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落畢,她的眼淚潸然而下。
那一刻,他大概知道什麼叫做大悲無淚,從頭至尾,他竟然是一滴眼淚也沒有,又或許,早已經流盡了罷。
愛別離,怨憎會,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回去的路上,他經過園間夏夜的池塘,幾盞睡蓮安靜沉立水面,沉浸在茫茫夜色裡,花與葉縱橫交錯,將莖與藕的晦澀灰暗默默隱在湖面之下,他瑟瑟覺得冷,在那個夏天即將走過的夜裡,覺得人生行至無路,整顆心已經涼得沒有溫度。
恍然間他想起一些零落的往事,那些朝夕相處的時光,竟然是那麼遠了,他們之間,原來也是有過溫暖而柔軟的快樂的。
故事一直到這裡,也應該結束了。
他時常想,如果只是在那時候這樣草草收場,未嘗不是更好的歸屬,畢竟走過人生大半後,他開始漸漸覺得,離別是所有故事的末尾,不論是生離,還是死別。
但是沒有那麼輕易,他們這十一年,哪是說散就散,命運不曾好心,給一個囫圇吞棗的答案,從來要把世情抽絲剝繭,赤裸裸地展露敗絮其中的內芯,孟離笙最終沒有坐上那架飛機。
畢竟是對他有情,如同多年之前一樣舍不下他,那天夜裡她回到家,便是一時間衝動不已,心下做好了打算,她幻想着,要離了婚回到他身邊去,往後怎樣的日子她便都不顧了,至少能夠重新開始,從頭再來。
也是昏了頭,在那樣一個晴朗的天氣,她懷着欣喜,淡妝豔豔地跟丈夫攤牌,卻是忘了如她丈夫這般的男人,又怎會沒有三兩個小老婆,如今有錢的男人總是不缺女子,他早已經厭倦了她,情分稀稀落落,不過因爲她又懷了他的孩子,纔想着要將她送出國去,他便有着機會回國尋歡,這些算盤,是早就已經打好的。
誰知道她竟然早先背叛了他。
男人多半是如此,尤其是他這般被財權包裹着的男子主義,不論自己多麼齷蹉寡情,卻是容不得女人對他有一絲欺瞞背叛,他勃然大怒,平時的溫順性情蕩然無存,他把她拖起來,像提一隻雞一樣地拽到樓梯口,刷刷就是幾個耳光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你說,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孟離笙只覺心下漸涼,知道自己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她終歸是把人心想得太善,不是每一個人都如江秦一般愛她,到底還是他對她好,她明白過來,只是已經太遲。
“婊子,老子花大把的錢養着你,你把我當傻子玩,我看你是日子過膩了,今天不打死你,就對不起往日砸在你身上的錢。”
她痛得昏在地上爬不起來,只想着肚子裡還有孩子,她蜷成一團,掙扎着跪起來,砰砰砰地磕頭求他:“我肚裡還有你的孩子,你看在它的份上,饒了我……饒了我。”
“你漢子都敢偷,我哪知道這是不是我的種,老子還沒蠢到幫別人養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