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終這樣瘋狂的舉措仍未能挽回這一段感情,他們還是分手,那個男生打包完行李,離開了廈門。
那一天林晴表現得很冷靜,男生清行李的整個過程裡她始終冷着臉玩手機,偶爾跟站在一旁的我搭話,直到他拖着行李箱出門,回頭深深地看着林晴,啞着嗓子說了一句:“小晴,我走了。”她都依舊沒有擡頭看他哪怕最後一眼,那聲重重的關門聲,給他們四年的感情畫上了一個沉重的句號。
也像所有狗血的青春劇一樣,就在那個關門聲裡,林晴終於抱着我大聲痛哭。我認識的那個家教嚴格儀表規範的林晴,也不顧穿着包臀的氣質短裙,就那麼“啪”地坐在了髒兮兮的地板上哭得悲天動地。
我在那一刻難受極了,胸口突突地疼。於是我就傻氣地抱着林晴,像個孩子一樣和她坐在地上,不顧形象地哭了。
他們的感情用何衷的話來說就是:現代校園版狗血瓊瑤偶像劇,只不過悲劇收場了。
沒有錯,在林晴的故事裡,男方家境普通不說,還有着一身小混混的壞習慣,吃喝嫖賭無一不通,脾氣暴躁不學無術。偏偏這樣一個男生,愛上了林晴這種從小到大就不知人間冷暖的大家閨秀。這個從小學習鋼琴成績又都名列前茅的乖巧姑娘,大概從沒有讓她的父母有過一丁點兒的不滿意。直到這個男生的出現,把林晴全家鬧得翻天覆地,她的父母無法接受自己完美的女兒居然跟這樣一個混小子站在了一起,甚至以死相逼,要她們立刻分手。林晴起初的立場也很堅定,那讓我一度非常佩服,似乎在心底暗暗爲這種似曾相識的搭配祈禱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但似乎,命運永遠是最偉大的,他們終於沒能敵過不同生活方式地爭吵、惡化、最終分離。
何衷糾正我,“這跟命運沒關係,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從一開始就註定會分開的。”
“可是我覺得是他沒有努力,如果他願意變好讓林晴父母信服,他們也不會這樣。”我說。
“傻瓜,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和狀態,哪有那麼容易改變呢。”何衷摸摸我的頭,“就算他真的變成一個林晴父母眼裡的好男生,那還是林晴喜歡的那個人嗎?”
“可是……我覺得好可惜。何衷,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我的小唐林,你要知道。林晴以後會遇上一個與她更般配的人,那個人會給她真正的幸福,然後獲得大家和父母的祝福,就像我們一樣。”他看着我,眼睛裡滿是溫柔的神色,“所以,沒什麼可遺憾的,知道嗎。”
我就在那個深情的眼神裡,壓下了內心所有想法。那些反駁的話語到了嘴邊都變成了一個甜美的微笑,我點點頭,有些害羞地別過臉去。
就在這短短的幾年裡,我學會了女生所有會討人喜歡的乖巧、示弱、溫柔以及善解人意,在這一層早已真假難辨的性格里把自己僞裝得天衣無縫。曾經在一本書看到過這樣的話:面具戴久了,就成了皮膚。如今我越來越覺得這句話的真理性,這些年後我早已漸漸忘記所謂真實的唐林孤應該是什麼樣子,就連她的夢想和對未來的憧憬,都一併忘得乾乾淨淨。但那些看上去如此遙遠而不可理喻的夢想,那些不怎麼被人接受的生活,是不是其實,忘了更好呢。
“吉他還是先放你家好了,我宿舍沒地方放。”我回答林晴。
“那好吧,明天見,我先回家了。”走到校門口,林晴對我揮了揮手。我點點頭,向她道別。離開傘的遮擋,陽光一下子包圍了我,帶着十足的熱情刺得我有些睜不開眼,我嘆了口氣,無奈地揉了揉眼睛,向宿舍走去。
週五的晚上宿舍竟然破天荒地全部都在,我推開門的時候差點要以爲自己走錯宿舍了。
“唐大部長你可算回來了。”舍友們激動地涌上來。
“這,這是怎麼了?”我莫名其妙地被推搡着坐下。
“誒,這不是十佳賽要開始了麼,給我們幾張票吧,我們想去看啊。”
一年一度的校園十佳歌手大賽是我們學校每一年最熱鬧的活動,這個恰好趕上了各大電視臺選秀節目的季節,似乎就是爲了這些所謂的青春歌手而熱烈着。關於決賽的入場券也是一票難求,預賽還沒開始,宿舍的這些人就已經開始打票的主意了。
“我說你們也太着急了吧,預賽都還沒開始呢,決賽的票我也沒有啊。”我無奈地攤手,“如果我能弄到就一定給你們留着,行嗎?”
