也是臉色難看之極,也不搭理秦修儀……
屋子裡的氣氛冷凝而壓抑,昀哥兒往邱晨懷裡擠了擠,緊緊地摟住邱晨的脖子,尋找着安全感。
邱晨拍了拍昀哥兒的脊背安撫着,轉眼看看秦錚,低聲道:“快到子時了,咱們也去看看焰火……”
秦錚默然地點點頭。
邱晨勉強笑着,對李氏和秦修儀道:“就要到子時了,媳婦也帶着昀哥兒去看看焰火!”
秦修儀用手撐着頭,聽了邱晨的話卻勉強打點着精神擡起頭來,擺擺手道:“還早着,先不急,你們且坐下,我有事跟你們說!”
邱晨本沒打算出去挨凍,不過是因爲氣氛詭異,想要出去避一避,如今秦修儀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抱着昀哥兒重新坐下來。
秦修儀彷彿很快打疊好了自己的情緒,揮揮手,吩咐着:“換熱熱的金華酒來!”
一直宛如無影人的三姨娘徐氏溫和的答應着,片刻功夫就捧了兩壺熱金華酒上來,小丫頭送了一壺給秦錚邱晨桌上,三姨娘則親自捧了酒壺給秦修儀和李氏斟上。
秦修儀也不讓誰,端了酒杯一口乾了,三姨娘連忙又上前來斟滿。
秦修儀垂着頭看着杯中的酒花平復了,這才擡起眼睛來看向秦錚和邱晨,道:“老二……不說他!”
開口不由自主地提了老二,卻又立刻揮揮手,彷彿將什麼不好的東西揮開一樣,秦修儀繼續道:“老三老四老五都不小了,他們三個讀書雖然都不成,卻還算敦厚……”
邱晨心裡跳了跳,又立刻安撫下去。
秦修儀這話,開口就提幾個庶子,不管是庶子們的前程還是婚事,她都不能插手。當然,她也沒那麼大能耐,給三個少爺安排什麼前程。
暗暗寬着自己的心,安靜地聽着。
就聽秦修儀又道:“過完年,吏部擢拔,老三可以去考考試試,能考取最好,雖然只是六部不入流的小吏,好好做也不失是一個進身之法。老四老五腦子靈活些,唔,我想着,能不能將他們放到你們的莊子上去,跟着學學莊子上的稼穡耕作,將來不做別的,有個莊子也夠他們餬口度日。”
這些打算真是盡了心,看得出秦修儀是真心給兒子們打算,沒有好高騖遠,也沒有太高的要求,……不過是個‘餬口度日’!
只是,秦修儀這會兒拿出來說這些,總讓邱晨覺得有些異樣……這個時代,公公跟兒媳婦商量事的實在太少,一般都是跟兒子說好了,兒媳婦最後得個通知就夠了,沒有人會在乎兒媳婦的意見。
所以,這會兒邱晨沒打算表達意見,她就打着做個賢惠柔順的兒媳婦,賢惠柔順的兒媳婦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參言。
秦修儀說到這兒頓住了,擡着眼看着秦錚和邱晨這邊兒。
秦錚垂着眼,看也不看,更沒有接話的意思。邱晨想也垂了眼不理會,秦修儀卻開口點了名:“老大媳婦,你也不用爲難,就是將他們送到莊子上去,交待給個明白人帶帶就成。不用怕他們吃苦受累……這個時候吃苦不算什麼,是爲了他們好!”
邱晨被點了名,暗暗嘆了口氣,不好再裝賢惠,只好擡頭笑着道:“父親如此交待是對媳婦的信任,只是,四弟五弟他們……可問過他們的意思?他們若是不願意……”
秦修儀沒讓她說完,揮手打斷她道:“不用問,也由不得他們願意不願意。不好好讀書上進,走不得科舉,總得學個餬口的營生……經商是要心思機敏的,他們太過敦厚不是那塊料,只能讓他們跟着去莊子上學些稼穡耕種,以後不求大富貴,溫飽還可無虞!”
