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麼也沒有說,在沉靜的夜色裡輕輕拍扶他的背,如同許多年前一般溫柔,這溫柔亦是一種毒藥,侵蝕他千瘡百孔的內心。他粗暴地將她從輪椅上抱起來,丟到牀上便脫她的衣服,她一如既往地沉默,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他們也是有過極其短暫的、三兩天的溫和相待,他撫摸她的臉龐,自言自語地說話。
“孟離笙,我們好好過,好好過。”
她便哭着抱他,像當初一般溫婉而無力,彷彿使勁了全身的力氣,害怕他從她的世界裡離去。
“我也不想這樣。江秦,我也不願這樣。”她哭得滿臉都是淚痕。
江秦便仔細地吻她,想起那些年熾烈的愛恨,年少時如同瘋了一般的愛,無數想念至無法入眠的夜晚,她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
她薄涼的脣從他的眼角細細吻下來,這些無數傷懷流失的源頭,孟離笙只覺得她欠他這樣多,這些溫暖,彷彿稍縱即逝的螢火,悲傷而無望。
回不到那些清淡而安寧的日夜了,她想。在黑暗中絕望地閉上眼睛。
生活的柴米油鹽,事無鉅細,如同預料中一般將生活所有醜惡的真相一一剖析開來,她早已經不再是江秦最初戀上的那個青澀姑娘,生活的鉅變將她痛擊,而所有的傷痛她又從何追究?只能遷怒,將怨悔遷怒在江秦身上,她亦是愛他的,即使知道如今這般下去,他漸漸地,漸漸地,便不會再愛了。
孟離笙想到這些,心下如溺水的痛感,又無可奈何,像眼睜睜看着面前萬丈深淵,卻無法懸崖勒馬。
他終於爆發了,摔了一地的碗指着她,血不斷往腦門上涌:“你到底要怎樣,你還要我怎樣!”
“我豈敢,豈敢要你怎樣?你這番同情我,是不是要我給你做牛做馬,你才覺得舒坦,你叫我怎麼跟你過,我一看到你就想起這些年來不堪之事……我欠你了半輩子,你叫我怎麼跟自己的債主好好生活……”
她一邊說一邊開始哭,眼神裡盡是絕望,她知道自己是無法釋懷了,那些慘痛將她所有的溫和毀盡……她終究變成了被心魔侵蝕的絕症患者。然而看到江秦,她明明是這樣愛他,但當那些愛而不得的歲月終於過去,她才恍然發現,或許她們今生,已經無力真正地重逢了。
日日的暴躁,江秦的忍耐有限,終於是轉變爲劇烈的爭吵,兩個人殺得面紅耳赤,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成爲導火索,他抽幾支煙便成了她口中的癮君子,做什麼事她都要挑了骨頭來抱怨,就連日裡彈琴上課她一樣不放過,在屋子裡摔了東西弄出極大的聲響,衝着他吼,也不顧學生正抱着琴坐在一邊。
“彈什麼破琴,每日都吵翻天,就不能有天讓我清靜清靜,你當家裡是夜總會?”
“你想清靜,我就不想清靜嗎……我不賺錢怎麼養你,你什麼都要買,我不掙錢難道去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