“好極了,唐林孤你真是最好的部長!”
我沒來得及嘲笑她們的阿諛,手機就急促地響了起來。我掏出手機,看到了最不願意看到的人名,來電正是孟大主席。
“喂,唐林,你注意查收下郵箱,我發了一份詳細策劃給你,從明天的準備會開始,所有比賽的內容全程跟蹤宣傳報道,你安排好跟隊的人和時間。還有預賽的海報和宣傳品我已經審過了,可以拿去印了,這星期內要把決賽的所有宣傳品初稿定出來,下週末前發到我郵箱,辛苦了。”
他不間斷地說完一大段話,終於停了下來。
“好,沒問題,明天見。”我回道。
“恩,最近你可能比較辛苦,實在忙不過來讓何衷幫幫你啊。”他果然沒有放過調侃我的機會。
“這,還行吧,我忙得過來的。”每一次面對學生會裡這些把我與何衷的感情扯進工作裡的事情,我都充滿了無奈和排斥,但我依舊得笑着迴應這些莫名的八卦,儘管在心中有千百萬個牴觸與不齒。
“那就好,最後一場活動,忙完了請你出來喝酒。”電話那頭傳來他結束性的聲音。我笑着迴應了一句,掛掉了電話。
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想做。我只想去洗一個熱水澡,然後躺在牀上睡一個覺。所以,請不要再有電話了。阿門。
晚上十一點,手機刺耳地響了起來。
我從睡夢中驚醒,去摸枕頭下正在震動的手機,帶着些許地生氣,想看看是誰如此不湊巧地擾了我的清夢。
來電的名字我並不熟悉,但我對他有着不淺的印象。這正是與我同樣來自江城,或許還是同校的宋致遠。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確認了時間是晚上十一點無誤,滿腹猜疑地接起了電話。
“喂,是林孤學姐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嘈雜,應該是在ktv。
“恩,我是,怎麼了?這麼晚了有事嗎?”我清了清嗓子,儘量微笑着問。
“林孤學姐,我們這裡武漢的老鄉聚會呢,大家都想讓你來。”宋致遠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我耳朵裡。
“這,可是我都不認識呀。”我靠在牀頭,想着理由搪塞過去,好回到我的夢鄉。
“哈哈,這裡有個學妹認識你男朋友噢,於是就叫了他,待會他就要過來,學姐你就賞個臉來吧,我們這有挺多人特別想聽你唱歌呢。”宋致遠仍在絮絮叨叨地說着理由。然而此刻我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像是當頭棒喝一般。
等等,他說,何衷待會要過去?他說,想聽我唱歌?
就在那一刻,我的眼前飛快地浮現出無數猜想與片段。我想,如果沒有巧合,這個叫做宋致遠的人,一定來自江城三中。
“恩,那好吧,你們在哪?”我的腦中不斷地閃過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生與我曾有過的短短對話。
“太好啦,那林孤學姐我把包廂和地址用短信傳給你啊,一會兒見。”
是的,他叫我林孤學姐,他正和一羣江城的人在一起,那羣人中會有多少是三中的。我在掛了電話的瞬間發現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顧不上多想,我衝下牀開始梳洗打扮。
“唐林你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室友一邊敷着面膜一邊問。
“是呀,煩死人了,一個局非去不可。”我穿上衣服,刻意換了一套略顯稚拙的衣服,未施任何妝容地背上雙肩包,穿上我唯一一雙運動鞋出了門。
要是這傢伙在何衷面前亂說些什麼就麻煩了。
夜晚的學校很冷清,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樹影落落,晃得我有些失神。
我們的學校十一點半就進入了門禁,所以此刻一般都不會有人再出行,少數晃過的幾個人影也都是行色匆匆地往宿舍趕。我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地這般往校外走着,刷卡出門的時候,宿舍樓下那個已經白髮斑駁的老大爺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我摸了摸露在外面的胳膊,趕到一陣迎面而來的涼意。
歡聚ktv三樓1079號包廂,我已經把房間號反覆默唸了一路。
那一條走廊彷彿格外漫長,前面的服務生邁着緊促的步伐引導着我左拐右拐地走到了房間門口,這路途竟然有了一種許多年前要去幹架一般的感覺。我深吸了一口氣,擺了個微笑推門而入。