邱晨心裡真不想接這些事,本來,嫡子和庶子之間就隔着填不平的鴻溝,秦錚在樑國公府,乃至在梁氏宗族中也算的上一枝獨秀,太過出頭,也太過招人羨慕嫉妒恨,那些庶子們可是沒對他們這大哥大嫂多親近……別說親近,連平常該有的敬重都沒有。
老三秦遙風評還好,老四老五兩個雖說還沒有像老二秦程這般胡作非爲,吃喝嫖賭,卻也是不學無術貪圖享樂的,據說也跟着相仿年紀的人出去混……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像是能去大田裡吃苦的,交給她,她又不是如來佛祖,有本事鎮壓孫猴子的,真把那兩個人送到莊子上去,僅僅不肯吃苦也還罷了,若是鬧出點兒什麼事情來,她可沒辦法交待!
正遲疑着,沉默了半天的秦錚突然開了口:“此法不妥!”
邱晨微微一怔,也隨即放鬆下來,秦錚肯開口替她拒絕了最好。一樣的話,秦錚說出來無妨,她這個兒媳婦就不行。
秦修儀微微蹙了蹙眉頭,轉眼看向大兒子,道:“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秦錚淡淡道:“既然想打磨打磨,莊子上也沒甚用處,那莊頭哪裡敢過於苛責拘束他們,說不定反而放了風,助長了他們的惡習……”
秦修儀微微露出些苦惱來,揉着額頭道:“我也知道有些不妥,可,別的也沒什麼辦法了!”
秦錚擡眼看了看秦修儀,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冷冷道:“交給我,送進軍中去吧!”
此話一出,不但秦修儀愣住,連坐在旁邊強撐着的李氏也愣住了,愣怔怔地擡眼看向秦錚。
“送到軍中……”秦修儀沉吟着。
秦錚沒有等他沉吟盤算,只淡淡道:“送去軍中打磨打磨,不說多大成就,最起碼那些毛病能打磨了去,以後也知道些深淺好歹!”
“這……好吧!”秦修儀又一沉吟,在看到大兒子臉上的不耐後,終於一口答應下來。
李氏眨了眨眼睛,回了神,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沒有將她的六郎算在裡頭……去軍中,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罪!
這件事商量完,秦修儀又挑起話頭說起幾個庶子的婚事來。
這樣的話題,邱晨同樣不打算參言,秦錚也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一聲不吭着。李氏作爲嫡母,給庶子庶女操心婚事本就是本分,避無可避,只得接了話頭:“老三是不小了,我也一直尋摸着……可老三如今文不成武不就的,好的人家不肯將姑娘嫁過來,那不好的,說實在話,我還不捨得委屈老三……”
這就是一句毫無價值的廢話。邱晨也不搭言,正好月桂送了一碗熱羊奶過來,邱晨垂着頭一勺一勺地喂着昀哥兒喝奶。
心裡卻在盤算起自家幾個大孩子來。
俊文過了年就十九了,雖說是虛歲,這個年紀在鄉村裡沒有結婚的都所剩無幾了,更別說好還沒定親的,就是放在京城,十九歲的男孩子也真該操心親事了。
之前,俊文還沒有中秀才的時候,她還曾關注過袁先生的女兒袁玉兒,那孩子容貌清麗,性格溫婉嫺淑,若是俊文成績不高,娶回來做媳婦兒正好。
如今,俊文中了秀才,她又難免有些遲疑了,不說嫌棄什麼,只是這會兒給俊文說親,她擔心會影響了俊文的心思,耽誤了接下來的鄉試……
當初林旭上學早底子好,郭大老爺尚且不讓他急着下場考試,俊文上學本來就晚,底子薄不說,聰慧上也略顯不足,只憑着刻苦二字考得了秀才,這鄉試上,她實在是沒有把握。
再等等,再等一年。等鄉試過後,看了成績如何……再給俊文張羅婚事吧!還有俊書和林旭……一轉眼都成大人了,要說親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