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感受到了空氣中微妙的尷尬,默默將手收下來,和江秦並排着走,一路沉默。
那樣燈火昏暗、酒色沉迷的場景實在是太久違了。
林歌似乎很快樂,遇到酒便全然換了面貌,一手提着脫掉的高跟鞋一手拿着麥克風,在舞臺上跳着唱歌,聲色縱情,和初次見她時候無異。
江秦便也來了興致,喝了許多酒,很快學會了酒桌上的遊戲,和林歌的朋友玩起來,如同相識多年。他很久沒有這樣放縱自己,這般釋然,像是重生一樣讓他沉醉。
如果不是酒後狂歡,他便也快要想不起,自己原來是與這些人一樣年輕的生命,剛剛親眼所見這個世界,觸到了些疼,覺得恐懼。
那晚月色如練,他和林歌都喝高了酒,跟各色不一的陌生人在舞池裡熱吻,嘴裡盡是菸酒味道,末了又跳上舞臺,把吉他彈得不知多花哨,像磕了藥一樣搖晃腦袋,聽着底下嘈雜熱鬧的聲音,分不清男女。他實在是壓抑得太久,這般迷醉,縱情聲色,彷彿把身體掏開來,敞着給風吹乾淨,一直瘋到聲嘶力竭,把所有的力氣都用盡。夜裡最深的時候,他靠着林歌坐下來,聽到她在耳邊大聲問他:開不開心。
他許久沒有這麼酣暢,一邊笑一邊回頭親吻她薄涼的嘴脣。
長久的接吻,帶着疏離和模糊,江秦只覺得這一刻心裡的缺口,好像暫時被堵住了,寒風無法灌進來,有一絲暖。
他似乎觸碰到了眼淚,林歌的臉頰有一些溼。
他沒有問。
……是這樣漸漸從斷裂處繼續,他開始常常跟林歌的朋友混在一起,偶爾去一家巷尾的小影院,深夜時候放映着非常老舊的電影。這些人都如林歌一般,熱愛那些復古的文藝片。那些膠片的質感,像他的照片一樣令人喜愛。閒時有空,他們會商討一些外拍的計劃,江秦和林歌決定在年冬之前和朋友一起去極北的雪山,去拍那些轉瞬即逝的極光,還有成片綿延不絕的山脈,那些閃動在冰冷世界裡難得一見的景色。
那是江秦出獄之後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活過來。
他發現自己開始熱愛捕捉影像這件事,這種熱愛,一直缺席在他的人生裡。而今想起,原來被事物觸動會讓人如此不安又激動,他用林歌的電腦學着上網,查閱資料,託她從學校的閱覽室借閱一些相關的書籍回來。
生活這般靜默下來,江秦開始正式收一些學生,在滿是盆栽花草的陽臺教他們彈簡單的旋律,林歌在屋裡看書,偶爾泡一壺茶端過來給他們倒上。
日子逐漸過得整齊,容希望再生。
直到那一天,江秦在葉青的酒吧門口見到了何衷。
那天他原本閒來無事,便想去找葉青喝酒,還未走到酒吧,遠遠便看到一個身影佇立。男子穿着剪裁合身的米色褲子和格子襯衣,細發短散,一身清爽地站在酒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